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的天階是什么么？”

陳恒望著那燦金色的瞳孔，和一頭橙黃長發。

思緒驟然凝滯，

“是寧興離。”

······

房內燈火通明，房外人聲鼎沸。

時值天公節，此處又為天公祭祀二十四地之一，自是熱鬧非凡。

只是客棧內這座房間，卻是有些過于寂靜，

寧興離見陳恒盯著自己，一臉震驚模樣，燦金瞳孔忍不住眨了眨，

“怎么了？”

下方是店家三人，他們跪著伏倒在地上，見天公大人沒有回應，左右間忍不住互相看了看，

片刻后，陳恒重新平靜下來，對寧興離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掌以是寬慰，

突然看向下方三人，轉了個話茬，

“你們的地母正在跟我對話，有什么請求就說吧。”

下方三人愣住，隨后欣喜若狂，

“多謝天公！多謝天公！希望天公和地母可以替我等消除體內之噩！”

對于這來之不易的一縷生機，他們很重視，

他們如今還可以在人類村鎮中做生意，可等到徹底化妖后，甚至無法踏入。

以往的親朋好友也會將它們視作異類，一旦被道門中人遇見，甚至有被當場斬殺的風險。

誰讓它們是必須吃人才能活下去的妖。

“你的信徒在向你求救。”

沉默，

只不過這一次輪到了對面，

陳恒轉移話題的目的很簡單，他要盡可能掌握對方的信息，但不能只從對方之口說出，那樣真假太難辨別，他要將對話的主動權盡可能握在手中，

“你這種做法換個對象只會被激怒。”

顯然，他的目的被洞察了，

不過雖是質疑的言語，對方語氣卻還算平淡，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修行道術，也沒有長生成仙的念頭，那所謂的天階就對你沒有影響？”

地母停頓片刻，陳恒臉色驟然難看起來，他確實是這么想的，

趴在地上的三人等待著陳恒的回應，卻陷入了沉默，天公怎么突然就不說話了？

他們心中忐忑，微微抬眼看向陳恒，正對上他難看的臉色，三人驟然一驚，以為是他們的話語讓天公不悅，再度三叩九拜起來。

“天公大人息怒！天公大人息怒！”

陳恒的面色確實不好看，但還算鎮定。

自亂陣腳是大忌，可下一刻，地母的嘆息將他一直勉勵維持的鎮定驟然摧毀。

“唉，問兒，你忘了么，你已經在仙道了，道門第一術——百世仙，而你已經，過了百世啊。”

“離那天階，就差一死了啊......”

陳恒的身體僵在原地，瞳孔驟縮，百世輪回的記憶浮現在腦海，將他的理智瞬間崩解......

隨后，他看著一只手出現在他眼前，輕輕彈了彈他的腦門，

“嘣。”

那只手，是他自己的手，

陳恒的身體，依舊不受控制。

······

三個人影依舊趴伏在地，一旁的寧興離看著陳恒面上的神情變化，還有他自彈腦門的突兀動作，不禁面露擔憂，

握住他另一只手，微微用力。

陳恒看著自己的手緩緩放下，又看向一臉擔憂的寧興離，

突然，

陳恒笑了，

笑容中滿是諷刺跟絕望。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謹慎，是那么的可笑。

他的身體就仿佛玩具一般被這幫鬼東西來來回回穿梭，瘟神仙，紅日仙，白狼仙，乃至于面前這個名作地母的東西，自己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博弈的資本，

自己就像一只穿梭在象群中的螞蟻，卻還在那里不自量力的想要威脅對方象蹄的落下，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恒的笑聲越來越大，寂靜的客房內充滿了他的絕望......

跪在地上的三人見到天公模樣，心中越發不安，只能將身子盡可能摁在地上，

“陳恒，陳恒，陳恒......”

寧興離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如此，只能緊緊抱住他的身體，不斷呼喚，

“問兒，問兒，恒兒，恒兒......”

腦海中地母的聲音也在不斷呼喚，

突然，陳恒的笑聲停止，

就好像正在宣泄的流水被瞬間截斷，突兀的宛若一片空白。

他看著寧興離，露出笑容，

對腦海中地母平靜道，

“你想讓我做什么。”

識時務者為俊杰，剛才的情緒波動是陳恒最后一絲不理智的展露。

地母那邊似乎也察覺到了陳恒心中的崩潰與改變，沉默許久，

“娘答應你，以后不會再控制你的身體，剛才是最后一次。”

陳恒用沉默給予回應，他只想知道地母究竟想做什么，

地母也明白他徹底在心中構筑了一層心壁，自己破冰之前，再怎么追問也得不到回應了，

長嘆口氣，

“娘和你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你知道，面對仙人大劫，你也無法獨善其身，娘知道你的性子，可我又無法離開，親自到你身邊，所以娘只能這樣逼迫你。

娘冒險以謝家皇室供奉的瘟神仙為啟點，將百世仙刻進你體內，便是為了讓你成為天衍棋盤的執子人，讓你來抵御八百年一輪回的仙人大劫。”

陳恒從她的話語中得到了幾個關鍵信息，

仙人大劫，天衍棋盤，執子人，

“天衍棋盤，是什么？”

“眾生為棋，黑子升，白子落，取釋消噩。”

“閉上眼。”

陳恒閉上眼，

突然，面前線絡明亮，縱橫交錯，化作一巨大棋盤模樣，

視野順著線洛步步延伸，山川湖泊之虛影盡落棋盤之上，

而在這巨大的眾生棋盤上，一個個人影散發著黑白光芒......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端坐棋盤周邊，黑白人影皆成為了他手下棋子，抬手之間，便是一處山川湖泊的騰挪。

恢宏玄妙的畫面和這宛若眾生主宰般的感受讓陳恒久久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許久之后他才重新睜開眼，震驚之情難以忘懷。

“娘無法離開，看你這樣，或許也不想來尋娘了。不過娘一直在，至少在我還能維系這大夢天的時間里，你還有一次機會。”

“修武道吧，若是能修至宗師境，仙人大劫，也就應運而消了......”

陳恒還未來得及詢問這天衍棋盤的功效，還有自己這執子人的能力，

那邊就漸漸沒了聲響，

“喂，喂，”

“你是，朱雀仙么？天懷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