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氣初驚蟄，韶光大地周。

桃花開蜀錦，鷹老化春鳩。

時候爭催迫，萌芽互矩修。

人間務生事，耕種滿田疇。

洛陽，驚蟄，春雷乍動，白塔寺。

老僧把我們帶到了洛陽佛門圣地也是香火最盛的白塔寺，父親一路上未曾出聲，也示意我什么都不要問，直到來到寺中，在大殿前的蒲團上坐好，父親整了整衣冠，鄭重其事的拉著我給老僧磕頭施禮，然后才恭敬的開口說道“師父是您老人家吧，弟子給您施禮問安了，不知您為何變成這副模樣了。”

老僧揮手示意我們二人坐下，盯著我看了很久才開口，一開口老淚縱橫“徒兒，這就是峰兒吧，他受苦了，不要驚訝，從你擊殺立春那天我就收到消息，知道了你的行蹤，既然你決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那我也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之后你想怎樣都行，我已青燈古佛十載，都想開了，聽天由命。”

說完慈愛的看向我，目光中是一片濃濃的暖意，接著耐心的對我道“峰兒，之后的事情我基本上都知道，我來替你父親說吧，你父親和母親算的上是一見鐘情，相互傾心，他們也第一時間通過我的耳目找到我，來向我請罪，希望得到我的認可，也甘心受罰，但請求我放過御史大人，我很欣賞你父母的伉儷情深，敢作敢為，那是我第一次為了你父母違抗了上邊的命令，放他們去追尋自由和幸福，但是它的尊嚴不容踐踏，你父母走后不久我也就躲到了這里。”

我算是弩下逃箭，一為自保，二為贖罪，但在這誦經的十幾載也終是打開了一些心結。

可是我可以放過你父母，但是它不行，它不允許有違抗命令的人出現，所以這些年你父母應該一直在躲避追殺，而你父親肯定也受了你母親的感化影響，刀中多了一絲溫柔，非到萬不得已時，已不再出手殺人，也正是因為這樣，追殺一直不能徹底擺脫。

至于后來為什么你母親不見了，雖然我沒有親眼所見，但根據底下人傳來的消息說，雨水夫妻已找尋不見，隱隱有些似是雨水師徒的蹤跡，加上那天見到了你，我推斷你母親應是生你時難產致死，因為她和你父親應是生死相隨斷不會輕易離開你們，我猜她也不會是死于他人之手，否則你父親拼死也會鬧得天翻地覆，斷然不會隱居起來，這應該是你母親留給你父親的遺愿，這些年真難為你們父子了，尤其是你只能和你父親師徒相稱，不得相認，我這個師傅當的不合格。

說到這時，父親抬起頭，對老僧鄭重的說“師傅言重了，您對我的養育和授業之情我無以為報，成全之恩我們夫妻也銘記在心，我知道……”

老僧沉吟良久，才道“徒兒，事情過去就過去了，那些年你我皆有苦衷就不提了，但還有件事我本想一輩子都不對你說起，可我真是做不到，這些年我懺悔了太多次……”

父親滿是不解，似是一點都不知道老僧強調了多次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老僧再次念了聲“阿彌陀佛”才對父親接著道“這事關你的身世，你還記得三十年前你家發生的事情嗎？”

父親臉色開始痛苦，有些事情一想到就會痛徹心扉，但父親還是點點頭道“我一直都記得，一群強盜殺了我全家，是您把我救了出來，后來那些強盜被我斬了，我親手把仇報了，那個首領的刀我也一直帶在身邊的就是為了銘記在心，只是現在刀已經被立春毀了”

老僧聽父親說完，有些無地自容的說“徒兒，關鍵事情不全是這樣，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和你父親的交情吧，我們其實只是在軍中打過交道，談不上好友，我成名以后你父親為了讓你和我學武我們才通過書信，結果后來又給我去信說不學了。”

父親回道“是啊，那時候母命難違，怕我習武吃苦，我十歲以前一直是和夫子習文的，也是因為那樣家里出事時，我一點忙也幫不上，師傅不也因為給母親守孝所以才錯過了冊封，之后沒回軍中而是去拜師習武的嗎？”

老僧點頭，“我是因為守孝錯過了繼續留在軍中，但習武還有個別的理由，因為我守孝回家中時竟然讓我發現了令我不堪回首的事情，我參軍時一家老小都托付給發小照應，發小善經營，綢緞莊做的很大，日進斗金，但他只有兩個女兒，膝下無子，一直盼望能有人繼承家業，發揚光大，而我在參軍之前已有兩個兒子，參軍日久妻子和我久不想見，和他朝夕相處，加上他樣貌不凡，財力不俗，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應有盡有，這二人竟慢慢的勾搭在一起，因為他……他竟篤信我妻子定能為他生下一子。”

老僧已淚濕眼底，“我母親正是因為發現了這對奸夫淫婦，就被他們害死，通知我回去守孝，也是因為可以趁機把我弄死他們就可以無所顧忌了，被我發現后，他們竟然雇兇把我全家滅口，幸虧我命大逃了出來，但是家中老小就……”

父親也是第一次聽到老僧的往事，心酸不已，安慰道“師傅，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后來您習武成名后肯定也報了仇，但是我從前怎么沒聽您說起過這……”

事字還沒出口，父親也是醒悟了，這算是家丑了，確實沒必要外揚，但是今天不知為何要當面說出，這就是那件讓他一直放不下的事嗎？

老僧又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這件家丑確實和你無關，但算是個引子，接下來的事卻和你有很大的關系。”

我劍法習成以后確實也報了這奪妻之仇，可自那以后只剩醉心武藝，長劍相伴，再也無意哪怕是露水姻緣的感情，所以我之后再無子嗣，但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想把我的劍法傳下來的念頭越發強烈，直到你父親給我書信，我發現我找到了，你的天資正是適合不過，但自從你母親不讓你習武以來，不論我怎么勸說你父親都不松口，情急之下，我就做出了那件讓我懺悔終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