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終成孤女
- 反派的心頭朱砂痣
- 浮白
- 2077字
- 2022-12-13 15:12:10
就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但陶千宜幾乎不敢回想她到底是怎么走過了那暗無天日的二月。
泰宗三十二年的二月,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陶千宜本來正在院子里跟丫鬟玩花繩,突然就聽外面喧鬧了起來。
才疑惑的抬起了頭,就見一個跑得鞋子都掉了的老嬤嬤闖了進(jìn)來,不等旁人訓(xùn)斥,那老嬤嬤便以一種幾乎是摔過來的姿勢撲倒在了陶千宜面前。
“三姑娘!伯爺他,戰(zhàn)死了!”
腦子里“嗡”的一聲,接下來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被按下了快進(jìn)鍵一般。
明明前幾日還不斷有捷報傳來,滿以為大軍不日便將凱旋回朝,為此整個伯府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誰又想到意外會這么措手不及。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陶千宜本以為天塌不過如此,可誰又能想到,在陶孟廣的靈柩先大軍一步被運送回京,她才剛處置了府里幾個亂嚼舌根的下人,轉(zhuǎn)眼后院傳來消息——姚氏自縊了!
本就幾日沒合眼的陶千宜,一口氣沒撐住,眼前一黑,竟也是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看著頭頂上早已經(jīng)換上的素色床帳,耳聽得屋外接連不斷的哭嚎聲,滾燙的液體止不住得順著臉龐滑落。
父喪母死,陶千宜難過嗎?難過。
可誰肯給她放縱難過的機會?
轉(zhuǎn)過身,趴在床上,陶千宜張口咬在自己的小臂上,狠狠的咬住,咬到嘴里都有了鐵銹的味道,才把那快要沖破腦殼的尖叫狠狠壓制住。
她痛、她氣、她恨。
早先噩耗傳來時,陶千宜滿心的不敢接受,甚至因為太過突然,就好像是假的一般,但宮中又不可能搞錯消息,再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
眼淚才蓄上眼眶,就因為姚氏病倒,讓陶千宜不得不出來面對親爹的喪事。
紛繁的雜事,讓陶千宜連難過都沒有了時間。
一家之主的離世,在這種時候,實在代表了太多的意義。下人們浮動的心思,祖母、娘親的雙雙倒下,隔房的微妙態(tài)度,小孩子懵懂的戳心話語,能夠撐腰的外祖家遠(yuǎn)在青州,可以求助的姑姑此刻還不在京中……
陶千宜甚至不敢再把自己當(dāng)作一個小孩子,在這種時候,她根本不敢退,她怕自己一個軟弱,她們母女就將被啃得連渣也不剩。
不是她要小人之心,可是現(xiàn)實來得太過直白,讓她連假裝的余地都沒有。
可是,但是!
她披荊斬棘,虛張聲勢得想要守住她們母女倆以后的安生,轉(zhuǎn)過頭來,她最重要的存在給了她最痛的一擊。
她(姚氏)放棄了?她放棄了!她怎么能夠放棄了她呢?
陶千宜不明白,不明白姚氏為什么會這么做,為什么要這么做,她怎么會,怎么敢,又怎么舍得?
她努力得那樣狼狽,卻不曾在姚氏面前表露半句,結(jié)果呢?她汲汲想要守護(hù)的,轉(zhuǎn)頭來卻可以拋棄她拋棄得毫不留戀。
陶千宜覺得她自己就是個笑話。
大哥死了,她的娘親可以倚瘋作邪。
爹爹死了,她的娘親可以生死相隨。
可是她呢?她難道就不是姚氏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了嗎?
都說為母則強,可是為什么換到她這里,她就變成她娘親的多余?
嘴上越發(fā)用力,陶千宜只覺得自己就快要炸了,心底里的火,生生灼烤著她。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他們的情深不壽、生死不棄,卻憑什么要讓她來成全?
他們的夫妻情深,自成佳話,又是要把她置于了何地?
她不接受、不理解、不原諒。
她……
滿腔的恨最終還是流出了滿眼的淚,再多的心思,在這一刻,最后還是被悲傷所淹沒。
她,沒有爹娘了。
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后知后覺的疼痛,近乎都要哭死了她。
那一整個二月,天都是黑色的,陶千宜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兩個棺木下葬,看著陶千禾跪在墓前充作孝子。而她因為是個女兒家,甚至只能躲在一邊,根本不能上前。
果然嗎?因為她是個女子,不能繼承家業(yè),所以不僅旁人不把她看在眼里,連她的娘親都不愿意為了她活下去。連自己親娘都能舍棄她,她又何必指望別人。
坐在一下子冷清起來的芳菲院中,陶千宜看著那枝頭依舊爭相綻放、半點不為外界所動的桃花,只覺得一切索然無味。
“姑娘,您多少吃點吧。”
陶千宜轉(zhuǎn)過頭,看向江嬤嬤手中所端的長壽面,費力的勾了勾唇角,“難為嬤嬤還記得我的生辰。”
輕嘆口氣,“好,吃就吃點吧。”
起身往屋里走去,身后跟著的兩個小丫鬟,平時最是吵鬧不過,現(xiàn)今也一個個噤若寒蟬,只亦步亦趨的跟在陶千宜身后,不管去哪里都不敢離開,好似生怕她也會做什么傻事似的。
巴掌大的一個青瓷小碗,里面盤著雪白的面條,四周圍點綴著翠綠的小菜,清清爽爽的,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陶千宜抿了一口,又有些吃不下了。
看著那筷子僵在碗里,一旁的合春開口小聲勸道:“姑娘還請再用些吧,這壽面總是要吃完的好。要是姑娘覺得沒有滋味,不如奴婢去取些辣醬來?”
陶千宜還沒有開口,站在合春身邊的合雪就已經(jīng)低下頭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陶千宜倒是笑了,問道:“你哭什么?”
合雪低著頭也不抬起來,用力的搖了搖。
合春怕她這樣會惹了主子厭煩,伸手要給她擦眼淚,這一擦,小丫頭反倒是哭出了聲來。
一旁的江嬤嬤看得直皺眉頭,有心訓(xùn)斥,又被陶千宜的目光制止了。
開口叫了合雪上前,陶千宜拿過合春手里的帕子給她擦眼淚,“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哭成了個花臉貓,可是受了委屈不成?”
點點頭,又搖搖頭,合雪抽抽嗒嗒的說:“奴婢、奴婢不委屈,奴、奴婢,奴婢是為姑娘覺、覺得委屈。”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陶千宜繼續(xù)給她擦著眼淚,“再怎么樣,我都還是府里的主子,倒是你們,這幾日怕是沒少被人欺負(fù)吧?”
看合春要開口,陶千宜搖搖頭,先一步道:“你也不用說好話來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