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宜。”
陶宣宣少見得開口喊了陶千宜的全名。
是的,過往的時候,陶宣宣就連叫她的名字,都是不愿的。
明明都是一樣的女兒身,但憑什么陶千宜就能跟著家中男兒一樣排字?難道就因為她是大房的女兒嗎?陶宣宣一直對此介懷著。
“你別忘了,你是我妹妹。或許你現在身份是不一樣了,但你別忘了,過往時,祖母又是如何教導我們的。我們是一家人,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親姐妹!”
這樣說著,陶宣宣就好像重新找回了底氣一般。
大概是自小受到秦氏的影響,陶宣宣對于陶老夫人的威懾力,有著一種謎一樣的自信感。
陶千宜就是不明白了,不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太而已,到底是有什么好怕的?
雖然大齊朝的風氣一樣重孝,畢竟這也是一種傳統美德,但絕對不到過往朝代時那種簡直可以說是愚孝盲從的地步。
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才能給這母女二人造成了這種錯覺?
說到底,陶老夫人一共生了四個孩子,除了她那位早逝的爹爹還算聽話以外,陶千宜可是真沒覺得,另外那三位長輩對他們自己娘親有什么超乎尋常的尊重。
可陶千宜不覺得歸不覺得,陶宣宣對此可是十分自信的。
沒見,這一提起了陶老夫人,陶宣宣連那一開始矯揉造作的示弱,都變回了過往頤指氣使的強硬態度,語氣篤定而平靜道:“你必須要幫我。”
陶千宜定睛看她一會兒,又是無趣的移開了目光。
啊啊,她真的最煩陶宣宣這一點了。
若真的是“委曲求全”,在陶千宜看來,并不是什么可恥的事情,誰敢肯定自己一生永不會遇到形勢比人強的時候?
怕是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都做不到。
懂得什么時候應該低頭,在陶千宜的觀念之中,并不是弱懦,反而是一種識趣的智慧。
但像陶宣宣這種的自欺欺人……
既說服不了自己,也蒙騙不過別人。
明明都已經是低下了頭,可那眼底藏著的情緒,還滿是屈辱與敵對。當誰是瞎的不成?
最起碼的,她甚至連有始有終都做不到,才說了幾句話,馬上便開始原形畢露。
無趣,太無趣了。
但難得對方都已經自己主動提起了老夫人,陶千宜覺得,她要是不趁機反刺一刀的話,簡直都對不起她最近給陶宣宣留出的喘息時間。
“是嗎?本宮也沒有想到,陶庶妃離家日久,竟然還能記得老夫人的教誨?”
陶千宜忽而笑了,雖然笑得很好看,但落在陶宣宣眼中,就變成了危險的信號。
果不其然,緊接著,陶宣宣便聽到:“既然如此,陶庶妃不妨再猜一猜,如果本宮現在與你一起去見老夫人的話……”
心中的不安感越發擴大,陶宣宣急忙開口打斷了她的下文。
“等等,你怎么能這樣無禮,竟然直接稱呼祖母為‘老夫人’。難道說,就因為身份不同,你連血脈親人都不想認了嗎?那可是你的親祖母啊。”
可關鍵,所謂的過繼,不就是代表著她日后都能和這些“血脈親人”再無關系了。
而且,陶千宜心道,她叫一聲“老夫人”,怎么就是無禮了?真這樣說的話,那秦氏平日里也沒少“無禮”啊。
但懶得揪著這一點再跟陶宣宣廢話,陶千宜直接當沒聽見。
“陶庶妃莫急,本宮只是好奇,就像陶庶妃自己先前已經有提到的那點一樣。哦,對了,那事兒說起來也并沒有過去多久。想必,陶庶妃應該還沒有貴人多忘事得,以致于已經是忘了你這所謂的庶妃之位,到底是怎么來的?”
陶宣宣牙齒打顫,只覺得滿心恥辱。
那真的是她一生中,最羞恥的一件事了。
她原本以為,那會是她人生的最低谷,只要熬過去,等她真的進了八皇子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現實又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那件事情就好像是她臉上消不去的丑陋疤痕,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瞧見。
即便她已經如愿以償,但就因為這一點,就算是八皇子府里的那些地位還不如她的女人,都敢在背后投來輕蔑的眼光,就只因為她當初的不光彩。
可陶千宜根本不關心她受不受得住,還是繼續往下說著。
“那么,你猜,若是本宮現在去拜會老夫人,就說本宮對此有所不恥的話……那陶庶妃覺得,老夫人又是否會為了要挽留本宮,而將某些人,逐、出、族、譜?”
陶宣宣原本憤恨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驚恐了起來。
她之所以會潛意識的懼怕著陶老夫人,正是因為她自小見多了陶老夫人對她娘親的調教,她很是知道,那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內里到底是流著怎樣顏色的血液。
也因為此,陶宣宣太是清楚,如果陶千宜真的這樣做了,陶老夫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因為將心比心,如果是她處在陶老夫人那個位置上,她也一樣是會這么選擇的。
即便誰都知道陶千宜的保證不靠譜,但萬一呢?
如果真只是舍棄掉一個沒什么用處的出嫁女,就能留住當前炙手可熱的公主殿下,哪怕只是讓其對陶家多增一絲的好感,那也是賺了的。
就算沒有,至少也能落下一個聽話的印象。
情感不是必須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如果連可以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更何況,雖然陶千宜這邊,因為十數年的感情基礎,親事上面沒任何影響,但陶宣宣也不是不知道,因為她當初的那件事情,外界對于陶家女的口碑一下子一落千丈。不然的話,探花郎雖然聽起來很好,但原先也肯定不會是三房的選擇。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陶家若真是將陶宣宣逐出族譜,一來能讓新晉的公主殿下滿意,二來也能多少挽救下早先受損的風評口碑,完全就是一箭雙雕的大好事。
但陶宣宣怎么可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