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進給他的師兄陳為平幫忙不少，而長春的孔繁莉卻對他的師兄彭長江并不那么客氣。

在孔繁莉的催促也算脅迫下，彭長江最終還是妥協就范，打開了學校的成績系統，違規私自更改了孔繁莉的成績，以確保她成績排名能夠獲得國家獎學金，同時還能成為5個保送名額中的一員。孔繁莉心滿意足的回QHD開心過暑假，帶著同學游歷“天下第一關”、老龍頭、北戴河……玩得那個開心，那個痛快。人一旦沒有了短期壓力，會覺得世界長期都是美好的。

彭長江的心情從更改成績的那一天就始終處于膽戰心驚中，確切的說從在賓館和孔繁莉撕破臉那天就已經跳入無底洞了。他恨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又埋怨老婆對自己的無情無義趕出家門，再往上倒，罵李毅鵬瞎折騰害人害己。說到底，還是自己運氣不好，遇到這么些個壞人、鳥人、爛人，讓自己處于這種險地。

該來的始終會來，怕啥總會來啥。九月開學，教務處按規定程序公示大四學生的成績排名，推薦國家獎學金名單。公示名單剛張貼出去不到一天，校長信箱、校紀委信箱就收到了一名學生的實名舉報信，舉報人說孔繁莉的成績有誤，和初始成績不符，比如《國際金融》原成績為90，公示成績為93；《國際經濟學》原成績為88，公示成績為91……

在高校，老師雖然是園丁，但學生更是上帝，學生的訴求是每一個校長都不敢怠慢的。況且，這次成績排名關乎獎學金，獎學金關乎保研，任何環節出了問題，都會引起校園師生乃至社會輿論的極大關注。因此，校領導高度重視此次學生舉報，責令主管教學副校長和紀委成立調查組，重新審核成績，還學生一個真相。

彭長江咋也沒想到，居然有人對孔繁莉的成績如數家珍，細致入微。原以為更改個成績，不是什么大事，更沒人記得住孔繁莉過去的成績。可他哪知道，在競爭激烈的學生之間，排名就是排雷，保研無異于保命，但凡有希望進入保研的人都時刻關注著每一個競爭者的成績和排名，做到了絕對的知己知彼。舉報者恰恰就是原來排名第五的一個女生，孔繁莉的公示成績一下刺痛了她敏感的中樞神經，第一時間實名舉報，并聲稱學校如果不作為那就上告到省教育廳，直至教育部。

首當其沖，彭長江作為主管成績的教務處副處長被紀委首先約談。彭長江只好假裝不知道，說是可能系統故障，會馬上重新核實。調查組也約談了孔繁莉，孔繁莉對過去的成績說沒有具體印象，各科一直成績都很好，考試科目也多，記不得了。調查組還派人上門訪談了休產假的經濟學院教務員，可能是產后抑郁癥的緣故，教務員老師對詢問是偶爾點頭然后馬上搖頭，說的最多的詞是“不記得了”、“想不起來了”，調查毫無進展。

但調查組并不僅限于對關聯人的面談，另一隊人員開始著手從檔案室調出孔繁莉大三的所有原始試卷，逐一核對。同時訪談了大三教過她的所有老師及輔導員老師、班級干部和同宿舍同學，最終給出了調查結果為：

1.被舉報人孔繁莉有三門課程成績的試卷卷面分數與教務系統記錄分數不符，責令教務處自查自糾，更正成績，并按照審核后的成績重新公示排名，確定最新的國家獎學金名單；

2.教務處副處長彭長江作為主管領導對公示成績審核督查不嚴，造成惡劣影響，給予黨內警告處分一次并調離現崗位；

3.其他學院要引以為戒，重新審核上一學年學生成績，將審核結果三天內上報校紀委。

三天后，最新的成績排名公示了：孔繁莉是年級第六名！和她最初預想的一樣，沒有獲得國家獎學金，依次遞退得了個校內一等獎學金。彭長江調離教務處，改任校教育產業研究所副所長，據說這個所的任務就是一年出一份產業發展報告，所長是一個快退休的老太太，一直住院休養常年不來。研究所原計劃準備在老太太正式退休之時一并注銷，現在彭長江來了，不知道是研究所救了危難中的彭長江，還是彭長江江湖救急了研究所，雙方都有了新的起點。

辦公室在校圖書館地下室的一個角落小屋里，不找個老員工打聽還真找不到。屋里有股書籍窖藏后散發出的潮味，兩張桌子兩把椅子，唯有的一扇窗戶的上半截露出地面勉強能透進點自然光，仿佛窗戶和屋子是被埋在了土里，自己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時而聽著地面的腳步聲從自己頭上路過。

孔繁莉對彭師兄的新崗位和新辦公地點都不感興趣，她似乎忘了他的存在。倒不是她的寬容和大度，而是她從輔導員老師那得知個新消息令她興奮不已：因為他們這屆大四畢業生較多，國家決定擴大全國研究生招生比例，學校保送研究生名額也自然同步提升，經濟學院擬新增兩個名額，而拿過一次國家級和兩次校級一等獎學金的孔繁莉自然而然成了遞補第一人選。

輔導員通知她這個好消息時，她正不甘心接受調查組的結論，腦子里躊躇醞釀著如何把手里“艷照”證據實現利益最大化。這幾個月不能白“付出”，大不了魚死網破，賭一把……

這個突如起來的好消息才讓孔繁莉從陰影中的女巫瞬間又變了陽光下的仙女，同時也挽救了彭長江，避免工作崗位向地下二層、三層……跌落。彭長江真應該感謝國家教育產業擴招的英明決策，今后認認真真在研究所搞好教育產業研究，這也算是以身報恩吧。

武漢羈押半年的李毅鵬宣判了：敲詐勒索罪，3年；非法集資罪5年；合同詐騙罪，3年。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0年。非法集資和合同詐騙兩個新罪名是他在看守所羈押，公司中斷每月1日約定的投資人回款后，投資者在各地陸續報案，與敲詐勒索罪一同并案偵辦下檢察院追訴的。

宣判當天，陳為平和劉白冰到了現場，坐在了距離審判席最近的位置。看到了到庭的李毅鵬完全變了個模樣，主要是瘦了下來，沒有原來臉上紅光滿面的浮肉，平頭下還顯得有幾分年輕。同時宣判的還有他的小舅子宋理想，二進宮，除了敲詐勒索罪外，還有個貪污罪，共判了5年。聽公訴人宣讀案情時才知道，這個宋理想在身為遠達市場監督員期間，縱容甚至教唆貸款人少還或不還，通過利誘和威脅，伙同遠達業務員從中謀利，他個人累計貪污公司回款四百多萬元。

宣判完畢，李毅鵬轉身，朝著劉白冰和陳為平抿抿嘴，帶著一絲微笑點點頭。他朝其他位置張望，但似乎并沒有找到他想看到的人。法警為其帶上手銬，挪步離開。

陳為平和劉白冰同乘一趟高鐵返回。車到鄭州，陳為平先下車，劉白冰送他到車門，臨了說了句：“為平，咱們都快40了，都要好好的！”

陳為平所在的單位又有了人事風波，陶院長到了退二線的年齡，新院長要在幾個副院長中產生。上級征詢陶院長的人選意見，他推薦了屈副院長，也就是陳為平的老主任。還沒等到群眾民主測評投票，陶院長十多年前的博士畢業論文涉嫌抄襲的帖子在校園網上炸了鍋。經過學校調查，最終處理結果是：論文認定確有部分抄襲，鑒于比例不大，且陶院長與被抄襲人達成諒解，決定責令陶院長辭去經濟學院院長職務，不再享受教授津貼，以普通教師身份提前辦理退休手續。當然，陶院長推薦的屈副院長也就繼續著副院長，學校調教務處處長程先進任經濟學院院長。

程院長上任伊始逐一找學院的老師到他辦公室談話，說是彼此熟悉一下，也聽聽老師的意見和建議。輪到陳為平時，推開院長辦公室門，程院長一聲“為平啊，歡迎歡迎！”讓他本寬松的心一下又緊張了起來。

回到家，他把學校這些變動告訴了孫曉雪，尤其是程先進第一次稱呼他“為平”而不是“師兄”，覺得怪怪的。老婆告誡他：“人家現在是你的領導，再也不是當年你從派出所領回的那個迷路的師弟了。”

陳為平點點頭，感慨的說：“是啊，我也沒想到變化這么大。程院長今天還給我說，最好不要去外面兼職了，要安心在學院搞好教學和科研，不要三心二意，還說是有不少老師都向他反映這個情況了，要引以為戒。唉！”

孫曉雪：“不干就不干，別和領導頂著來。千萬記住，領導就是領導，千萬別把領導當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