（一）

在接下來退出網絡社交的兩個多月，武里跟著團隊，準備把賽事后半程走完，至少要帶好王小云跟自己同讀一所大學。在省有關賽事交流活動期間，王小云隊伍再次領略大城市的繁華。

高架上的吊軌列車穿梭在樓宇之間，高樓外的飛艇比西塞山區多了無數，遙遙的在天際靜浮，架空軌道接近云層。在鬧市的巷井區，許多發電的風車懸浮，許多投熒閃亮在空中，給自家的商業品牌打著顯眼廣告。盡管幻境已經熙熙攘攘，但仿佛還是不能夠體現出店鋪熱情。

“你喜歡這里？”王小云問。

“還好，這種被熱鬧包圍的氛圍，像是被你的喜歡包圍。不過，仿古漢服街的燈火，更純潔一點。”

“哦，子蘊也在。”

“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泥沙俱下，魚龍混雜，人多口雜。”林子蘊說，“去那邊清靜的辦公樓區域多舒服，躺在座椅上也能吹到商場里的冷氣。旁邊還有小樹林。”

交流會活動是全省前十名次參賽小隊的一次集中培訓，白天學一些專業知識，晚上可以自由活動。學習內容由聘請來的領域內知名教授授課，一周時間根本學不來很多，教授的講授也只是起到一個入門和點睛的作用。教授們把學習新課程新知識的方法盡可能多的傳授，也有教授在邊解釋編程邊建議高效利用時間。總而言之，賽事臨近，隊伍成員們要把學習和復習內容列在每個時段，時間節點卡緊。

王小云隊伍見到省賽時制作出大轉輪的參賽小隊，也見到十位黑客天才組成的“胡亂攻擊”小隊，瞧見他們對國級賽事的樂觀，自己也跟著盲目樂觀。武里則是擔憂王小云的學習進度，畢竟一些新的編程計算方法，武里也需要琢磨一會兒，操練幾遍來熟悉。

這次學習的難度很大，這些課程即使放在大學中學習，也需要一段時間的記憶與實踐。反觀王小云，小小腦子總是大大問號，別人已是熟知熟用，他才將知識點生生聯系成框架。

“王小云，你比之前進步很多！”武里不吝嗇自己的夸贊。

“是比之前有那么一點點改變哈，不感性，敢沖了。”林子蘊補充道。“是文學情懷放下，是戀愛腦轉移給武里了？”

“我狂吸，狂吸。”王小云能通過搖手扇風的方式把知識都吸入體內，武里見狀哈哈大笑。晚間，想外出散步的學員需要與跟班老師報備后才能離開，武里問王小云想不想去看名勝古跡如黃鶴樓，王小云拒絕說，“我更想去看看物聯中心。”

“白天逛黃鶴樓才有意思，王小云想去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武里拽著王小云胳膊往外沖。林子蘊說也想外出看看省城的靈境競技社，與自家的比較比較，算作市場調研。

上完白天的課，其他參賽小隊的成員熱烈邀請王小云隊伍來場技術對決，用賓館宿間的電腦。武里笑著回復，“今晚不行，才來省城得出去玩會兒。”

三人走走停停，先是去物聯中心。物聯中心的商場集聚許多網絡巨擘公司其線下體驗店，也有些小攤位“商販”售賣自己的研究成果，在介紹著自己的理論以及成果，與他們有償講解比較起來，王小云覺得自己的詩歌集也可以這樣朗讀售賣，但不覺高雅。這里，從粒子論到秋裝店，從小吃攤到小時補習班，簡直是把網絡上本來就紛雜信息潮涌進線下現實。

林子蘊提議去的靈境競技社與之相比都要清閑清凈很多。林子蘊感慨道，“看來人們還是喜歡熱鬧的地方，競技社變成了古代仙俠練功競技的隱蔽擂臺。”

“可不是嘛，那伙人還等著我們回去決斗呢。”

三人在物聯中心逛到很晚，實在走不動。物聯中心聯絡萬物，它的空間構架以及運營理論是時代產物，深深推動了這個世紀之初的提及的生產力釋放，解決了生產力發展不平衡難題。

武里拉著王小云，站上扶搖梯升到云端飛艇茶廳，俯瞰WH市時看不到這座城市的盡頭，這座城市更遠處也是湖城相環相繞。

“林子蘊怎么沒上來？”王小云問，武里說，“你問他。”

王小云在群里問他，得到林子蘊回復，“恨我不是女生。”另加生氣表情。

“我沒有惹他生氣吧？”王小云問。

“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事，保持心潮澎湃。”武里看著王小云，眼神如江城般濕潤。

“啥。”王小云根本沒聽清武里說什么，他剛剛在想林子蘊回復那句話的意思，現在又覺得武里站在身前像畫中人。

“靠近點。”武里輕聲說。

“嗯？”

“給你講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從前有個男人發明時光機，穿越回去找自己的暗戀對象。他很聰明，也很解風情，可是那個男人穿越的時間不對，穿越時候已經是二十來歲了。這個時候的他和她都是二十來歲，那個男人很出色，帶著重活一世的經驗包，但還是挽回不了她。最后以騷擾罪被那個同樣聰明的女人狠狠送進精神病院。因為，那個女人太聰明了，不相信有穿越者。”

“如果那個男人是你，王小云。你怎么辦？”

“怎么辦？”王小云看著武里好看的面容，搖了搖頭又晃了晃腦袋，“有你漂亮嗎，沒有我就不穿越。”

武里親親王小云。“回答還算正確。”

“怎么又來，后面有人。”王小云嫌棄。

“膽小的王小云，和你的名字一樣小。”武里說著，靠近他耳邊，“如果我是那個男人，我就穿越到她剛滿十八歲的時候，用成年人的方式玩弄她，占有她的心靈，占有她的身體，我是不是很壞。嘿嘿。”

“你是有一點。”

“你有沒有看過你以前寫過的書。”武里早王小云耳邊吐氣，突然遠離，神態傷感。

“聽不太懂，詩集？”

“是這個物聯中心，”武里湊近小聲說，停頓了一會。“沒事，社科的事我們不再鉆研，跟著我搞科研，我會教好你的。王小云夫君~”

“飛向太空，做長生人，像嫦娥一樣。”武里眺望天際，在碎碎念。王小云看向她，以為她是在說自己，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二）

這兩夜，省賽小隊隊伍之間都會互邀競技，競技內容多是簡化后的模擬神舟競速，如在一定時限內哪方先“扎制”神舟成功，如選擇各式神舟系統后比拼速度并且相互攻擊，等等。借交流活動組織方協調，酒店晚上開放己屬的競技社，王小云隊伍在與其他小隊PK時，由于人數不夠，總是敗北，這可給其他隊伍增長了巨大信心。但當有隊伍提出平分人數時，把己方隊員分給王小云隊伍時，局勢又是王小云隊伍占優。

“你的隊伍成員人數太少，國賽容易吃虧。”活動指導教授說，“在集訓的最后，我們會通過情景模擬總結結論，幫助你們分析人數少失敗的缺陷，指出戰術建議。”

“我們隊伍有一位成員，平時很忙，比賽那天會出現。”

“哦，請神秘外援了！”

集訓的幾天，王小云隊伍深深體會到隊員不夠的劣勢。劣勢突出的表現就是在賽事靈境內搜集材料的速度不快，別的隊伍可以一邊設計神舟框架模型一邊匯總材料搭建，甚至把采集到多的材料囤積起來。王小云隊伍不管是搜集材料還是模型搭建，都要一起行動。

國賽時長24小時，一個白天加上一個黑夜，給予參賽者充足的“扎制”Cyber虛擬神舟以及競速時間。平常而言，高中生幾乎沒有花耗24小時熬夜的工作經歷，所以訓練常常以一個白天加半個晚上，活動交流的指導教授說，“國賽給我們24小時，我希望你們能留下6個小時睡眠。”

“那為什么要設置24小時呢？”

“之前的參賽選手有睡過覺嗎？”

“基本沒有。”國賽指導員說，“有些小隊設計的智能很高端，在無人指揮的前提下可以自主研判并攻擊目標。防御方的神舟會時時彈出提醒，告知受攻擊方隊伍做好應備決策。”

“所以賽事設置的24小時，考驗著程序設計的先進，也考驗著隊員們的毅力。”

“真是一場艱苦的競賽。”王小云感慨，這與之前聽林子蘊說的編代碼，靈境內看潛水魚兒的風景不同。

“盡管有難度，但難不住我們是省老二，不必驚慌。”武里給自家小隊鼓氣，“不就是以前我們一個月做的事情，現在要求一天做完嗎？好像是有難度，哈哈哈！”

活動交流的指導教授在集訓中給參賽隊伍講解，在靈境內如何根據地形地貌等基本地理知識判斷和采集有用資源，如何用最簡單的提煉方法及步驟從采集的資源中得到有效材料。“現在的比賽與以往相比，越來越趨近于原始。過去我們參賽選手可以找到鐵皮、晶管等材料，現在這些材料變作資源藏于地底，挖出來后要找熔爐冶煉制作。我認為再往后，可能連我們人手一臺的智控臺也要親力親為制造。那才是最艱難的步驟。”

“不會的，教授。我們比拼的是神舟制作和競速，不是荒野求生。”

“我聽說，工程博士的實踐項目，在靈境內是這樣體現，用時一個月從無到有制作出一款現代智能產品。”參賽小隊間相互討論。

“在靈境中，當你們搜集完足夠多的制作材料，你們要按照提前記在腦海中的制舟圖紙，組裝拼接這些材料模塊，使其成為一般賽舟。當然，如果你們技術夠好，記憶夠強，也可以制作潛艇和大風輪的特異賽舟。總之，你們一定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神舟制作。”

“大賽分為競速賽和自由賽，競速賽在前，是主要的賽事。一般來說，當參賽隊伍認為再競速賽中取得成績不會理想后，參賽隊伍才去考慮第二階段的自由賽。”

“競速賽也是常規賽，在24小時時長內，前12個小時留給我們制作賽艇，后12個小時留給我們競速。參賽隊伍在12個小時內沒有完成賽艇制作的，自動劃分為自由2賽，這一類自由賽參賽者在靈境內與常規賽參賽者劃開，在靈境內自由賽參與者不會遇到常規賽參與者。”

“而如果我們在12個小時以內完成賽舟組裝，這時候靈境系統也會彈出提示，是轉為自由1賽還是常規競速賽，我們要記住選擇常規競速賽，然后靜靜等待“吹哨”，除非很有把握在自由1賽中取勝，但是我們不建議。一般參賽情況是，我們并不知道別人是否比我們更快組裝完賽舟，也并不知道別人的賽舟是否提前入江。有些自由賽的賽舟制作可能會更簡單便捷，甚至不考慮制作智腦，直接裝上最先進的制動引擎和遙控，就可以讓賽舟入江參賽，比拼速度。自由1賽純粹靠械術和運氣，我們大概率不予考慮，我們的目標是常規賽拿獎。”

“各個隊伍在搜集資源制作材料的時間是可以大致估算的。通常資源采集會花上個把小時，也有過參賽隊伍只花十幾分鐘；提煉和制作材料環節，靈境內雖然沒有身體力行，但有計算時間，熔爐和鍛造隨工藝技術技巧縮短成品時間，一般來說，會提示顯示耗時1至10分鐘。”

“參加自由賽的大部分隊伍，他們通常也有提前的專門訓練。這里主動參與自由1賽的專業隊伍，其競技內容和方向大致是遙感、精算、團隊協作等，與我們這批省賽走出來的技術人員參加常規競速賽相比，他們編程智慧體的技術稍有欠缺，但是不妨礙他們在自由1賽中拿得頭籌，同樣被保送進清北等知名高校。我們結局都是一樣的，殊途同歸。”

“自由1賽與常規競速賽相比，一個側重實踐動手能力，一個側重理論思考能力；一個側重遙感技術，一個側重智腦技術。”活動交流的指導教授解釋著。“我們國家既需要天才，也需要人才，Cyber神舟賽國賽機制剛好顧及兩者，盡管在Cyber神舟技術賽中我們更關注常規賽。”

單單介紹賽事類別就有些繞得王小云的腦子深陷云霧里。高中生王小云聽明白了，靈境內制作完成虛擬神舟后，彈出的提示框只能選擇常規賽事按鈕。

“我們繼續講制作賽舟的主要材料分類，你們務必記好。稍后小組討論的時候，每只隊伍都有專業講師指導，講師們參照你們制作賽舟的圖模方案，提出搜集材料的最優解建議。”

林子蘊邊記邊思考針對四人參賽小隊的行動方案，他不覺得人數少是劣勢。晚間時候，武里和王小云還在聽指導老師講授搜集資源、提煉材料的最優途徑，林子蘊已經把自己想到的最優方案改了三遍。

“你們在省賽時的武里號，神舟模型非常棒！剛剛王小云提出的水空兩棲賽艇，思維有些過于跳躍。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更換神舟模型，用原來的很好！”指導老師對武里、王小云兩人指導，他看了一眼林子蘊，林子蘊正在認真思考。

“就小云腦瓜子想的不著調。”武里用手肘推一把王小云。

“我是覺得省賽才獲得第二，換一種模型能不能成第一。”王小云說話聲音不大，但讓人聽得清。

指導老師沒有多說什么，他轉移視線，瞧見林子蘊又在思考，雙手還壓著滿字紙張，他拿起后仔細閱讀。“這篇方案寫得好，字也很漂亮，像機打字體一樣，內容充實有邏輯。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這樣做到的，這是草稿。”

“這不是草稿，這是手稿，是書法。”指導老師會心一笑，與此前王小云的榆木腦袋提問相反，林子蘊的手寫方案使得他豁然開朗，與林子蘊交流，智力都提升幾個層階。

“做你們的指導老師真榮幸！”指導老師毫不吝嗇贊揚。

更晚些，指導老師敲定林子蘊的賽事動機方案，建議小隊按照這個方案步驟走。其他隊伍還在尋找最優方案，他們不在最后一刻不肯放棄對方案的補充，而武里小隊成員早早入睡。

一周的集訓時間很快過去了。

省內十支賽隊來到了雄安市，雄安市的許多建筑保留著五十年前的樣貌，他是一座氣質沉穩的城。賽前兩天自由活動，跟來照顧王小云隊伍的指導老師，在看到幾人因賽事過度謹慎的樣子，決定帶他們出門走走。散步于雄安市的大街上，武里幾人接到班主任老羅的視頻通話，視頻那頭的同學們熱情打招呼和歡呼，給予小隊鼓舞。

（三）

Cyber虛擬神舟技術賽國賽高中組依照以往慣例正常開賽。

此次舉辦國家賽的城市依舊是雄安市。一處占地宏大的體育中心內，人們在為賽事準備忙碌著。

Cyber虛擬神舟技術賽的賽事流程主要包括以下幾個階段：

一是確定主辦城市，一般是省會城市或者地級經濟強市。主辦城市會格外重視每年一次的Cyber技術賽，此類比賽關乎本市科學技術軟文化形象，蘊藏著巨大網絡流量，主辦方城市會借此賽事展現地域特色和科技魅力。各科技公司也會受邀贊助，他們展示著自家公司研發的搶眼科技產品。此外，該賽事涉及到的物聯技術界、學術界、文化界、高校界、商界及新聞界人士基本會參與，他們將在主辦城市的總部工作酒店報到，協助或指導有或僅僅觀看賽委會組織的各項活動。

二是舉行開幕式以及入場儀式，伴隨著國歌和賽委會專用曲的奏響，開幕式上將舉行具有代表性的民間風俗典禮，緣起源于端午龍舟的特殊意義，再加之神舟會發展成Cyber技術競賽的賦能，城市主辦方會推出本地城市歷史、非遺習俗等相關展示。不少省會城市主辦方在展示各縣市區非遺文化節目時，活動演出往往貫穿了整個賽程，帶給觀賽人們長時間沉浸于古老藝技氛圍的體驗。如果有多余時間，節目排空，活動表演會穿插其他省市特色節目。有些節目與Cyber技術賽顯得格格不入，有點像是清朝官員盛裝參觀同一時代的世紀大廈、火車飛機那般，但正是這種格格不入，使得比賽被網絡媒介更親切稱呼為賽博神舟賽。例如在WH市舉辦賽事期間，黃梅戲采茶戲為能聯結上Cyber技術的“能量”，舞臺呈現出一種既傳統又潮玩的錯覺，許多情侶身著“天仙配”的古怪服飾，走紅大江南北。例如北方城市舉辦賽事期間，為詮釋中國定義的賽博詞義，現場人們身穿花襖，手握五十年前的LED燈彩棒，照亮現場，數個小時內集體操作物聯機械，在場中央筑起巨大的雪人城堡。

三是主辦方城市Cyber神舟技術賽代表隊入場，通過技術觀展的方式象征比賽正式開始，主席臺宣布啟動Cyber賽事賽程，其他參賽隊伍接連入場。

四是各參賽隊伍抵達場館并試運行自己所在的技術艙，確保參賽艙靈境場景模擬流暢；各專業評委測試儀器設備，保證比賽場館一切正常。

五是競賽日程安排，參賽小隊回歸各自靈境室，準備爭奪金牌。超強算力計算機局域網鏈接各個參賽隊伍，并將靈境模擬場景實時展示在觀眾眼前的投空熒幕。賽場觀眾可以感受到競技賽中的千帆竟過、百舸爭流的宏大的令人振奮的名場面。

六是頒獎環節，Cyber虛擬神舟技術競技賽的新聞輿論和觀眾激情空前高漲，現場觀賽體驗是一年比一年舒適。整個賽事歷程像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春節晚會，年年翻新，年年有樣。Cyber神舟競技賽的高中組賽程只有為期兩天時間，從第一天中午開始，到第二天中午結束。賽事結束后，組委會為優秀選手頒發獎牌，表達榮譽與激情共享的賽事宗旨。

七是賽委會主席、舉辦方市長致辭，宣布Cyber神舟技術賽高中組圓滿結束，并給所有參賽隊伍頒發紀念章以及榮譽市民稱號。

高中組賽事之外的是大學組賽事以及“神秘”的研究生組賽事，據說他們的參賽神舟是真正意義上的宇宙神舟，從陸地上搭建發射場、點火裝置、起飛臺，神舟升至萬米高空以及更遠的區域進行“狙擊戰”。

三個學歷階段賽事共享此次活動設施，其他兩組賽事在高中組賽事之后，觀眾現場觀賽需另外購票。

高中組因為賽事賽程時間短，允許參賽隊伍提前游閱，熟悉競技場館。成冽按時與王小云三人匯合，賽事指導老師，還有現場工作人員，一起踏步在競技館的草坪上。林子蘊走得比工作人員還在前頭，綠茵的廣場上，陽光清新可嗅。

“我早就說過，箬笠小隊多好，穿上競技服再設計一款蓑衣帽，顯得我們像是武林人士。王小云、林子蘊、成冽、武里，多好聽的武俠風名字。武里在我的心口霍霍練拳練功。”

“林子蘊，請你自重，要點臉。”

武里把手搭在王小云肩上，看著體育競技中心巨大的熒幕，這些光影效果像是無聲潮水，用十幾秒鐘時間浸漫他們。沉默半晌，武里說，“我已經想象到王小云在研究生組獲獎的瀟灑模樣。”

“就是在這塊競技中心的天幕上，會出現王小云帥氣的，二十來歲的俊美大臉子。”武里夸人不吝嗇形容詞，詞匯匱乏的原因，大概是英文文獻看多了。

白天的時間正是白駒過隙，轉眼到了清橙色天空的下午，桔紅色的傍晚。體育中心已然人聲鼎沸，人們絡繹不絕進場。

武里強烈要求林子蘊站在幾米遠前給她和王小云來一張親密合影，林子蘊拒絕，有服務型無人機攝像幫忙，為什么自己要做機器的事，貶低人。武里說，“照完跟你照。”

林子蘊屁顛屁顛拿著相機來拍照，哪知武里和王小云拍完照后，遁進人群中再找不著，林子蘊氣到跺腳，追了過去。

“尊敬的各位技術競技運動員、嘉賓、觀眾，歡迎來到雄安！今天，迎來我們一年一度的Cyber神舟技術競技賽，我們期待已久青春盛會、科技盛會即將拉開帷幕！”

隨著倒計時，現場會正式開始，觀眾們的歡呼熱情在現場音樂氛圍中像是噴薄的火山。

“大家好！我是本屆神舟技術賽的主持人。很榮幸主持此次技術盛會。在這里，我們一起見證，青春洋溢的會場，科技較量的賽程，富饒繁盛的城市，琳瑯滿目的地域瑰寶，非遺文化鑄成神秘的龍，歷史上的榮耀，未來的期冀。在這里，所有的元素在視聽盛宴中匯攏，我為在祖國的疆土上常見這一盛會而感到無比自豪和激動！”

現場再次響起此起披伏的歡呼聲。

“雄安！雄安！雄安！”

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渾厚聲音，像是車輪一樣圍繞場地幾周，像是萬人吶喊齊吼，又像是搖滾聲響。

臺下林子蘊說，“這主持人是不是去年也在主持，看著眼熟。”

王小云一問三不知，他在此前從沒有觀看過這類賽事，光是那個擂鼓聲就好像震穿了自己的身體，難怪有些酒吧和舞會廳的人經常手舞足蹈，看來成年人不如少年人鎮定。就在王小云發呆之際，武里拉了一把王小云，“呆著干嘛，發瘋啊。”

各省團隊高舉著旗幟入場，體育競技中心內，有關參賽隊伍的簡介以及提振競賽士氣的立體影像拂過每位觀眾眼前，神舟飛艇、海洋星空皆是觸手可及。

王小云小隊在等候進入體育競技中心廣場，作為省內唯一四人的參賽隊伍，因為人數少被安排在湖北團前列舉旗。

湖北團進場時，展示片從一滴翠綠竹葉水珠落下開始，一名俠客模樣的人士吹響鷓鴣哨，山林間溪湖畔的穿戴斗笠的青年有四人，正整裝出發。畫面轉眼切換至其他響應號召的武林人士。

王小云意外看到戴斗笠的青年人有一位的樣貌很像自己，他嘟嘟嘴發覺自己似乎沒有參演過任何角色，他不如賽場外的人明白，這些是虛擬AI即刻模擬生成影像。

湖北團隊入場順序排在靠后，再往后是國際友人觀賽團，他們不參與國內競賽。但是他們在國際賽類似競賽中，是強而有力的競爭對手。

入場儀式完成后，各參賽隊伍回到自己的靈境室，也是靈境演練廳。在這個體育競技中心，有大概三千間競技演練廳，每間演練廳在二百平方米至五百平方米之間，也有特殊的數百人協作的千平方米演練廳。進入演練廳后，不少隊伍選擇觀看Cyber神舟技術賽的隆重晚會，也有隊伍選擇休息和商討技術作戰。如果演練廳掛牌“請勿打擾”字樣，廳外的記者采訪隊會繞開該廳，廳內隊伍成員可以休息充沛，直至第二天中午的競賽開賽。如果參賽隊伍不在演練廳外掛牌“請勿打擾”，就代表可以被采訪打擾。

（四）

武里的小隊當然歡迎被打擾啦！

“畢竟我們小隊有顏值擔當——王小云。”

武里在手環熒屏上摁幾下，他們的演練廳大門前的顯示欄投映著王小云在無理廠直播學習的畫面，以前在自媒體上直播時候，一直是人氣不多，現在有機會當然也要好好表現一番。

輿論記者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在Cyber神舟技術賽事期間，多采訪一些少男少女們，特別是儀表得體、帥氣漂亮的隊伍。在現代這個社會，人們普遍注重衣著形象，穿戴可以常變換，氣質是多年沉淀的。新聞記者們樂哈哈敲響武里小隊的演練廳，探訪不少演練廳，還是這家門前放著媒介平臺的過往直播，“肯定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網絡達人！”

武里開門迎客，指導老師感到有些頭疼，更多的是疑惑，他跟著隊伍多數人決定。

輿論采訪小隊走到演練廳的茶室，武里、林子蘊像是拉家常一樣陪輿論記者聊天。從小隊名稱聊到神舟設計概念，從靈境虛擬操作到比耶合影拍照。末了，林子蘊問你們輿論采訪組是哪個頻道的，影響力大不大。

“我兄弟出版的詩集，一直以來無人問津，希望可以借此機會推廣推廣。”

這話說得站立在旁的王小云尷尬不已。

“雖然他寫的不行，但也像個古代人，一部詩集僅僅是表白一個人的哦！”林子蘊搶著說，他又停頓一下，“縱覽文史，世界上著名的又是用一部詩集表白一個人的，竟然沒有！歡迎大家采購。見證！”

武里捂著臉害羞的扭身體，林子蘊手捧紙質書，深情念誦詩歌。王小云在追。

指導老師低調的躲在采訪組身后，不聞不問。眼看局面失控，輿論采訪小隊終于注意到正常人成冽了，成冽正沉浸在眼前的熒幕世界中。

“這位隊員應該在模擬如何在靈境世界中快速找材料。”

采訪小組湊過來，成冽露出“猥瑣”笑容，他托起自己的草稿——“Cyber技術賽虛擬世界婚禮策劃方案”。

采訪組走近時，成冽隆重介紹籌辦婚禮怎么辦，婚禮舞臺材料怎么找。

“我研究了好久，這兩個小人是武里和王小云，這個人是我，這個人是林子蘊。林子蘊是司儀，我是安保，兼收錢。”

成冽大喝一聲，“大家聽我講！”

成冽腳下開始延伸出草坪花簇，潔白的禮儀舞臺、賓客座椅……武里更害羞捂臉了。王小云終于搶到紙質版詩集，林子蘊這個賤人竟然隨身攜帶王小云的巨著。采訪人眼見大事不妙，轉了兩圈沒發現指導老師，指導老師像是影子一樣隨之身后急挪。

“你，在這里躲著？”

“我沒有。”

采訪組走了，成冽沒有講完。

“成何體統！”指導老師在采訪組走后，一下子詞窮，說了句古代大人的詞。武里三人撇撇嘴，做自己的事去，王小云沒有撇嘴，而是端正態度走去作業臺。

不到十分鐘，又有采訪隊來訪，剛剛直播出去的一段讓湖北西塞隊伍“形象受損”。但是不妨礙好心的采訪隊樂善好施，決意來訪。

“hey，武里你好，我們是XXX電視頻道的采訪小組，今天想過來采訪一下湖北隊伍，為我們湖北青年少年，鼓舞壯威。”

“湖北的？”林子蘊也同樣有些驚訝，湖北的采訪隊可就不好亂鬧騰。

指導老師也咳了兩聲，大家畢恭畢敬聊話問答，三十分鐘走完流程。

“有點無聊……”私聊小群里，匿名點字。

在接下一段時間內，四人早早做好明天參賽前的準備。武里問大家準備好了嗎，成冽和林子蘊表示知識框架已經搭建進腦袋，徒留王小云還在作業臺前翻資料，加深記憶。

“準備好了，那我搖人來啦，這漫漫長夜寂寞難耐！”

在林子蘊和成冽兩人再次表示準備好。一支重磅輿論小隊來了。

“你好，我們是東方娛樂媒體，此次前來采訪，想了解你們隊伍，作為參賽隊伍人數最少的一支，你們有闖進國際賽程的信念嗎？”

“過獎。我們暫時沒有那樣的野心，我認為國賽的隆重程度，已經令國際賽望其項背了。”

“就這樣的信心！？”采訪小組主持人攥緊拳頭，“你們是，人數越少技術越強，你看國際友人的觀賽隊，雖然聚集起來有數百人，但是他們三三兩兩的才是一個隊伍。”

“額，我們真的沒有那樣的信心，我們四人從小一起長大，并不像他們那樣三兩核心的英雄主義。”武里說。“我們想完成我們各自的心愿。”

“完成各自的心愿？”由于是被請過來的，采訪主持人跟著武里的話走。

“我們想向國際參賽選手展現我們真正的實力！請你們做個見證。”武里說。指導老師聽著話句不錯，但感覺不太好，此次參賽主角也不是他，他在心中祈禱四位少年別做出奇異的事。

“怎么樣的展示呢？”

“就在剛剛，前面也來了一個采訪小組，正當我們要展示我們的技術時，他們走了。掃了興，所以你們給個機會唄。”

“那，開始吧。”主持人通情達理，采訪小組架好時播設備。武里、林子蘊、成冽嚴肅收斂許多，站直身子后退一步，他們腳下的地面延伸出草坪與花簇，白色的桌椅和禮臺，不遠處延伸出園景樹林。而王小云的作業臺自主嵌入地下，他的腳下也延伸出虛擬世界，身著黑色西服，胸口別了朵紅花。

“我是誰，我在哪？”王小云的疑惑。

“這里還是競技賽的演練廳。”成冽向采訪組介紹，“剛剛的時間，我用自己的模型搭建了這個婚禮世界，材料都是從虛擬演練空間提取的。比如這個禮臺，它的制料和涂色逼真，用手觸摸一下，就可以看到何時何地我在哪里撿到什么材料，用了什么組成構圖將它配造。”成冽用手觸摸到桌椅，敲擊兩下，眼前彈出三維熒屏的小字，介紹著它的來源。成冽點了點自己，身上的衣服換成了黑色禮服；成冽指了指遠方，遠處變化顯出虛擬競賽世界，眼下這個世界暫時還沒有接入超級計算中心，也就是選手們角逐的那個大世界。

林子蘊理了理禮服袖口，大步走向禮臺，手中捧著圣經，其實還是王小云的詩集。

成冽介紹完自己構造的虛擬場景，走去王小云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領著他走到禮臺前。成冽遞給他一束鮮花，鮮花上是戒指盒。

“我們在干嘛？”王小云問。

成冽沒有回答，挽著他來到立臺的一側。王小云站定看見眼前的武里，只是一霎時，她身上的服裝換成了婚紗。她提裙擺了擺，王小云已然看呆。

“我是誰，我在哪，我愿意！”這是王小云的唯一想法，雖然這個想法在這個年齡段有些不恰當，但是已經擋不住他砰砰亂跳的心。

沒有聽清林子蘊念的是詩句，還是禱告詞。在林子蘊看向王小云時，王小云說，“我愿意！”可把武里樂得合不攏嘴。

“王小云？我在問，你有想說些什么嗎？”林子蘊提醒，“比如說以你為隊長構建命名的神舟武里號，你想表達的話，適合參賽的話。”

王小云看了又看武里，還是那句“我愿意”。他像是聽不見別的聲音，直至武里湊近揪住他的胳膊。

一棵樹木在往武里和王小云中間移，總是要阻攔在兩人身前，被成冽和一個采訪組人員拖了下去。那棵樹在不遠處晃蕩來晃蕩去。

“那棵樹，怎么在走！？”王小云看到了問，那棵樹剛剛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后，好像有手一般抓碰自己。

“是指導老師。”

“那棵樹倒了？”

“他撞墻了。”

在武里的提醒中，在林子蘊主持人一樣的問話下，王小云把當時在市賽中的參賽神舟模型命名“武里號”的原因又敘述一遍。此時，這隊聲稱采訪組的人員已經全部靜聲沉默，他們開著鏡頭記錄一切。

林子蘊繼續主持，“大家好，今天是公元2075年12月20日。今天也是天降吉祥、喜結良緣的好日子。因為我們即將見證一對相親相愛的年輕人甜蜜地牽手，一同走進神圣的婚姻殿堂。……，這位帥氣陽剛的小伙子是今天的男主角王小云先生，這位嫵媚溫柔的女孩是他的新娘武里小姐。這對年輕人，青梅竹馬，一齊長大。一直以來，王小云先生深深愛戀著武里小姐，為她出版詩歌集。同樣的，武里小姐常常給予王小云先生她的所有，不論是在學業上還是生活上，兩人已然是比翼鳥和連理枝。……，這對年輕人，在美麗芬芳的春天里袒露心聲，經過綠夏的沐浴和金秋的洗禮，在這個皚皚圣雪的深冬季節里迎來愛情的豐盈與豐收。……，這對年輕人，彼此守護十七個春秋……”

林子蘊擦擦眼角眼淚，他把自己說哭了。

成冽繞到采訪組攝影儀器這邊，看看此刻畫面是否被保存好，確定一番攝影是被保存而不是流出，不是流向直播。

“王小云先生，值此之際，你想對鏡頭前全國、世界人民說些什么？”林子蘊問話時頓了頓，情緒高漲，“或者說面對世界，你想承諾什么？”

“我想說，……”王小云很驚奇，這個采訪組現場采訪內容面向國際，那么需要怎樣的鄭重承諾來表達此刻心情。可是他的腦子似乎宕機了，不知道說些什么來表示自己的喜歡和愛。

他想背幾句自己寫的詩歌，詩集卻在林子蘊手上當作手札、當作了禱書。

他愣愣著看著武里。為了緩解尷尬，林子蘊把手上的詩集朝后拋棄，咳了咳嗓子。

“我們的新郎王小云先生，您是否愿意娶你身邊的新娘武里，無論今后疾病健康、貧窮富貴環境的改變，您都會用自己的一生去鐘愛她、關愛她呢?”

王小云：“我愿意。”

“那么請重復我的話，武里，我愿意與你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你，照顧你，尊重你，接納你，永遠對你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王小云：“武里，我愿意與你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你，照顧你，尊重你，接納你，永遠對你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們的武里小姐，您是否愿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無論人生的順境逆境，在對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能不離不棄終身不離開直到永遠嗎？”

武里：“王小云，我愿意與你締結婚約。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無論人生的順境逆境，在對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能不離不棄終身不離開直到永遠。”

林子蘊：“心與心的交換，愛與愛的交融，交織出今天這么一個美好的誓言，為了永遠記住這一天，銘記這一刻，愛情花朵綻放的這一刻，我們兩位新人將互換婚戒，以表示他們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好，請伴郎成冽呈上婚戒。”

四周響起來掌聲，許多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浮現，他們站立且鼓掌。

這是武里小隊創造的靈境世界。再往后很多年，采訪組才后知后覺，這是光線“弦絲”引動聽覺的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