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里，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個人站在路燈下。

年輕的那個個子高高的，頭發長的能遮住半邊臉，神色陰冷，一看就有一種身背幾十條人命的那種感覺，和根桿子似得立在老頭身后。

老頭比身后那個矮了不止一個頭，但人站的筆挺，他的發型很有意思，頭發都是沖天豎著的，但頭頂已經空了，所以就造就了一個中間禿頂兩邊高起的樣式，遠遠看去和個太陽花似得。臉型也很另類，下巴和鼻子都很長甚至都有些尖了，眉毛很粗，下面此時瞪著一對提溜大的眼睛，跟寺廟里的金剛似得，杵著根上粗下細的手杖在路中間站著。

就他倆這架勢，也難怪小孩子不敢往前走。

秦亞然很異樣，為什么老頭會在這里？去溫城的事情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老頭要是沒接到消息，才不會大晚上的來車站門口堵人。

和老頭身后的那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想詢問出點什來，然而回應他的則是一無所知的眼神。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秦亞然一只手提著袋子，一只手拉著秦倚天，徑直的往前走，打算直接從他們身旁穿過，當做完全沒看見他們。

然而在秦亞然兩人和老頭二人身形交錯過去的那一刻，老頭還是說話了。

“秦亞然！”老頭應該沒想著大聲吼，但是他的嗓門就是這么大。

秦亞然雖然心里不爽，但還是停住了，不過并沒有回應老頭。

“你有什么打算和我說的嗎？”老頭以一種質問的語氣詢問道。

“....”秦亞然沉默了半晌，隨后只說了一句“沒有。”繼續往前走去。

“你站住！”老頭叫住了他。“那你干什么去的你？”

秦亞然又躊躇了一會兒，最后嘆了口氣“姐姐出事了，我去看看。”

“沒良心的東西（指的是秦亞楠），管她干嘛？！”老頭這回是起高聲了，轉頭就問。

“你是不管我管啊，她是我姐姐！”秦亞然也被點炸了，轉頭就吼道。“她出事情了我去接她回家！天經地義！”

“那她他媽人呢？！”老頭又問。

“死了！！”

“你說什么？！”

“我說姐姐死了！！”

“我操你媽的！”老頭說完就要拿手里的手杖去打兒子，秦亞然雖然人往后稍了稍但并沒有后退，只是支起胳膊來阻擋老頭的攻擊。

“不許你打我舅！”這時候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了秦亞然和老頭中間，想只哈氣的小貓一樣攔在舅舅跟前。

老頭也頓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拐杖“這丫頭是誰？”

“我不叫丫頭，我叫秦倚天，老頭你又是誰！”小家伙面的老頭一點都不犯怵，大聲質問。

“你外孫女兒。”秦亞然有些無奈的回答，同時也拉了拉秦倚天衣角，然后指著面前的老頭說“這是你外公。”

短暫的沉默。

“就她？（就是他？）”異口同聲的祖孫兩人。

秦亞然嘆了口氣“要不先回家？”

后面的事情，秦亞然其實沒有太多的了解，剛回到家里的時候這一老一少兩個人都還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在給秦倚天鋪床的時候兩個人還在外面吵架。

“哼，像這樣的野種隨便睡哪里都可以。”

“你說誰是野種！？”

啊~真的不想搭理這兩個人，秦亞然直起身子轉身對秦倚天詢問“你自己一個人可以睡的吧？”

“嗯，我媽有時候晚上出去搓麻將，都是我一個人睡著的。”秦倚天拍著胸脯說。

“那行。以后你就睡這里。”秦亞然指了指已經鋪好的床說。

冷不丁外面傳來一句“哼，還有臉出去打麻將。”

“你又在說什么老頭！！”又吵起來了。

秦亞然身心俱疲，不想管了，洗澡去吧。

奔波勞碌，所以稍微洗久了一些，等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本來還在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此時已經坐在一塊兒，老登那鷹鉤鼻上戴著一副老花鏡，翻著一本相冊，“吶，這個就是你媽小時候。”

“嗯，和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坐在一旁的秦倚天給出評價。

這什么情況？秦亞然站在一旁發愣。

算了不管了，和和睦睦的總比吵架好，聳了聳肩，隨便踹了雙拖鞋就下樓去買面吃，等他提著面回到家里的時候，一開門就見一老一少就這么面對著自己站著。

“今晚上倚天和我睡。”老頭一臉嚴肅的說。

秦亞然一臉“這又是唱的哪出”的神情，看向了一旁的倚天，小鬼也是一臉情愿的點頭。

你情我愿自然是皆大歡喜，要是姐姐和老頭兩人的關系也能這樣就好了，秦亞然無奈的笑了笑，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好了來吃飯。”

小鬼絲毫沒芥蒂的跑到身旁，攀上椅子，打開屬于自己的那份的塑料碗，只能說融入的真快。

人小鬼大，秦亞然瞄了她一會兒，心里嘀咕。

也就才吃了幾口，秦倚天突然就停下了筷子，張口就說“有媽媽的味道。”

秦亞然也是頓了一下，壞了，忘了這茬兒了，自己下樓就圖了個快，都忘了這家店的手藝就出自己姐姐的了。也是怕她借物生情，有些試探性的問了問“你想媽媽嗎？”

“想啊，怎么會不想呢。”秦倚天拿著筷子攪動著面前的面，又過了半晌又問了一句“她再也回不來了對不對？”

“.....是啊。”秦亞然看著自己手里的面碗，總感覺借物生情的人是自己。

“忘了你那個不負責任的媽吧。”老頭站在一旁抱著胳膊耍帥似得說“你以后就住在我家，只會比和你媽在一起的時候過得更好。”

秦亞然坐在一旁無語的看著老頭，他媽的這種事兒都要攀比嗎？

然而倚天卻沒有和老頭鬧，只是嘻嘻的笑笑“嘿嘿，忘不了。”

夜里，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盡管很累，但他似乎還不想睡。

雖然說事情大致是告一段落了，但還是有些事兒沒處理明白，比如姐姐的后事，再比如那個始終沒有出現的姐夫，母親也沒回來，老頭嘴上說著對姐姐不在乎，自己要是辦的不好的話照樣還是要被罵，誒...很煩。

思來想去，一直到了凌晨的時候才睡著，迷迷糊糊的，就接上了最開始的那個夢，睡醒了，但還是很煩。

走出房間的時候老頭和倚天已經在吃飯了，昨日那個高個長發男從廚房里出來，身上系著一條HelloKitty的粉色圍裙，手里還端著一碗湯。

“那個狗哥，”秦亞然對那個長發男喊了一聲“我有事情和你說。”

“有什么事情吃完飯再說，有那么著急嗎？”坐在中間的老頭難得一臉正經的模樣，不過大概也就能正常個三兩天就膩了。

秦亞然沒拆他的臺，只是一旁的倚天還端著她那寶貝水果手機鼓搗個不停，完全沒有吃飯的打算，就這么明目張膽的雙標是吧？算了，懶得管。

飯后，秦亞然躺在沙發上，拿出煙盒剛打算來一根，瞥見坐在一旁聚精會神玩手機的倚天，嘖了一聲后走到了陽臺。

還沒點上，身后就忽然杵著一個高個來，身上還系著鮮粉的圍裙。

“嗯。”秦亞然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遞過去，狗哥接過，拿出火機給對方點上，再自己點上。

煙霧消散在蟬鳴中。

“姐姐走了。”秦亞然雙手支在陽臺，看著樓外面的景色“得找人辦姐姐的后事，你有什么門路嗎？”

“我會安排。”狗哥的嗓音很低沉，沙啞中帶著磁性。

“那麻煩你了。”秦亞然點了點頭。

“要不要招魂？”狗哥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啥？”秦亞然一臉疑惑的看向狗哥“什么招魂？”

“有個道人，有點本事，可以給死人的魂招回來，街道里那些出了意外的家屬都會找他，給人叫回來交代一下后事。”狗哥解釋道。

還有這種人？秦亞然挑了挑眉毛，思索了一陣，小聲詢問了一句“靠譜嗎？”

“靠譜。”

“那你安排。”秦亞然點了點手里的煙灰，頓了大概一兩秒鐘“還有一件事情....還是算了。”

“已經派人去找了。”

“找誰？”剛轉回去的頭又轉了回來。

“肖忠義。”

本還想問一下誰是肖忠義，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查清楚，住在什么地方，家里有幾口人，結婚了沒有，就算是在地里了也要挖出來驗驗到底是不是本人。”

“放心，”狗哥眼神里忽的閃出一絲狠毒“要全須全尾的帶回來嗎？”

“管不著，能說話就行。”秦亞然見到他巴不得給人活劈了，管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你們在干嘛？“突然冒出來的一個聲音給兩個人嚇了一跳。

秦亞然手里半截煙都沒抓住直接從陽臺掉了下去，轉身看下站在一旁的小鬼“你干嘛？”

“不會動了。”秦倚天舉起手機。

“啥玩意兒？”秦亞然接過手機看了看，屏幕上一直轉圈卻加載不出畫面“....沒流量了。”

“流量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