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如果遇到了的話，我會結婚的。如果遇不到，我結婚也不會開心。”

媽媽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幾乎沒有讓我插嘴的縫隙，我只能低著頭，輕聲的嘀咕了一句。

她聽到了。

“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情情愛愛？！找個老實人，不打人不罵人，就可以結婚了。你去找喜歡的人，你要喜歡個瘸子，喜歡個瞎子，或者喜歡個打人的，嫁過去以后天天被打，那你就舒坦了？！”

媽媽的話讓我聽著很不舒服，像是詛咒一樣。

我想反駁，找不到話頭，她一直在語言輸出，似乎只有將我的未來表現的愈加悲慘，我才會老老實實的聽她的話。

“我和你爸，當初結婚的時候，就是家里人介紹的，見了一面就直接結婚了，這么多年也不是過的好好的嘛！天天讓你找對象，讓你結婚，就像是害你一樣！”

“你都多大年紀了，我跟你爸出去，都沒臉提起你?！?

“你抓緊給我找個對象結婚，我和你爸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我要不是你媽，我管你單不單身。都是為你好，都是關心你，你總認為我都再害你！”

原本還想找個間隙反駁兩句，后來她自己說著說著，把自己氣哭了。

她開始幻象我那悲慘的，不能自理，無人照顧的未來。

她開始責怪著我的不懂事，不知道體貼她，讓她和爸爸在外面丟人了。

我像是一個拿不出手，不能被提及的貨物，因為我不結婚，所以我的一切，都是被否認的，甚至我的人生，都是被否認的。

這場單方面的責罵，從摘韭菜開始，到飯后都未停止。

飯桌上，話題中間稍微有了些喘息，原因是我姑姑去爺爺家了，爸爸也過去吃飯了。

我媽的怒火，有那么一段時間，轉移到了爸爸的身上。

媽媽說：“我和你爸，這么多年，不是也過的好好的嗎？”

好好的。

在她的眼里，她和我爸結婚了，有了個家庭，就是完整的……好好的一生。

哪怕十幾年前，她和爸爸就分床睡了。

哪怕如今，兩人見面的時候，連吵架都懶得吵了。

記憶中關于他們的爭吵畫面有很多，小時候是害怕，現在是麻木。

如果結婚，就意味著要和她一樣，丈夫永遠都站在公婆那一邊，對她大肆批判辱罵。

如果結婚，就意味著她脫離了自己的家，在別人家永遠是個外人，辛苦操勞卻被人當成應該的。

我看不明白，到底有哪里好？

爸爸孝順，很孝順。

可一個男人，結婚后，過于孝順了，有時候就是以妻子的悲哀作為代價了。

尤其是，當那個男人有很多兄弟姐妹的時候。

奶奶生病了，她的每個子女都要分擔醫療費，媽媽把自己家的給了，有兩個子女不愿意給，爸爸去借錢，補上了別人家的。

媽媽氣的大罵，說自己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別人比自己家有錢，不愿意給，他去貼，自己的日子還過不過了？！她說村里人都罵爸爸蠢，都笑話他！

爸爸責怪媽媽不孝順，覺得她是個潑婦。

干農活回來，爸爸媽媽都累的不行，路過奶奶家，奶奶喊話讓爸爸過去吃飯，從頭到尾無視媽媽。

記憶中，每次過年，媽媽都在奶奶家忙碌。

有一年，外婆病了，媽媽讓爸爸陪她去看外婆。

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奶奶姑姑小嬸嬸，一大堆人等著媽媽，甚至還責怪她，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家里的飯還沒做就等著她呢。

嗯，每年的時候，也只有媽媽下廚，做一大家人飯的這一天，她才能在奶奶家吃頓飯了。

如果這就是她說的，結了婚以后，過的很好的話。

可能是這件事，讓媽媽徹底認清了什么，她那一天沒去奶奶家做飯，并揚言再也不去奶奶家做飯了。

因為外婆生病了，沒人關心她一句，反而都等著她做飯。

然后呢？

然后我爸在我面前，說我媽不懂事，讓我去做飯。

農村的孩子，總是很早熟的，小時候還沒有灶臺高的時候，就已經會踩著小板凳做飯了。

我是很久以后，才意識到媽媽的那些委屈的，因著媽媽總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樣，爸爸卻溫文爾雅，是外人眼里的大好人，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很喜歡爸爸，對他唯命是從，總是覺得媽媽太過不講道理，罵人難聽，說話刻薄。

我去奶奶家做了飯，所有人都夸我，說我真厲害，做飯好吃，以后肯定能找個好婆家。

做飯真好吃，以后能找個好婆家。

大人臉上的贊嘆，讓我不由心中有些高興和飛揚，那時候心里覺得，找個好婆家這件事，是一切努力后最好的恩賜。

我那時候，其實是很喜歡做飯的。

后來：……

因上班工作以后，天天點外賣，廚藝退步了。

媽媽說：“你做的這么難吃，以后誰要你！”

還有類似的。

比如：“都八點了還不起床，這么懶，以后嫁人了，不被婆家打死也就怪了！”

“一點都沒眼力勁，院子里臟了看不見嗎？以后到了婆家，肯定被嫌棄死！”

“這就是你洗的衣服？一點都不干凈，到了婆家，肯定覺得你埋汰，到時候你就等著被罵吧！”

看，我做的好的時候，他們說：你肯定能找個好婆家。

我做的不好的時候，他們說：你結婚后，肯定被婆家嫌棄。

原來我從那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為了別人而活的了？

好像在所有人眼中，一個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嫁人，就是伺候好婆家人，就是讓他們滿意。

你看，如果結婚那么悲慘的話，我為什么要結婚呢？

我不結婚，是因為這個嗎？

可是，為什么，我連戀愛，都不想談呢？

不，好像不僅是因為這個。

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各種各樣的的原因，他們糾纏著混合在一起，我分不清孰重孰輕，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讓我這般抗拒戀愛和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