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義作為大家長，在那欲言又止了半天，總覺得她們越說越恐怖了。

嗯，是和刀山火海不一樣的那種恐怖。

殺人誅心。

“總之，燕子、阿妍，你們倆個要記著。我們家之所以還能夠做到安穩至今，唯一的一條準則，就是絕不站隊。”

在他說這個話的時候，剛剛懟他懟得最厲害的馮金錠，面帶溫柔的笑容，起身走到了李信義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是，幫著他，把他會不好說出口的話補完。

“莫以為如今皇上看似老了，皇子們的機會就來了。要知道，只要皇上在位一日，他便是大齊的天。”

馮金錠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燕子，娘知道你或許會有不服氣的時候，覺得你爹當初教導你太嚴，你最終還是學了這么一身的本領，卻始終沒有施展的機會。”

見李雁有意開口反駁，馮金錠抬手攔了一下。

“你是我生的兒子，你到底怎么想，我總還是能猜到一二的。”

陶千宜也跟著看向了李雁，有些別扭的伸長了左手去拉她的手。

她知道的，她的燕子哥哥很棒，她相信著他，一直相信，不管是在什么處境之下。

“父母之愛子，為子計深遠。”

馮金錠笑，笑得有些難過。

“其實，一直都沒有跟你說過的是，早在你出生之初，其實我和你爹就已經有了這種想法，想要蟄伏下來。只是當時我們也在猶豫。”

馮金錠低頭看向李信義，李信義沒有抬頭，只是拍了拍她搭在他肩上的手。

“那時咱家還只是伯府，你爹在軍中聲望日顯，但距離能惹圣上忌憚的地步，到底還是差著一些。而且，你是我和你爹唯一的孩子，我們總是希望你能好一些，更好一些。抱著僥幸的心里。可是，再然后……”

馮金錠抬起頭，看向李雁笑了一下，又把目光轉到了陶千宜面上，心中嘆息。

“你岳父意外身亡，你爹接手了他在軍中的勢力，咱家也是變成了忠信侯府。別人看到的都是鮮花著緊，我們卻是真的有些怕了，怕烈火烹油，怕會兔死狗烹。”

李雁不自覺攥緊了陶千宜的手，馮金錠還在繼續說著。

“所以，在那以后，你爹雖然還是在教導你，卻……”馮金錠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緩了緩才又開了口：“卻不肯再叫你抱有上進之心，這是我們對不起你。”

李信義此時把話接了過來。

“之所以教你一身本事，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只怕真有那么一天的時候，爹娘不奢求其他，至少你還有能力能夠活下去。”

不管是逃出去隱姓埋名，還是能讓人看中你那一身本領，從而把你給救下來。

“但那都不過是最壞的打算。如今你也大了，都已經是成親的人了，對阿妍，我和你娘也沒什么可不放心的。”

許是不太適應在自己孩子面前說這種掏心窩的話，李信義還又插了句玩笑。

“其實，倒不如說，比起你小子來說，我和你娘對阿妍可是放心多了的。”

只是，他這句玩笑話的效果，顯然半點都不好，除了李信義自己尬笑了兩聲，根本就沒人捧場。

李信義自己都笑不下去了，強壓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可他再看向李雁的目光，卻是難得的溫和，語重心長。

“若是真有那一天，你記得要多聽阿妍的話。爹知道，你是個好的，只是你這性子并不曾好好磨礪過。”

沖動、天真、非黑即白。

不信便是不信，一旦信了，又太過重情重義，容不得半點背叛。除非狠狠的跌幾個跟頭，不然不痛就不知道改的。

這是李信義一直縱容的結果，他不悔，卻也悔。

“這是爹的錯，但爹也是……”

李信義有些不好意思說這話，要不是馮金錠一直站在他身后，他怕是都想要跑了。

“第一次做爹，我當時不知道還能有什么更好的處理方式。當然了，就算是現在你讓我想，我也還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可能是話已經說出了口，李信義頗為平淡的又接了一句：“是爹對不起你了。”

李雁一下子坐不住了，“噌”得站起身來。

“不是，爹……那什么，你別這么說，我……”

他看起來比李信義還要手足無措的樣子。

顯然他們兩父子都極度不適應這種交心的場面。

但他一慌，李信義那邊的狀態都好多了，還伸手往下壓了壓，道：“你先坐，先坐下。”

在看到李雁一臉別別扭扭的又坐下之后，他甚至還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不會怪爹，當然了，你就算是想要怪爹，也是已經沒有辦法了。畢竟都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你也沒辦法再從小長大了一次不是？”

這一次的玩笑話，馮金錠跟著笑了起來。

她屈膝蹲下，拉住了李信義的手，看著他的雙眼笑著道：“沒有的事，夫君，你將燕子教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李信義和李雁同出一轍的白皙膚色上略染紅霞，嘟囔道：“當著孩子的面呢。”

馮金錠就笑他。

“當著孩子的面怎么了，難道就許他們兩個在咱們面前牽手，我拉你手一下，你還要嫌棄我不成？”馮金錠故意瞪他道。

李信義不太自在的動了動，“又亂說。”

陶千宜低頭一笑，沒在這時候再去拉李雁的手，只是身子又往他那邊靠了靠。

知道他這時正該是心緒不寧的時候，陶千宜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她在。

李信義收回心緒，繼續說回原來的話題。

“所以，燕子，你記住，我不管你原先跟十皇子是怎么交往，總之，咱們家，絕對不可以站隊，你明白了嗎？我們李家，永遠只忠于皇上。”

怕這棒槌的腦子真被自己給教壞了，李雁還又壓低了聲音的補充了一句：“不管最后上位的會是哪位皇子，李家永遠只忠于皇位上的那位。”

馮金錠估計是還怕今天對她自己親兒子的打擊不夠，又給往上面加了一拳。

“你就別想了，這點要怪就怪你爹太能干，以咱家權勢，只能求個平安富貴。但等你兒子長大，說不定就沒有這些限制了，反正你爹再能干，也不過就這樣了。”

李信義無奈的看了馮金錠一眼，這說他能干的是她，說他不過如此的也是她，還真是什么話都給她說完了。

“所以。”馮金錠終于引出了她要說的重點，“你要是有這工夫胡思亂想的，倒不如快點跟阿妍給我和你爹生個大孫子出來，知道嗎？”

李信義連忙跟著表態，“放心，到時候爹會幫你好好教導他的。”

馮金錠直接拍他，“有你什么事？到時候肯定是要燕子這個親爹來教孩子。”

李信義不同意：“可我比他有經驗啊，一回生，二回熟的，你剛不是還說我把燕子教得很好？那我孫子，我肯定是能教得更好了。”

“更好什么更好。”

馮金錠還想幫自己兒子爭取權益，李信義就拿出小孩子的可愛模樣誘惑她，想把人給爭取到同一陣線上來。

可惜，沒想到，被李信義這樣一說，馮金錠反而是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

“你可快算了吧，就燕子小時候那樣……噫~你白送我，老娘都不想養第二次了。”

李雁：喵喵喵？

“額……”李信義也不確定了起來，遲疑道：“但萬一那孩子能是像阿妍呢？”

“這樣啊……”

想到小阿妍當年那個玉娃娃的模樣，簡直是處處都長在了她的心坎上，馮金錠終于是猶豫了起來。

李信義看有門，馬上再接再厲道，“那你要是心疼兒子，要不然到時候就讓他們生倆。”

陶千宜：喵喵喵？

“到時候，萬一歹運，那孩子像了燕子，咱做祖父祖母的，到底是隔了一層，也不能搶人親生爹娘的工作不是？可要是像阿妍一樣懂事，那就……”

老夫老妻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狼狽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