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那？”還想說些什么的喬突然警覺地聽到密室門口處正傳來原輪滾動的聲音，很快，一位長相清秀的少年推著一輛銀色的輪椅車緩緩進入了幽暗的密室，“是你？”

輪椅上坐著一位頭發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沫遙看著喬驚訝的神情，知道他一定認識這位陌生的老人。

“好久不見，夏...不，應該是喬先生。”因為喬奇怪的眼神，所有的人一齊看向密室門口，當然，除了蕭祺。“是我請夏先生來的，對不起喬，我必須這么做。”

蕭祺走到少年人身邊，示意由他來推，老人微點了點頭，說道：“麻煩你了，蕭先生。”

蕭祺將老人推到沫遙與喬身邊，“她就是夏沫遙對嗎？”老人問道。

“是的，夏先生。”

“您是？”沫遙擦干眼角的淚水，看看蕭祺又看看老人，不知該如何稱呼。

“老朽夏程洲，是夏博宇的父親，或許，也是你的．．．爺爺。”老人的氣色很好，衣著整齊，聲如洪鐘，雖然雙腿殘疾，卻并沒給人一種棄世頹廢的感覺，相反卻是不怒自威，讓人有種想要真心誠服的沖動。

“爺爺？”沫遙看了眼身旁臉色極其難看的喬，試探性地問道，“那么喬？”

“我的親孫子，也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怎么會這樣。”沫遙還想問什么，喬卻突然跨步上前將沫遙一把推開，狠狠瞪著夏程洲怒道“你為什么要來，我不是答應過你會帶沫遙回美國見你，你為什么還要親自來？”

“喬，我知道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了對你說教的權利，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根本就沒有我這個爺爺的存在，可沫遙是我的孫女，我不允許博宇的孩子也淪落到像他一樣的凄慘下場。”

“你不信任我。”

“雖然不愿意承認，可我還是不得不說，確實是如此。”

“呵呵，你恨我！”喬聽到這里，突然大笑出聲，可那笑卻比哭還難看。

“對于殺兄弒父的你而言，恨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你把靈魂賣給了布倫家族，賣給了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魔鬼并且毫無怨言，恨對你這樣的地域鬼魂而言，還有意義嗎？”

“您說得對，確實我從未后悔過。”

“喬，爺爺，你們在說什么，什么叫殺兄弒父？”沫遙不懂，為什么她這位看上去是如此慈祥，氣度不凡的爺爺要對自己的親孫子說出那樣惡毒的話，又或者說，他看向喬的眼神根本沒有半點溫情。

“您希望我告訴她嗎？”喬的眼角閃過些許淚花，他是在傷心嗎，沫遙從未見過情緒如此失控的喬。

“就像蕭先生說的一樣，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她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

“連您也要逼我是嗎？”喬的聲音在發顫，望向夏程洲的眼神里帶著明顯的祈求，“您難道真的要這么殘忍！”

“你害怕了，你痛苦了，你自責你后悔了是嗎。喬，為什么到現在你還不愿意回頭，難道對于你而言，做一個正常的人就那么地困難？為什么如此美好的你卻總要與黑夜為伍，永遠拒絕陽光呢。”

“您認為我還有選擇的權利嗎，您認為我還能回頭嗎，當你狠心把我趕出農場的時候，我就已經永遠地失去了能夠站在陽光下幸福微笑的權利了。”

“哥哥。”沫遙艱澀地喊了一聲，她慢慢走近喬，微微抖動的嘴角似乎想說些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

“沫遙你看出來了吧，夏先生恨我，因為害死父親的人正是我最敬愛的外公，意大利的布倫家族。”喬說到這里，扭頭看向沫遙的眼睛早已紅腫不堪，他哭了，哥哥哭了，他竟然也會流淚，沫遙看著眼前的一切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原來這么強悍的男人也會有眼淚。

“．．．．．．”

“沫遙，或許我真的應該告訴你吧，事實上，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的父親在年輕的時候英俊瀟灑，放浪不羈，在和我母親相戀相愛的那段歲月里，他并不知道我母親背后的家族，后來，當他們瞞著各自的家庭和父母在拉斯維加斯注冊結婚的時候，我的母親已經懷孕了。很快，家族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逼我父親加入幫會，因為我爺爺的參議員身份，我父親知道自己必須拒絕。可布倫家族的野蠻與暴虐是出了名的，他們雖然逃回了芝加哥，并在半年之后生下了我，可那種時刻需要面對死亡，追殺的恐怖氣氛始終如影隨形，之后又因為彼此性格與生活上的摩擦與日劇增，父親對我母親的感情也隨之冷淡下去，于是不久以后他就失去了蹤跡，輾轉逃到了中國。”

“所以來到中國后不久，他認識了我的母親，并且生下了我？”

“對，以后的事情，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可為什么你們不肯放過他。”

“再和你母親相愛之前，他并沒有和我母親離婚，很多時候，對于一個龐大家族而言，尊嚴往往比生命更重要。”

“可這樣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們。”

“沫遙，很多時候婚姻本就是凌駕于個人意志之上的產物，它存在的意義往往并不是為了證明你們有多相愛，而是你們有多合適。”

“可就算是這樣，顯而易見他們已經不合適了。”

“那又怎么樣，在此之前，我父親已經知道了太多關于布倫家族的事情，你應該明白他的存在對家族是一場致命的威脅，如果不能歸順，那么只有毀滅。”

“沒有別的辦法嗎？”

“這一點，連我母親都逃不掉。對于家族的人而言，她同樣罪孽深重且因為這件事情，她這一生都無法在家族中抬起頭來。”

“所以真正害死父親的人其實是你們，你母親的家族，而根本不是鄭家。”

“各取所需吧，他們在這場交易中得到了財富，布倫家族則維護了尊嚴。”

“既然是這樣，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為什么還要來到江南，還要來找我。”

“為了父親，也是替母親贖罪，她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她希望我能為你做些什么，當然在這之前，我征詢了夏先生的意思。”說到這里，喬很不情愿地低頭看了眼輪椅上的夏程洲。

“孩子，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死了，因為如果你沒死，那么那些殺手是永遠不會離開江南的。”

是這樣子嗎，我扭頭看向身后的姜域，突然想起他從前對我說過的話，也許他說的真的是事實，原來從始至終我都錯怪了姜域的父親。對不起，姜域。我滿臉歉意地看向他。

“如果不是因為那次在芝加哥的偶遇，我也不會相信你竟然還活著。”喬繼續說道。

“你從來就知道父親的死卻一直和殺父仇人生活在一起，還姓了他的姓？”我想這就是為什么爺爺會恨喬的原因吧，如果是我，也無法真正去原諒，“喬，你怎么可以為殺害父親的兇手賣命，難道僅僅只是因為他也是你的家人嗎，你這個瘋子，你根本不配做父親的兒子！”

“所以，即使是我的母親，也無法原諒我。”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你要死守秘密的原因？”

“我真的不希望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妹妹也要恨我。沫遙，我可以幫你找回藏品，奪回錢家花園，只求你別恨我。”

“是的，喬，我可以不去恨你，可你必須告訴我，我究竟該怎么辦，該如何去面對這么殘酷的事實真相，你告訴我？”沫遙痛苦失聲，她曾經想過無數種可能，姜祖維也好，鄭家也罷，她甚至早已計劃好了同歸于盡，可她真的沒有想到，到頭來卻是如此殘酷的事實。

“沫遙！”

“我沒事，姜域。”沫遙伸手擦干眼淚，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看向眾人。“爺爺，他可是您的兒子，為什么您不能救他，哥哥是您唯一的孫子，為什么您不能阻止他？”

“是的，沫遙，為此我已經痛苦了一輩子，如果我當年能多關心博宇，聽聽博宇的心聲，他就不會離開，鑄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爺爺，您想為你的兒子報仇嗎，這么多年過去了，您還想嗎？”

“沫遙，喬的母系家族可是意大利最大的黑色家族，我們不能．．．”

“可我想，爺爺，我做夢都想為母親報仇，找出當年殺死父親的兇手，我恨不能一刀一刀將他殺死，喝他的血，吃他的骨頭，如果我這輩子做不到，那么對于我而言，活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

“沫遙，很多時候，現實就是這么殘酷。沫遙如果你確定這就是你自己想要的，那就動手吧。”喬說到這里，將身上的手槍上膛后交給沫遙。“我外公已經走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他血債血償！”

“喬！”蕭祺與姜域同時驚呼出聲，“你瘋了嗎，那可是真槍！”

喬沒有理會蕭祺，他示意身后的保鏢將他們攔住，自己則看著天花板，夏恩見此慢慢走過去，她看著喬，緊緊抱住他的身體，用只屬于他們的意大利語說道，“無論如何，喬，即使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遺棄了你，可我夏恩不會，永遠都不會，因為你知道，我是多么地愛你！”

“呵呵，謝謝！”喬的身體微微怔了怔，他親吻夏恩的額頭，半晌之后夏恩笑了，他也笑了。

“也許這就夠了。”沫遙看著這一幕，流著淚說道，“有人這樣愛著哥哥，足夠了。”

“沫遙，你不能這么做。”夏程洲看著喬怒不可解道，他萬萬沒想到喬竟然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

“畜生，你難道還要害死你的親妹妹！”

“別過來，別靠近我！”沫遙顫著手搖搖晃晃地握住手槍。一會指向喬一會又指向欲跑上來的姜域與蕭祺。

“喬，沫遙，你們別做傻事！”

“我曾經答應過媽媽，一定要報仇，情愿死，也要在黃泉給錢家一個交代。”

“沫遙，你是夏家的乖女孩，和爺爺回去，爺爺帶你回美國，忘記這里所有的一切，我們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爺爺，你為什么不能早點來，我以為你們不要我了，我以為你們放棄我了。”

“對不起，孩子，是爺爺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家人。”

“哥哥，我好想爸爸，好想媽媽，你能不能告訴我，爸爸曾經真的愛過媽媽，也真的愛過我！”

“沫遙！”

“對不起，姜域。我的心好痛！對不起，我想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請．．．原諒我！”沫遙邊說邊將原本瞄準喬的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如果我不能狠下心來殺死自己的哥哥，那么起碼我可以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吧。”

“不要！”

“砰！”子彈出膛的同一瞬間，沫遙的身體直直倒下去，所有的人都撲了上來，“沫遙，為什么你要這么做，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因為我愛你啊哥哥，沫遙在心里想著，可她好累，累到連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沫遙微笑著看向抱著她的喬，“真的好累哥哥，所以別喊我，讓我好好睡一覺，好嗎。”

“沫遙！”姜域哭喊道，沫遙顫著手抹上他的臉頰，“姜域，還記得那臺相機嗎，呵呵是你偷偷藏起來的對不對，對不對，我的假哥哥。”

“不，沫遙．．．你別嚇我，對是我藏的，因為我愛你，我愛你啊，你別閉上眼睛好不好，你罵我，和我說話，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