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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時間不多了

從書包里取出自己平日里常用的畫板、將白紙鋪開,木村智美拉過一張椅子、正對著坐在前田修的床邊。

畫筆緊緊捏在手中,柔軟的筆鋒黏合著紙面、浸染著顏料,將柔順的色彩暈染開來。

此時此刻的木村智美心中前所未見地平靜。

如果說之前那句脫口而出的“想要為你作畫”還讓她略微有些害羞,那么當坐在畫板前、提筆揮毫之刻,她就找回了過去那個天資卓絕、手法老練的自己。

日以西斜,輕而松散的陽光透過窗紗飄舞的窗簾,綴落繁星般的影子。這些橘黃色的光線就像是照相機,“咔噠”一聲就將整個世界染成老舊相片一般的濾鏡。抬眼所見、呼吸所聞,都是四五十年前那個靜謐、微涼的鄉間午后。

那個時候還沒有這么高的大樓,也沒有窗外車水馬龍的喧囂。有的只是稻田,還有攀附在樹枝上的蟬,以及緊緊抓著枝干的獨角仙。

輕輕提起筆,木村智美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根線條。

她正在描繪的是前田修的坐姿。

得益于這間診所的地段,附近看不到太多的高樓大廈。所以木村智美就任由思緒飄飛,雜糅了自己曾經窺見的影片、相集,將自己印象之中的“農園”景象作為鋪墊的背紙。

鄉下的路很長,像是能夠延伸到認知世界的盡頭。在這條路上,旁邊的風車“莎莎”轉動著,農作物冒尖的邊鋒隨著風而輕柔搖曳,入目所及盡是一片蒼翠與淺黃。

在這條路邊上,墻壁剝落的醫院里、前田修坐在病床邊,透過窗沿凝視著。

如果說窗外是象征著“生機”與“希望”,那么畫面另一邊的病房里,則是“寂靜”與“衰朽”。

還沒有來得及渲染顏色的白紙構筑出最驚心動魄的慘白,完美體現出了病房內那種如同呼吸都帶著干澀消毒水的味道。點綴在窗邊的盆栽是唯一的綠色,然而這股微弱的希望卻被蒼白擠壓,反而像是風雨飄搖之下人類難以承受以至于不得不低伏的絕望。整個畫面都是孤獨死寂的,這在木村智美過去的畫作之中前所未見。

然而畫面中央,穿著病號服的人物卻點亮了這半張孤獨的畫作。

盡管還沒有開始動筆,但是寥寥的幾根線條已經足夠將這個人物描繪了出來。如果說整個房間是蒼白的,那么占據畫面中央的人就是這幅畫上唯一的光。

筆鋒柔軟地貼緊紙面。

就在即將為畫面中的人物增添線條的時候。

木村智美隨口說道:“前田同學,為什么想要留下自己的繪畫呢?”

這么說的時候,木村智美下意識看著前田修。

雖然看起來像是隨口說的。

但這其實是木村智美心中最想要知道的問題,只不過是借著漫不經心的口吻問出來而已。

就如同之前的幾天那樣,木村智美覺得自己對于前田修的認知實在是太少了。

不僅僅是關于他的生平,連帶著他突然找自己想要作畫的心思,木村智美都一無所知。

尤其是當木村智美開始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喜歡”著前田修的時候。

這種未知的感覺就越發讓人難以忍受。

因此,她帶著些許煩躁,將這句夾雜著小小情緒的話語脫口而出。

而坐在她的對面,前田修抬起頭。

他的眼神之中閃爍著木村智美過去從未見到過的晦暗。

看著木村智美,前田修平靜地說道:“這么說可能有些奇怪。”

“但其實我之前,非常、非常討厭繪畫。”

他伸出手,按在木村智美的畫板上、五根指頭輕輕用力,捏住木村智美鋪開的白紙:“不,更準確來說其實我是討厭一切能夠將事情記錄下來的物件。不論是繪畫,還是照片。對于我來說,這都不過是徒留空虛的東西。”

“人一旦死了,哪怕是留下來再多繪畫、照片,又有什么意義?死了,消失了,就徹底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人。沒有觸感,沒有味覺,什么都聯系不起來。所以一旦涉及到照相,我都強烈抵觸。因為僅僅是看到相機,我就會想到‘死亡’之后的空虛。”

這么說著,前田修的手緩緩松開。

“但是有一次,我看到了木村同學的畫。”

“我想木村同學自己應該都忘記了,那是學校的文化祭,木村同學的畫作在那天被展示了出來。”

聽到前田修這么說以后,木村智美想起來了。

那大概是兩個多月前的時候。

他們學校的文化祭還挺普通的,沒有什么女仆咖啡店、鬼屋這種充滿了輕小說意味的東西,純粹就是各個社團自己組織一些活動,然后展覽自己的成果。

而木村智美他們的活動成果就是繪畫。

“木村同學的畫作非常精彩,即便是我這種完全理解不了的人,都能夠感覺到其中的和煦美好。”

看著木村智美,前田修輕輕說道:“不過最讓我驚訝的還是其他那些旁觀的人。那些人在看到木村同學的繪畫以后,臉上浮現出了我過去前所未見的情感。這讓我意識到,他們是真誠的‘喜歡’著這幅畫。”

“在那個瞬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見的震撼,”前田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人們原來還會為前所未見、甚至于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而感嘆,并且感受其中的美好。繪畫,或許和小說一樣,同樣具備著打動人心的想法。”

“從那一刻開始,我感覺到了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我萌生了一個念頭——如果是這幅畫的作者,或許能夠將‘我’給描繪出來,描繪出和我類似、但是卻超出‘我’的個體。祂的存在,或許能夠鼓勵著我。”

抬起頭,前田修注視著木村智美。

這個眼神大概是前田修從見到木村智美開始,表現得最富生氣的一個眼神了。

僅僅只是對視,木村智美就能夠感覺到其中存在的強烈愿望。

“這就是我想要這幅畫的原因,”他說道,“我認為,這幅畫或許能夠給我帶來‘勇氣’。”

“消除我那我所畏懼事物而感到悲哀、恐懼的……勇氣。”

為此,我衷心祝愿著這幅畫的誕生。

當這句話透過前田修的眼神傳達過去的時候。

木村智美捏著筆的手微微一頓。

不知道為什么,她沒來由得感覺到心臟不規律地抽搐了一下。

她似乎從前田修的話語之中捕捉到了什么。

那大概是潛藏在眼前這個男孩眼神里,比希冀更加隱秘的東西。

或許就是這個東西,打造了此前無數次讓木村智美感到危險、陰暗的漩渦……

盡管知道了前田修想要繪畫的意愿,但是藏在這個意愿之后的真意,木村智美卻完全沒能觸及。

這也很正常。

她到現在也不過和前田修解除了不到一個月。

哪怕是她,意識到自己真正意義上喜歡前田同學,也僅僅是在剛才。

前田修理所當然不可能會對自己徹底敞開心扉。

倒不如說,前田修可以將自己一部分真心透露出來,已經是他對自己初步信任的證明。

那么接下來就只需要時間。

無論是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

等到前田同學真正愿意將自己的一切徹底透露出來的時候,那就足夠了。

而在此之前。

就讓自己用微薄的能力,來滿足前田同學那個同樣微薄的……愿望吧。

這么想著。

木村智美臉上洋溢著微笑。

“我會完成它的,”她再次許諾,“不論是需要多長時間,哪怕是很久,我都會完成它。”

所以前田同學,請你再稍微等一等。

不管你心中到底藏著什么東西,我都會將它抓出來、然后用畫筆描摹下太陽一般的光芒,點染出溫暖人心、驅散陰霾的微熱。

不論這個過程到底需要多長時間。

而在病房之外,僅僅只是隔著一道墻的另一個房間。

在木村智美以畫筆描摹著令人心悅的作品時。

三澤櫻看著面前的朝真熏,臉上的表情前所未見地嚴肅。

“警官,我想你大概需要接受一件事。”她輕聲說道。

坐在她對面的朝真熏下意識抓緊了自己的裙擺邊緣。

三澤櫻看著自己面前的病歷本,語氣凝重:“三號床的病人,也就是那個前田。”

“他的時間……大概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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