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宜自覺十分無辜，她做什么了她，她明明還什么都沒來得及做呢，這一切不全都是秦氏自己作的嗎？關她什么事情。

但……好吧，這世間就是有這種人，即使是她自己犯錯，也總愛把過錯全都推到別人身上。

陶千宜心下只覺得索然無味，幸好這秦氏不是她親娘，不然再怎么樣，面上她還得供著對方。

揚聲叫了人進來送秦氏回去休息，陶千宜這會兒連假意的客套都不想做了，折騰了一大天，她的小身板都是快要累散了，哪還有閑心和她周旋。

反正有先頭慈安宮那一場，陶千宜也不怕這么做會傳出什么不好的話來，這秦氏在宮里都能“言行無狀，御前失儀”了，更別提是私底下面對一個害她受罰的小輩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發瘋傷人呢，沒看她現在這副模樣就不怎么正常嗎。

但也正是因為秦氏現在的狀態不太正常，底下人一時間拿她也沒辦法，又不敢真的下死力氣去拉她，倒讓局面一時間僵持了起來。

秦氏可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只一門心思咬住陶千宜不放。

“三娘，我自問對你雖不算掏心掏肺，但也盡心盡力，你有什么不滿的地方，難道不能來跟我說，偏偏要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現在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陶千宜皺眉，不明白事情已經這樣了，秦氏現在這又是在鬧什么。難道她以為在自己這里鬧上一場，就能改變了宮里太后娘娘的懿旨？

“就算宣姐兒有什么做的不是的地方，但她是你的親姐姐啊。更何況，她現在才多大的年紀，又能懂什么？”

這說得什么話？一邊說陶宣宣是她姐姐，一邊又說陶宣宣年紀小？

那陶宣宣年紀小，她的年紀豈不是比陶宣宣更小？

“你有什么不能來跟我說的？若是你真的來跟我說了，我難道會不管嗎？啊？就算是你心氣不順，哪怕是想要讓宣姐兒給你道歉，你跟我說不行嗎？為什么要不依不饒的。”

陶千宜簡直都要氣笑了，現在到底是誰不依不饒的。

“二嬸這么說，是覺得所有事情，全都是三娘的錯了？二嬸沒錯？二姐也沒錯？千錯萬錯，全錯在了三娘一個人身上？”

怨不得太后最后會降罪呢，這火氣可不就是被一點點激起來的。

“二嬸何不想想，三娘又是忍讓了多少。不管府內、府外，甚至今日在宮中，三娘可有說二嬸一句不是？可笑，真是太可笑，什么時候委曲求全也是罪過了。”

“你是沒說什么，但哪里用得著你自己開口說話。”想想她的誥命，想想她的女兒，秦氏心都在滴血，“這不，你一覺得委屈，有的是人想要為你沖鋒陷陣。你委曲求全？你委屈在了哪里？現今這好處可不全是你得了的。”

陶千宜手扶住徐嬤嬤的胳膊，硬生生被秦氏的話氣得心口發疼。

“再者說了，誰又讓你委屈了，你委屈你不會給我說嗎？你要是事先跟我說過，讓我罰過宣姐兒一場，又哪里還會有今日的事情？”

“夠了！”

一道暴躁的聲音打斷了秦氏喋喋不休的強盜邏輯。

陶老夫人被兩位嬤嬤攙扶著站在門外，氣得是臉色漲紅。

先頭太后娘娘降下懿旨時，她還覺得處罰太過，以為是有什么小人故意要給他們伯府使絆子，這才心急找了人回來詢問。但現在親耳聽到秦氏的這一番論斷，陶老夫人甚至覺得太后娘娘罰的還是輕了。

這么樣一個不修口德的蠢笨婦人，若不是太后娘娘不想讓休妻，就算是對方給府里生下了兩個哥兒，陶老夫人也非讓人連夜把她給送回秦家去不可。

陶老夫人她悔啊，當年不應見二兒子不上進，就為他選了個小門小戶出來的，以往十多年，她也只覺得對方有些小家子氣，并無大的毛病。卻不想那是沒經了事，眼下一出事，短處便全暴露了出來。

陶老夫人不在意底下的兒媳有什么自己的小心思，只要關起門來，怎么樣都行。可現在明顯已經鬧到了外面，甚至還鬧到了宮里面，這老二家的卻還是這么不知道悔改，簡直……簡直就是要氣死她了。

陶老夫人緊繃著一張臉，在嬤嬤的攙扶下走進屋里，每走一步，秦氏便忍不住抖上一下。

陶千宜扶著老夫人坐下，親手遞過一杯熱茶，自己轉身面對秦氏。

“祖母在上，三娘本不欲多生事端，但聽了二嬸剛剛的一番話，三娘倒是有一言，不吐不快了。”

“二嬸怨怪三娘沒有找二嬸報過委屈，但三娘斗膽，還敢問二嬸，若是三娘之前尋過二嬸，二嬸又當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有陶老夫人在這里，即便老夫人除了開頭那一句呵斥，就沒再說過什么，但秦氏也本能的氣短，看向陶千宜也不復剛剛的瘋魔。

“我、我能怎么處置，反、反正、反正也不是什……”

陶老夫人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秦氏一下就跟被掐了脖子似的，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陶千宜對馮金錠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又轉身面向陶老夫人，開口道：“祖母，三娘今日才知自己原來一直都是自作多情了。”

“二嬸責怪三娘沒有尋過二嬸抱屈，但三娘原先想著，就算三娘跟二嬸說了，二嬸又能夠怎么辦呢？畢竟二嬸再是疼惜三娘，二姐也是二嬸的親女。二嬸對三娘之心，總越不過二姐去。”

“今日二姐尋三娘的麻煩，二嬸不痛不癢的訓斥兩句。過兩日，二姐若是故態復萌，三娘再去尋二嬸……長此以往，二嬸不會覺得二姐如何，只怕是會厭了三娘。”

“三娘不敢妄圖與二姐相提并論在二嬸心目中的地位，所以這才無心生事。不想此刻聽了二嬸的真心話，才知道，原來三娘的一應委屈，在二嬸心中，竟是全然都不算什么。”

“祖母，難道說三娘被下人欺侮、被二姐驅趕，這些事情……這些事情竟然全都不算什么？是三娘不應該覺得委屈嗎？祖母、祖母也覺得是三娘錯了嗎？”

隨著陶千宜的話，陶老夫人面色幾經變化，現今被問到了頭上，竟是未語淚先流。

一把將陶千宜扯進了懷里，大力拍打著她的后背，陶老夫人哀聲道：“你這冤家，這可說得是什么話，你這樣說，豈不是在剜祖母的心嗎？”

陶千宜身上被砸得疼痛，咬牙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