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魚仗著自己如今是個盲人，在人頭攢動的主道上如螃蟹般橫行霸道，只有別人躲著她的份兒，沒有她就著旁人的理兒。

盡管系統將四周的光點都給她標記了出來，可那些細小的光點多如牛毛，像是隨便一腳都能踩著一大片似的，所以慕白魚也不去躲，只等著四周的人給她讓道。

“仙友這是要往何處去，我帶帶你可好？”

慕白魚這威風逞得正盛，就見個光點擋在她跟前，聲音猶如洪鐘，十分能唬得住人。

“去買些果子。”慕白魚說話時不卑不亢，沒有被攔住的惱怒，也沒有被嚇住的驚恐。

“仙友長得好，聲音也好聽，為仙友開道實乃我的榮幸。”那人說的快，囫圇中還帶著些口水滑落的聲音，伸出手就要來抓慕白魚的肩膀。

“既然知道，那也敢來高攀？”慕白魚側了側身躲過那人的手，后退一步跟他拉開距離，說話并不客氣。

“仙友這生氣的模樣也招人疼，我帶你去買果子，不是帶你去做流子，仙友何必這樣戒備呢？”那人搓了搓手，笑呵呵地說，并不在意慕白魚的態度，又想強摟慕白魚的腰。

慕白魚不是不經人事，對方話里的淫欲雖藏得深，可慕白魚哪能分不清，更厭惡地緊，抬腳就想往那人身上踹。

卻不想腿才抬起來，那人就已倒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沒天理呀！我一片好心想替你引路，你卻好心當作驢肝肺，不樂意就罷了，何苦打人呀！”

“大家都來瞧瞧！這人眼瞎心也狠，空長了個慈悲像，出手卻是狠辣至極，和那魔族之人不相上下！”

“依我看，他就是魔族化身成人，來做間者的！”

“大家快將他送到宏碁法寺各位高僧處，好好凈化一番才是！”

慕白魚站在原地，聽著那人一句接一句的尖叫，臟水潑得順溜，演練過多番似的。

這宏碁法寺周圍都是些修行之人，平日里自持甚高，走在路上都不帶東張西望的，可終歸平日里修行艱苦，熱鬧倒還是喜歡瞧的，很快就圍了上來。

這時日不太平，魔族和人族正打得火熱，雙方都是容不得異族來自家地盤的，聽得有魔族間者敢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都打量著慕白魚，幾乎想要用眼神把慕白魚從外到里看個透徹。

“長得這么好看，怎么會是魔族？”

“魔族生得都漂亮，要不怎么才能把人迷得七葷八素連心都愿意掏呢？你看看她長得這樣兒，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說不準是那魅魔呢，專愛吃人心的。”

“是不是魔族，找個宏碁法寺的高僧來瞧便知，若不是便罷了，若是，就地殺了也沒什么。”

“說的正是，你們在這瞧著，我去找高僧來。”有人自告奮勇，精神抖擻地跑走。

慕白魚聽著四周的議論，面上半點表情都沒有，聲音清冷：“真是是惡人先告狀，賊喊抓賊。”

“誰是惡人！誰是賊！你明明就是魔族，還想攀誣我這堂堂正正的修行者！”那人嗓門大，倒在地上不起來，聲音卻比慕白魚的高幾倍。

“如果我不是呢？”

那人頓了一頓，不接慕白魚的話，而是繼續大聲道：“看看你這做派、這張臉，你不是魔族誰是魔族？渾身一股子的魔氣隔著八里遠都能聞得出來，又是從那府宅里出來的，不是魔是什么？”

開始了。

慕白魚心里好笑，調整了姿勢繼續看這場有關自己的大戲。

“哪個府宅呀？”有人問了一句。

那人正等著呢，聞言立馬接上話，生怕有人不讓他說：“還有哪個府宅，就是那整日里關著門像祖宗八代都死絕了的府宅。這兩日我還聽著有些尖叫傳出來呢，平日就陰森森鬼氣氣的，從那里出來的，能是什么好人了？”

“就是，昨日我從那里過，就聽見有人哭，哭得那叫一個凄厲，雞皮疙瘩都被哭了一地。”

“那府宅平日里只有個守門的，也沒見有人進出。有次我想進去瞧瞧，那守門鼻子抬得比天都高，鼻孔都要懟到我臉上了。”

“魔族居然敢到宏碁法寺來？膽子有這么大么？”

“都說燈下黑，這魔族說不定就是吃準了，才敢在高僧們的眼睛底下蹦跶呢。”

四周的人都爭著說自己的見解，越說越真，幾乎就要把魔族的名頭給蓋在慕白魚和那宅子上了。

三人成虎，謠言最能傷人。

沒有任何證據，僅僅拿著對魔族的偏見隨意指摘一個人，就能將想要打擊的人放在風暴中央，讓他遭受本不該遭受的謾罵和惡意。

哪怕后面自證了清白，也沒有人會道歉，沒有人會愧疚。

這種沒有成本光費些唾沫的誣陷，向來都是一本萬利無往不勝的招數。

慕白魚倒是沒有說話，反正人正不怕影子歪。

而且這種事，她經得多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硬要給他戴一個魔族的帽子，不是看他不順眼，而是瞧他從劍魔教里出來，想要趁機探探劍魔教的底。

不，不是他想探。

是宏碁法寺想要探。

任憑誰的地盤里多出了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釘子，定然都會想要把那釘子給清掃干凈，免得一個不注意把自個兒給扎了。

此刻，她倒是慶幸自己方才特意給呈歡機會偷跑，否則等那勞什子高僧來了，她是沒什么，呈歡怕是得再被剝下一層皮來。

“哪里有魔族！”

人未到，聲先至，人群討論得正歡，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人群紛紛散開，給來人讓出了一條路，就見一個僧人打扮的青年，脖帶大念珠，手持降魔杵，身披灰袈裟，腳踏黃布鞋。

頭頂上的九個戒疤十分惹眼，最讓人矚目的，卻是他那異于常人的大鼻子。

“讓讓讓讓，高僧來了。”圍觀的人認不出這是誰，但敢在宏碁法寺周圍做這幅打扮的，除了寺中僧人，絕無旁人。有些對宏碁法寺熟稔的，看著他那比人還高的降魔杵，也不敢輕待。

“你是魔族？”僧人走到場地中，看著一個躺著的和一個站著的，第一反應便是問慕白魚。

誰讓慕白魚長得實在太好。

慕白魚聽他這話有些啼笑皆非，反問道：“你瞧我，是魔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