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意倏地回過頭,一眼看見那些人手中握著的鐵棍,心里咯噔一下,只有一個反應——跑!
“快跑!”她拉起祁北遙跑向黑夜里。
身后的人們也迅速跟上,窮追不舍。
“艸!他們是什么人?”祁北遙不明所以地跟著她跑,不忘回頭看一眼,酒都醒了一半。
“不知道,八成是楚怡找來的人。”
“不能忍,干嘛不上?”
“你傻啊,看看他們手里拎的家伙,給你一下夠你受的了,還不快跑!”
簡意握著他的手又用了幾分力,帶著他左跑右拐,跑進一條胡同,又鉆進另一條巷子,身后的人依然追得很緊。
青石板上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呼吸和心跳都散在風里,急促而心悸。
她高高束起的馬尾時而掃過他的肌膚,擾亂他呼吸的同時,帶起一陣不為人知的悸動。
實在跑不動了,兩人拐進一個胡同,躲到了一戶人家晾曬的床單后面,里面有一條縫隙。
其實只是兩戶人家屋檐相抵留出的間隙。
本就狹小的空間,他們還硬生生擠了進去,祁北遙體型高大,沒法讓著她,簡意鼻尖都戳在了他的胸口,整個人被迫被他抱在懷里。
過度親密的距離就像戀人間的擁抱,惹得人心跳都亂了節奏。
追來的人丟失了目標,在原地徘徊。
兩人只看得到床單下的腳。
“往那邊看看!”
他們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祁北遙暫時松了口氣,剛想放開她,她又扯住他的衣領:“再等等,萬一他們折回來怎么辦。”
果不其然,那群人找了一圈又回到這兒。
“艸,兩個大活人究竟哪兒去了?!”
“害老子們跑了一晚上,狗崽子!”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錢都到手了。”
“走走走,誰稀罕在這兒轉悠!”
等到聽不到那群人的任何聲音,兩人真正地松了口氣,看著對方在黑暗中依舊明亮的眼睛。
接觸的地方溫度都變得很高。
“你……先出去。”簡意紅了臉。
祁北遙聞言,一點一點地往外挪,奈何他們貼得太近……
他略微一頓,不敢有所動作了。
簡意則咬住下唇,低下了頭,背后是墻,她退無可退,即使換她先出去,也是同樣的場面。
祁北遙壯著膽子挪了一下,結果蹭得更用力了,讓她不禁縮了縮脖子。
滾燙的氣息盡數噴灑在她的肌膚,簡意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要不我們一起出去吧。”祁北遙苦思冥想,覺得這個方法更可行。
簡意羞澀地縮起腳趾,只覺得渾身燥熱:“怎么出去?”
“就這樣。”祁北遙摟住她的腰,兩個人一起往外挪,總算出來了。
簡意立馬掙脫他的懷抱,朝后退了幾步,轉過頭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祁北遙則抵著爬滿青苔的墻,有些心猿意馬。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簡意臉上的燒退得差不多了,回過頭想看看他,卻見從縫隙里鉆出一團黑黢黢的東西。
“吱吱吱吱……”朝她的腳邊躥來。
“啊——有老鼠啊!”簡意被嚇得慌不擇路,逮住祁北遙就往他背后躲。
祁北遙被她拉得一個踉蹌,措不及防地往前栽去,帶倒了面前的晾衣架,發出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驚動了旁邊的人家。
女主人拿著掃帚跑出門查看,見自己剛洗的衣服都被弄倒了,頓時火冒三丈,牽出一條狗。
“旺財,去教訓教訓他們!”
“汪汪!”
那只狗張大嘴巴,露出鋒利的獠牙沖向他們。
祁北遙被唬得不輕,拉起簡意就跑。
“這狗這么兇,被咬一口得感染狂犬病啊!”
兩人又開始不限路的逃跑,等甩了那條狗三條街,才停下來大喘氣。
簡意彎著腰扶住墻,他靠著半人高的垃圾桶,累得連臟都顧不上了。
望著對方筋疲力盡的模樣,他們不約而同地笑出聲,竟然有種共患難劫后余生的感覺。
但老祖宗還有個道理叫樂極生悲。
笑了沒兩秒,祁北遙就扶住垃圾桶吐個不停,把今晚喝的酒全吐了。
簡意走到他身后,給他拍著背緩一下。
這下,祁北遙的酒是徹底醒了。
“離陌巷不遠了,還能走回去嗎?”簡意問。
“沒事,走吧。”祁北遙深深吸了口氣。
兩人又開始往陌巷走。
路過藥店,簡意叫他等著,自己則跑進店里買了一盒醒酒藥,出來遞給他,叮囑道:“回去吃一粒再睡,不然明天該頭疼了。”
“謝謝。”
“客氣什么。”
走到筒子樓前,互相道了別,回家去了。
—
翌日,簡意睡到日上三竿,因為昨天被人找麻煩的事,她決定窩在家里哪兒也不去了,免得給他們可乘之機。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楚怡干的,自己打不過就找外援,真像她會干出來的事。
簡意隨便煮了點東西吃,躺在沙發上抽煙。
客廳的窗戶開著,忘了拉窗簾,午后燦爛的陽光鋪天蓋地地涌進來,靜靜地流淌在地板上。
剛吃過飯犯了懶病,簡意咬著煙嘴,悠閑地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享受著日光浴。
沒曬多久,就熱得受不了了,出了一身汗,渾身都黏糊糊的。
簡意掐了煙,翻身起來去拉窗簾,抬頭望見蔚藍的天空,一架飛機正在經過,她稍稍一頓。
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起,簡意拉上窗簾,走過來按了接聽:“喂?”
“是我。”少年慵懶清越的嗓音從那頭傳來。
“知道是你,怎么了?”她揉了揉耳朵。
此刻的祁北遙正坐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家客廳的方向,“你今天沒去打工啊?”
“哦,我辭掉了,姚放說日夜顛倒的打工對身體不好,等過兩天他給我找一個輕松點的。”
“你待會兒還出門嗎?”
“不出去,懶得動。”簡意又靠回沙發上,怎么舒服怎么來。
“馬上要月考了,一起復習怎么樣?”他提議。
簡意笑:“復習?我還以為你壓根不關心考試呢。”
“拜托,都是學生好吧,誰不關心成績。”
“那行,上哪兒復習去啊?”
“我過去你家吧?”祁北遙連書包都準備好了。
聞言,簡意連忙將搭在茶幾上的腳放下來,說:“那你過來吧。”
隨后掛了電話,簡意收起手機,到臥室拎出自己的書包,把茶幾收拾干凈,臨時鋪了層地毯。
把一切都打點好,祁北遙也到了。
“坐這兒行吧?”她坐在沙發前。
“行啊。”
祁北遙放下書包,坐到茶幾的另一側。
簡意攤開作業本,打算先把周末作業給寫了,正巧祁北遙也一個字沒動,于是兩人安靜下來,埋頭趕著作業。
語文和英語都是抄寫和選擇題,文綜發了一套卷子,簡意沒多久就寫完了,但數學都是大題,她看著就犯難,一個字都寫不下去。
隔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她動筆,祁北遙抬起頭,瞥了眼她干干凈凈的試卷,問:“怎么了?不會做嗎?”
簡意托著腮,有點垂頭喪氣:“不會,上老魔的課我什么都聽不進去,無聊死了,而且我從小數學就不好,到高二更學不明白了。”
祁北遙筆頭在桌子上敲了敲,想了想,大方道:“沒事的,你看看哪里不懂,我教你。”
簡意便把試卷往他挪了一點,指了指第一題。
祁北遙讀著題,把用得到的知識點在腦子里都過了一遍,想出了大致的思路,在自己的卷子上做了一遍,感覺沒什么問題了,才細細地給她分析。
他邊講邊列式子,簡意離他有點遠,沒看清他在寫什么,干脆趴到了茶幾上,沖他微微低著頭。
祁北遙講完了題,抬眼要問她聽懂沒,結果映入眼簾的是她的鎖骨。
單獨在家的時候,簡意總習慣穿小吊帶,剛巧今天穿的這件肩帶有點松。
祁北遙著急忙慌地移開視線,但那些畫面揮之不去,令他想起昨夜的夢。
打住,不能再想了!
祁北遙警告自己,可實在控制不住自己臉紅。
簡意坐回原來的位置上,才注意到他臉紅得不像話,狐疑地皺起眉:“很熱嗎?”
“呃……是啊,不知道今天怎么這么熱。”他有些汗顏,自己還在她家里,腦子里卻凈是些有的沒的。
簡意沒多想,起身進了里屋,抬出一架電風扇,拉了個插座擺在茶幾上,通了電就開始嗡嗡地吹。
怕他吹不到,她還按了搖頭模式。
“注意點,別讓風把卷子吹飛了。”
“哦。”祁北遙抬起手肘壓住試卷,感覺涼風吹干了額頭上的汗。
“你坐過來給我講吧。”簡意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祁北遙依言坐過去,無奈沙發和茶幾間的距離短,他的大長腿無處安放,往兩邊伸,左腿緊貼她的膝蓋。
簡意抿了抿唇,沒說什么,寫完了第一道題,又指著第二道題問他。
他還是類似的方法教她,兩人一起埋著頭沉浸在學習里。
狹小的客廳里,只聽得到電風扇工作的聲音,風卷起作業本的聲音,以及筆尖摩挲紙面的沙沙聲。
偶爾聽得見外面的車聲和說話聲,飲水機咕咚一下的冒泡聲。
等聽見隔壁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聞見菜香,兩人才驚覺都到飯點了。
合上書休息,祁北遙坐到了沙發上,簡意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
“謝謝。”講了一下午,他嗓子確實干了,正好喝水潤潤喉。
簡意站在旁邊,望著書封上他的名字,贊道:“你的字很漂亮啊,還有凌厲的筆鋒。”
“可不,都是練出來的。”
“你從小就練書法?”
“不是。”祁北遙回憶起那段糗事。
“小時候調皮,把我舅舅珍藏的書法作品給撕了,他氣得火冒三丈,罰我抄字帖,臨摹不好一個字就打一下手心,抄到他滿意為止,那晚上我足足抄了六本字帖。”
簡意莞爾一笑,道:“原來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啊,夠厲害的你,從小就找打。”
“哪有,誰沒個淘氣期啊。”
簡意一邊笑一邊朝廚房走,打開冰箱,問:“想吃點兒什么?”
“吃面吧。”
“好。”
她在廚房忙,他安心地在沙發上等。
屋外的夕陽透過窗縫溜進來,給房間鍍上一層金黃,送來的風都變得溫柔。
突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他們從陌生變得熟悉,似乎都能看見通往對方心靈的那扇門。
祁北遙很希望能保持這樣的狀態,讓他的世界不再孤單,但意外發生往往無需解釋,就能讓人生的軌跡再次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