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宜想要放過自己,但陳回嵐并不同意。
兩人扯來扯去的,鬧了有好一會兒,陶千宜的那點困意,都要被她給折騰得差不多了,干脆也一掀被子,坐起身來。
“好吧,你到底是想要聊什么?”
陳回嵐還好好躺在枕頭上,這會兒兩只小爪子,可憐巴巴得抓著被子還剩下的一角,看上去十分乖巧。
假象,全都是假象!
陳回嵐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自己剩下的另一半枕頭,非要陶千宜躺下再說話。
大概是覺得這樣誠意不夠,陳回嵐還特地又往里挪了挪,給陶千宜騰出了大半的位置,可乖可乖了。
但陶千宜完全不為所動,甚至伸手,把人又往里推了推,咬牙道:“你是就差我這一個枕頭嗎?你自己扭頭看看,你的枕頭和被子都好生在旁邊呢,回去。”
什么毛病?小孩子爭食嗎?只有別人嘴里的東西才是最香的?
“阿妍不要計較這么多嘛,咱倆之間還要分什么你我的啊?快躺下,快躺下,雖說現在是五月份,但這邊的早晚還是有些涼的,莫要凍著,回頭再是染了風寒。”
好說歹說的,陳回嵐才又把陶千宜給按了回來。
而陶千宜睜眼看著頂上幔帳的花紋,心中只有毀滅吧這一個想法。
擾人清夢的家伙,全都不可饒恕。
就算是再可愛的小貓咪也不行。
尤其這還不是一只貓。
都沒毛!
按理來說,以承恩公府的地位,不管是分到的院落,還是內里的布置,都是屬于上好的那等。但這里到底是姑娘家的閨房,這床鋪的尺寸睡兩個姑娘家可以,也沒大到夸張的程度。尤其在陳回嵐的作妖之下,這床鋪上又一下子空出了近半,陶千宜被迫和她擠成了一團,只恨今晚的天氣怎么就真有些陰冷?
怎么就不能直接給她熱出痱子來呢!
“唔,香香軟軟的阿妍真好抱。”陳回嵐滿足的發出感嘆,然后一秒變臉:“真是便宜那誰了呢。”
陶千宜現今正處于困得要死,但又已經睡不著了的那種狀態中,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剛一聽到這話,都沒能反應過來什么意思,只是嗯嗯啊啊的隨口回應著。
慢了半拍,陶千宜才突然驚醒,詫異的扭頭看向陳回嵐。
乖乖,她家乖乖牌的小奶貓,剛剛是在跟她開黃腔嗎?
“這樣看我做什么?”
陳回嵐撅了撅嘴,雙手在被子底下抱著陶千宜的胳膊,此時又是往她身邊靠了靠。
“我也想能和阿妍一直這么睡在一起。”
用尚能活動的另一只手捂上了額頭,陶千宜真心覺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夠用,至少現在她就還缺一只手來擋一擋她抽搐的嘴角。
“該死,你這都是在瞎講什么。”陶千宜壓著聲音,咬牙切齒的擠出聲音道。
到底是哪個混蛋帶壞了她家小姑娘!
“什么嘛。”陳回嵐不高興道:“阿妍才是亂講,你自己數數,自從離了京城,你都已經是說過了多少個‘死’字了,一點忌諱都沒有,簡直是該打。”
“小姑奶奶啊,你先別管我,你先管管自己吧。你這……這種話要是被誰聽了去,你以后可還怎么做人了?”
陶千宜簡直懷疑她們兩個人到底誰才是穿越的,作為一個,在還保留著浸豬籠行為的時代里,土生土長長大的姑娘家,她還真是什么都敢說啊。
連陶千宜自己都是不敢。
或者說,她無謂用這點一時的口舌之快,來給自己招惹下不好解決的新麻煩。
得不償失。
“我就是跟你說說嘛。”
“那也不行。”陶千宜堅持道:“你跟我說時你不在意,但萬一就此說順了嘴,日后在其他人的面前,你也這么說了出來,可是要怎么辦?”
“好了,好了。”陳回嵐伸手捂住了耳朵,“我知道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真是的,阿妍你明明現在都還沒有嫁人呢,就這么婆婆媽媽的。略略略,管家婆。”
“好啊,我這為了你好,你還要說我是管家婆,那我今日就讓你看看管家婆的厲害。看招!”
陶千宜說著,就去抓她的癢。
“啊呀!”
兩個姑娘在屋里鬧得不行,連外間守夜的丫鬟都聽到了動靜,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忍不住低下頭笑了。
感情真好。
“好了,好了,我投降,我投降還不行嗎?”
所謂感情真好的其中一個當事人,陳回嵐首先舉了白旗,她是真干不過這個有練過武的人,力氣簡直大到沒邊。
“哼,知道就好。”
陶千宜收了手,同時在心中追憶起了自己一去不回的睡意。
理了理自己亂得已經快要不能看了的頭發,陳回嵐出聲喚她,“哎~說正經的,你這次跟著一起出來,沒事嗎?”
陶千宜也在將散開的發繩重新攏好,順口回了一句:“什么?”
“就是……”
陳回嵐坐起身來,雙手抱膝,下巴抵在了膝蓋上,有些不知道該要怎么開口。
“你看,六禮你們已經過了其四,剩下就是請期和親迎。再加上先前聽你說,應該會在今年內完婚,但現在可都已經五月了,你們倆個,到底要什么時候成親。”
聞言,陶千宜都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事兒,你問我,我又要問誰去?”
“怎么了?怎么了?難道出什么事情了嗎?”
陶千宜又是嘆氣。
“還不是我家里嘛……哎呀,我也不知道,就請期一事,李家那邊其實已經登門了三次,可我的祖母就是一直不肯松口。一開始,還當只是在擺娘家的譜,現今看來……也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讓我嫁了。”
“啊?這……不會吧。”陳回嵐嚇得都磕巴了,“可你和那誰,這么多年了也。京中誰還不清楚啊,就是……就是都那樣了。那……那也不能再說是不嫁的吧。”
真要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改口不嫁,那她家阿妍日后可還有什么名聲可言啊。
“當然是不可能不嫁的。就像你說的,都到了這種時候,六禮已經過了大半,但凡不是皇命,這親事總不能再有更改的余地。就是,嗯……嫁還是肯定會嫁的,可最后到底是什么時候嫁,就不是我能有左右的了。”
但凡要是能只用九塊錢就解決這事兒,陶千宜早就先斬后奏了。
至于說現在這種情況,倒也不是說完全沒有解決的余地,比如說,她完全可以再給陶家找些麻煩,最簡單就是銀錢上面,然后再讓李家出面,算把她買回去。
然而就是吧,可能是小女兒的隱藏心思作祟,面對這般一生一次的人生大事,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陶千宜還是不愿意在這里面去使一些手段。
哪怕是知道陶家人大部分不可能會真心的祝福于她,陶千宜還是希望能按著規矩,一步一步進行。
她想要自己祝福自己,不行嗎?
“可要是就這樣一直拖著,那忠信侯府那邊,會不會有什么意見啊?”陳回嵐小心的問道。
雖然在陳回嵐心中,她家阿妍姐姐就是千好萬好,哪怕天仙下凡也全比不上,可她天真又不傻,將心比心的,忠信侯府要是因此而有所不滿,那也是人之常情。
“現在倒是還好,馮姨她雖然確實有些上火,也并未牽連到我身上。來之前,還特意有安慰過我。但……你也知道,時間長了的話……”
陶千宜抿了下嘴唇。
“畢竟燕子他的年紀也確實是不小了。”
客觀而言,陶千宜覺得她現今和李家的關系,就好像是一對在面對層層阻礙的小情侶,外面所施加的壓力越大,他們的逆反心理就越重,關系也就越是緊密。
可或許是由于陶千宜自身的性格問題,對于這樣的關系,她反而不怎么看好。
適當的阻礙,自然有利于感情升溫。但凡事過猶不及,陶千宜深怕這時過多的付出,會變成日后芥蒂的隱患。
陳回嵐張了張嘴,根本無從反駁。
要說什么?
以李家那位如今的年紀,還有這么多年下來,他身邊仍一如往昔的清凈情況,忠信侯府做得真已經是無可指摘。
但難道是她家阿妍的錯嗎?
陳回嵐氣得想要咒罵陶家那些整日里不干人事的家伙,但經年的教導,又讓她根本講不出什么污言穢語,只好自己把自己給憋成一個踩在爆炸邊緣的圓球。
陶千宜見她這樣倒是笑了起來,又勸道:“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是能夠解決的。”
她也不過是近來心情煩悶,想要跟人說一說罷了。現今抱怨了兩句,心里已經是痛快多了,倒也根本沒有指望過要從陳回嵐這邊得到什么解決的辦法。
只是,原本以為僅此一次的吐槽,陶千宜可沒想過這第二次的機會,會能夠來得這么快。
不過就只是轉日,杭眉畔一句開門見山的“你與李世子是準備何時成親”,直接就是給陶千宜問懵了。
眉姐姐,你今日這畫風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