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區的B3區域內,一隊數十人的神官隊伍正冒著雨快速前進著。
“副會長,我們真的不需要警方的配合么?”
緊緊跟在森下裕源身旁的年輕神官猶豫了一下,斟酌詞句后,他委婉的表達了他自己的想法。
他本能的認為這種事情得是人越多,才越保險,對抗未知的且充滿威脅的生物,最好的辦法就是集合現有的最強力量,而不是悶著頭皮去獨自去蠻干。
“警方的配合?你真的相信他們嗎?”
森下裕源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對自己學生的話多少有些不滿。
相較于他最得意的那個門生,這個學生最大的優點是謹慎,最大的缺點是過于謹慎,導致這個學生完成委托也好,做別的事情也罷,總顯得畏手畏腳的。
森下裕源放緩腳步,轉過眉去看向了自己的學生,低聲詢問道,“或者說,你是不相信你的老師我么?”
“怎么可能。”
年輕的神官一臉篤信的搖了搖頭,倒也不是恭維,他是真的親眼見過自己老師出手的。
兩年前,澀谷區源下町曾發生過一起影響相當惡劣的靈異事件,造成了數十人的死亡,在事發地的那幢老式洋房里,尚且才正式成為見習神官的他在老師的帶領下,直面了那幢老式洋房的真正‘主人’。
那是純粹的由‘惡’這一概念所構成的地縛靈。
不論是超自然科的警察們,還是別的神社的神官們,對它都束手無策,甚至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就是這樣一個相當難纏的地縛靈,在森下裕源的手上,甚至沒能撐過兩分鐘,就被送往了阿鼻地獄。
作為學生,他也能夠感覺的出來,自己的老師比起兩年前,又精進了不少。
可問題是,這次,他們要面對的敵人,不是本就不該存于世的‘靈’、‘鬼’,而是那些從未見過的古怪生物。
在對抗這些有實體的造物時,他本能的覺得現代化的熱武器能夠更具殺傷力。
“那不就得了,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記住,猶猶豫豫,是成不得事兒的,既然決定了,那就得抱著做到底的覺悟去,哪怕會為此付出什么。”
森下裕源拍了拍年輕神官的肩膀,腳下的速度漸漸加快,按照那邊給出的情報,以他們出發的時間來推測,很快的,他就能見到這次要復仇的目標了。
年輕的神官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他還是把那些話咽進了喉嚨里。
抬起視線,他看了一眼依舊陰霾的天空,又看了看自己老師的背影,咬咬牙,他放棄了自己惴惴不安的擔憂,硬著頭皮跟上了自己老師的腳步。
迎著深秋的雨幕,神官隊伍細密卻不同步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突兀,水凼被他們踩下,濺起陣陣水花。
遠處,被雨幕所籠罩的城市大樓漸漸地沒入了陰翳中。
*
十五分鐘后,在B1與A3區域的交界處,神官們迎面撞上了他們此行的敵人。
隔著雨幕與街口的紅綠指示燈,森下裕源停下腳步,望向了街道的對面。
車子的火光在晦暗的天色下微微搖晃,行人的尖叫聲、嗚咽聲、求救聲,仿佛越過了街口與街口的物理距離,直勾勾地把那副慘狀呈現在了神官隊伍的眼前。
年輕的神官們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臉上也流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憤怒,式神們開始跟著于他們的身后浮現,斑斕的術式光芒在雨中綻放。
當第一只身披鎧甲的白色牛頭兵踏過A3區域的斑馬線時,這場戰斗便毫無疑問的拉開了序幕。
或是嘭然爆炸的,或是帶起了陣陣火光的,亦或是猶如冰刺爆發扎向周圍的,都匯集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術式猶如轟炸機群一般的擲向了哥布林群。
爆炸帶起的硝煙暫時遮住了視線。
可硝煙后并沒有傳來吃痛后的呻吟聲。
踏、踏、踏。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越過了濃煙,穿過了雨幕,落入了神官們的耳中。
伴隨著牛頭兵們的嘶吼,身著鎧甲的牛頭兵們沖出了濃煙,猶如一輛輛高速行駛的卡車,就這樣直勾勾地撞向了神官們的隊伍。
沒有面面相覷的機會,甚至沒有給他們足夠的反應時間,在第一波接觸中,牛頭兵們便沖散了神官們的防線。
猶如演練了數次一般,牛頭兵們的沖鋒結束的那一刻,密密麻麻地,猶如黑點一般的哥布林們涌出了雨幕,朝著已經被這一波沖撞撞懵了的神官們一涌而上。
“別慌!往我這邊靠!”
森下裕源一邊吼著,一邊向幸存下來的神官們招呼著,他手中的術式未曾斷過,一個又一個的進攻術式不斷被他甩出,雖然單個無法給予牛頭兵致命性的傷害,但在量之下,也擁有足夠的擊殺效果。
緩過勁來的神官們也意識到了這點,開始甩出防御術式,接著抽身后撤,靠向了森下裕源那邊。
隨著以森下裕源為中心的防御陣線建立,局勢似乎有了轉機。
叮鈴。
忽的,戰場中一聲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嘶吼著想要前進的牛頭兵們一下子停下了動作,手中的戰斧當格擋的圓盾用,護著身旁的哥布林們向著一旁退去。
這是!?
就在神官們疑惑的當兒。
某種武器的破風聲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密密麻麻地箭雨撲向了他們的陣線。
“二型防御術式!”
森下裕源袖袍一揮,一道淡藍色的屏障就覆蓋住了整個防線,雖說這道屏障只撐住了兩秒,但還是足夠神官們反應過來。
一道接一道的藍色屏障開始出現。
乒、乒、乓、乓。
箭雨被藍色屏障擋住的聲音不斷傳來。
呼。
森下裕源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雨幕中,一只身著皮甲,皮甲的護肩處鑲著金邊的白色哥布林露出了一個笑容。
它不急不緩的取下了背后的那張長弓,接著搭箭拉開,像是挑釁一般,待到森下裕源忽的注意到了它后,它這才松開弓弦,射出了弓箭。
森下裕源幾乎是在剎那便反應了過來,深藍色的防御術式縈繞在了他的身前。
他不清楚它為什么要等自己覺察到了才射箭,但他清楚一點,輕視敵人,就會付出代價。
可就像是被鋒銳的刀刃輕輕觸碰了的氣球似得,深藍色的防御術式根本就沒能擋得住這一箭。
嗡、嗡。
箭身像是沒入奶酪一般,輕松的沒入了森下裕源的胸膛,特制的涂毒倒鉤箭頭穿透了他的心臟。
在命中目標后,箭羽甚至還因為那股沖擊力抖動了兩下。
劇烈的疼痛裹著失力感一涌而上,森下裕源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搖晃了幾下。
這位除靈協會的副會長眼睛下意識地瞪大,有些不敢相信的低下頭看向了胸膛的傷口。
他的防御術式在除靈協會里是可以躋身前五的,現在,就這樣被簡單的穿透了!?
可不管森下裕源信或是不信,箭頭毒性在極速揮發,他的意識開始漸漸松散、模糊。
下一刻,那總是閃爍著精芒的眸光漸漸黯淡,他就這樣倒了下去。
叮鈴。
鈴鐺聲再次短促的響起。
像是收到了進攻的訊號似得,牛頭兵們和哥布林們再次一涌而上。
陰雨中,神官們的慘叫此起彼伏。
在斧頭朝著自己劈下的剎那,年輕的神官忽然意識到了,這場戰斗或許從開始的那一刻起,結局就已經注定。
轟!
斧頭落下,溫熱的血液浸濕了冰冷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