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電車站臺被冷白色的燈光籠罩著，我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發呆。這幾天的經歷像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回，思緒亂得快要撐破太陽穴。

“喂！一澄！“

熟悉的聲音劃破寂靜。轉頭看見瀧澤那岐正朝我揮手，他修長的身影在站臺燈光下拖出長長的影子。更讓我意外的是，他身后跟著個穿著水手服的女高中生。

“那岐？你怎么...這位是那美？“

“喲，真巧啊。“那岐撓了撓后腦勺，“這丫頭非要來游樂園，我就當了一天保姆。“

“你們...一整天都在游樂園？“

“沒錯哦~“

“該說是緣分還是沒緣分呢...“我苦笑著望向電子時刻表，“居然完全沒碰到...“

“明明是哥哥故意躲著...“那美小聲嘀咕。

“咳咳！“那岐突然提高音量，“啊電車來了！我們先走啦！“他拽著妹妹的手快步離開，只留給我一個倉促的背影。

“等等哥哥...“

望著他們登上對面車廂的身影，我突然意識到什么。當列車啟動的轟鳴聲遠去后，寂靜重新降臨。

“等等...我們明明是同一條線路啊！瀧澤那岐你這個混蛋！！“

........................

車窗外的霓虹在瀧澤那岐眼中流轉，他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哥哥...“

“嗯？“

“我有件事從早上就想問了。“那美攥緊了裙角，“為什么突然帶我來游樂園？而且你全程都心不在焉的...還有，你明明看到源君了對吧？“

“......“

“看著我眼睛說話！“

那美突然抓住兄長的手腕，澄澈的瞳孔直直望進他眼底。

“那美你...“

“哥哥...你該不會是...“

少女深吸一口氣。

“喜歡男生吧？“

“哈？！“那岐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因為！“那美掰著手指數落，“從高中起你就沒交過女朋友，整天和源君形影不離，明明很受歡迎卻...“

“那是因為！“

“因為什么？“

“當然...“那岐突然壞笑著湊近妹妹耳邊，“是怕我家那美醬吃醋呀~“

“嗚哇！胡說什么呢！“那美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不過你提醒我了，“那岐故作沉思狀，“確實該找個女朋友幫忙照顧任性的妹妹呢~“

“我才不要！誰要別人照顧！“

“噗...“

“不許笑！笨蛋哥哥！“

........................

玄關的時鐘指向十點十五分。我在路上漫無目的地游蕩了太久，幸好明天沒有安排。

書桌上的原稿散亂地鋪開，畫中的少女笑靨如花。看著這些線條，桃源春來的面容又浮現在眼前。今天的約會就像一場太過美好的夢，而那句告白就是驚醒我的鬧鈴。

“啊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把臉深深埋進臂彎，手指無意識地揪著頭發。明明是如此渴望的感情，當它真正來臨時，我卻像個懦夫般逃開了。

'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記憶中的聲音輕輕響起。

.......................

“像這樣順著紋理慢慢切，注意安全。“

“好、好的...“

少女手中的菜刀劃出優美的弧線。雖然動作不算嫻熟，但每一刀都恰到好處。

“唔...這樣可以嗎？“

“很棒哦，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接下來是...啊...“

“該把食材放進備料盆了。要不剩下的我來？“

“不行哦，“她固執地搖頭，“說好全程都由我來的，一澄君只要當我的料理老師就好。“

“好吧...禾之音同學經常下廚嗎？手法很專業呢。“

“以前在神社時...“她的眼神忽然飄向遠方，“有位很溫柔的婆婆教過我。“

“等等...所以你真的...是巫女？“

“咦？我沒說過嗎？“她歪著頭，緋袴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完全沒說過好嗎！這種設定也太超現實了！“

“可是...“她扯了扯袖口的千早，“我一直都穿著巫女服呀。看起來不像嗎？“

“像過頭了好嗎！我還以為是在cosplay...“

“cos...play？“

“沒、沒什么...“

“真難懂呢...“

“難懂的是你才對吧！總覺得你身上藏著很多秘密。“

“嗯？“她突然湊近，眼中閃著狡黠的光，“一澄君想知道我的秘密嗎？“

“不、不是！只是有點好奇...就一點點！“

叮鈴鈴——

手機鈴聲適時地拯救了我。

“抱歉，我接個電話。“

“好~“

躲進洗手間，我長舒一口氣。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讓我心跳漏了半拍。

“您好，這里是源一澄。“

“是源君嗎？“

這個溫柔的聲音...是美智子夫人？

“美智子夫人？好久不見。“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呢。“

“怎么會忘記，我現在還住在您名下的公寓里啊。“

“啊啦，這么說來我們還沒見過面呢。“

“是的...您上次聯系我還是去年...“

“已經這么久了嗎？完全沒注意到呢。“

“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按照以往經驗，多半又是要轉交什么國際郵件...

“確實有件事要麻煩你...“她的語氣突然變得猶豫，“我的女兒昨天從法國飛往日本，可能要在這里讀完高中。我和她父親工作太忙...“

“您的意思是...讓她住在這里？“

“如果是其他男生我肯定會擔心，但源君的話...“

“您該不會沒把我當男性看待吧...“

“哎呀，不是啦！“電話那頭傳來輕笑，“我是相信源君的為人哦。“

“好吧...我明白了。“

“太感謝了！對了...她現在應該已經到成田機場了...“

“這么快？！我完全沒準備...“

“實在抱歉！我也是剛接到通知，這孩子居然先斬后奏...“

“聽起來是個相當任性的大小姐呢...“

“咳咳...有一點點啦...“

這語氣明顯不只是“一點點“吧！

“我知道了，現在就去接她。“

“拜托你了！一定要幫我好好管教她哦！“

“我盡力...“

掛斷電話后，我揉了揉太陽穴。管教富家千金？這任務未免太艱巨了...

“要去接誰呀？“

“哇啊！“我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禾、禾之音...你什么時候...“

“剛剛啦，“她晃了晃手里的抹布，“來找干毛巾的~“

這種借口也太敷衍了吧！

“備用毛巾在櫥柜最上層...“

“知道啦~“

看著她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我嘆了口氣。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去機場。

幸好乘地鐵只要二十分鐘。我匆忙走出洗手間，發現灶臺上的湯鍋正冒著熱氣，而禾之音已經在擦拭料理臺了。

“打掃還是我來吧...“

“沒關系哦，“她頭也不抬地說，“既然麻煩你教我做菜，這些雜事就交給我吧。你不是要去接人嗎？“

“話是這么說...“

“快去吧~讓女孩子等待可是重罪哦。“

“你果然全都聽到了吧！“

“啊啦，水燒開了呢~“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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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玄關的木門時，發現庭院角落靜靜躺著一個被晨露打濕的紙箱。

“這是...我之前郵寄的...被退回了嗎...“

蹲下身時，膝蓋傳來草地的濕潤觸感。運輸單上鮮紅的印章格外刺眼——「退回原因：無人簽收」。

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單號邊緣。這不可能啊...明明之前每天都會收到催促的LINE消息，那家伙的電話簡直要把我的手機震到沒電。

“嘿咻——“

紙箱比想象中沉重，搬進客廳時木質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唉？怎么又回來啦？“禾之音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沾著面粉。

“有個郵件退回了，堆在院子里。“我用袖口擦掉額角的薄汗，“真是的...明明說好會準時簽收的...“

“哦~“她小跑過來時拖鞋發出啪嗒啪嗒的可愛聲響，突然瞪大眼睛：“唉？是要寄到中國的嗎？？“

“嗯...在那邊的一個朋友...“我苦笑著解開纏繞的膠帶，

禾之音歪著頭觀察箱子里露出的一角包裝：“該不會是...對方故意不簽收吧？“

“好了，就先擺在這里吧。“我故意忽略她敏銳的直覺，抓起外套，“再不出門要錯過接機了。“

“路上小心哦~“她的聲音追著穿過門廊，像往常一樣在“哦“字尾音處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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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車廂隨著軌道輕微搖晃。當手機突然震動時，我差點沒拿穩。

“喂？一澄，今天晚上來我家找我。“

“那岐？你又要干什么...“我下意識壓低聲音。

“電話里說不清楚，總之你來找我就對了！“他的語速比平時快半拍，“記住嘍，晚上7點，來我家找我哦！“

“我說..“

通話已經中斷。我盯著鎖屏上顯示的通話時間，那岐總是這樣單方面決定事情，就像突然按下快門的相機。

手指自動劃開了letter應用。桃源春的主頁封面是張逆光的側臉剪影，最新動態停留在昨天。消息框里最后一條已讀標記格外刺眼。

“那天的事……真的不要緊嗎……“

地鐵穿過隧道時的轟鳴吞沒了嘆息。明明才過去24小時，未讀通知里卻安靜得令人心慌。窗外掠過的廣告牌上，當紅偶像的笑容燦爛得近乎諷刺。

——拒絕那么可愛的女孩子，絕對會遭天譴的吧。

“我還真是……呵呵……“

窗外流動的景色突然暗了下來。要下雨了啊...記得她說過每周都會在六本木那家咖啡廳打工。也許...

「下一站，羽田機場——」

廣播聲驚醒思緒。邁出車廂的瞬間，一個可怕的現實突然擊中了我。

“我根本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啊喂！“

電子屏顯示航班已在二十分鐘前抵達。現在聯系美智子夫人？不，這太失禮了...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素未謀面的女孩，簡直像在澀谷街頭找特定的銀杏葉。

手機郵件里只有簡短的信息：

「薇妮安·德·卡洛琳」

「UA837 14:20」

這個充滿異國風情的名字讓我嘆了口氣。就在這時，服務臺旁的空白接機牌突然映入眼簾。

“不好意思！“我小跑著攔住路過的地勤人員，“可以借用這個嗎？“

“唉？當然可以。“對方友善地微笑，“本來就是免費提供的啦......“

“謝謝！“我抓起記號筆時，遠處不斷傳來行李箱滾輪規律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