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清脆而禮貌的敲窗戶聲響起。

張夢薩警惕起來。

是有人要求助嗎？就憑自己這個樣子，又可以提供什么幫助？

張夢薩最后選擇拉開了窗簾，讓對方看看自己這個樣子，選擇性離開也好，把選擇權(quán)交給別人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身上的黑色鱗片由后頸擴散至下顎、肩膀、脊柱，身體略微挪動都會牽引表皮下的神經(jīng)，說不出的怪異溫熱感。

窗外站著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學生，年輕而清秀，干凈禮貌的發(fā)型，略顯蒼白的臉頰。

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強行流露出充滿寒意的笑意。

在張夢薩的眼中，他是一個冰藍色的人形，心臟和全身血管呈現(xiàn)黑色，視覺模糊之時猶如一只龐大的蝴蝶。

對視兩秒，張夢薩有些后悔，這人不對勁，他一定也感染了，只不過改變的形式不同。政府下達的指令是在救援隊伍來臨前保護好自己，不需要對外提供任何反應(yīng)。但是她此刻的身體變化以及讓她的心態(tài)破防了，她深知自己沒救了，將成為這場安靜的災難中死去的第一批人。

事實證明她的做法是錯的，聽從專業(yè)指導才是對的，哪怕是死前，至少能安息。

“餓了嗎？姐姐。”少年擠出更加凄慘詭秘的微笑，目光中竟有絲絲貪婪。

“……”張夢薩咽下口水，此刻的饑餓感席卷而來，她一把拉上窗簾，這人到底怎么回事，皮膚蒼白如死人，在這種全民警戒的時期，淡定禮貌出一股陰森的意味。

肚子好痛，胃酸翻騰，叫囂著饑餓，大腦自控意識嗡嗡作響。

十分鐘過去了，張夢薩摸了一下自己的雙臉，原本飽滿的臉頰迅速瘦骨嶙峋，看了一下雙腿表面蒼白透出青黑色的血管，牛仔褲染上鮮血，她出血了。好痛苦，耳鳴陣陣，剝奪著她作為文明社會成員的身份，掠奪因子猶如紅細胞在血管中橫沖直撞流淌不息。

好想吃有營養(yǎng)的東西。

張夢薩痛不欲生地一眨眼，眼皮沒有碰合，而是下眼瞼彈出一層透明的膜舔舐滋潤了一下神經(jīng)干枯的血紅瞳孔。

啪。

窗外靜守的少年把修長的右手放置在窗戶上，蠱惑道：“姐姐，我好渴。”

張夢可躲在陰暗幽閉的臥室里，她忍不住打開了小夜燈，燈罩灑下輕柔的燈光給予她一絲慰藉，但是她更需要的是人的陪伴。

左手握著s05太空口紅，右手抱著關(guān)節(jié)熊，孤單讓她決定下去找姐姐陪伴。而且，她總不能一直呆在房間里，更何況她想下樓上個洗手間。

走到一樓客廳，聽見儲物間里發(fā)出不同尋常的聲音。

“姐姐。”張夢可轉(zhuǎn)動門把，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飄揚的金色窗簾，上面濺滿了血污，猶如落梅枝杈。

鼓起飄揚的窗簾下方是姐姐跪坐的雙腿，以及一個跪著的人的藍色校褲和一雙沙色薩羅蒙。

隨著風逝去，窗簾絲滑地蓋住二人，爾后流動掀開歸位。

張夢可呆滯地面對眼前的景象，姐姐和一個少年面對面相擁，而少年則是抓住姐姐的右手臂，尖牙刺入古銅色的皮膚，粘稠暗紅的鮮血被尖牙上的孔吸入，潔白的牙面透出誘人的紅色。

地面上掉落著男孩子完好無損的蔡司眼鏡。

張夢可轉(zhuǎn)身就跑，打開家門沖了出去。

昏暗的夜色中，鳥類在婆娑的樹影間啼叫，張夢可絲毫沒有注意到樹下倒著的人，以及路邊遲緩站立著的人，她一直跑著，跑著，直到心臟狂跳不止，她才慢慢放慢腳步。看向自己的雙手，一支口紅和一只小熊，心臟咚咚狂跳，下一秒就被人撲倒。

半晌，喪尸女人倒在地面上翻滾著，紫色的高跟鞋都脫落一只，掐著自己的喉嚨打算咳出異物來。

張夢可把口紅猛地插進喪尸嘴巴里之后，又狠狠地把小熊砸在她的臉上，然后一瘸一拐發(fā)狠地向前走，路遇便利店，她毫無畏懼地靠近，里外檢查了一遍空無一人，只有一些可疑的血跡，顧不了那么多了，拿過一瓶礦泉水就往傷口處清洗，盡管如此，傷口開始腐爛病變，一陣冷一陣熱。

食欲得到滿足的張夢薩逐漸恢復神智，她頹廢地坐在地上，骯臟的窗簾被吹拂到一邊。

眼睛里已經(jīng)空無一物了。

自己已經(jīng)做出突破人類底線的事情了，張夢薩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的未來會如何，洗把臉，去樓上看下妹妹的情況。

記憶撲朔迷離：鉆骨的饑餓感讓她倒抽一口氣把窗戶打開，雙手抓住少年的領(lǐng)子。

張夢薩站了起來，透過儲物室的門，視線穿過客廳，看見敞開的家門，心涼半截，出事了。

身后忽然有人靠近自己的耳后，輕語道：“吃飽了嗎？”

張夢薩愣在原地，情緒沒有半點波動。她轉(zhuǎn)過身，看著肉體完好無損但是衣衫破爛的少年彎腰撿起眼鏡，戴起來。

“不用感到好奇，下次肚子餓的時候記得洗澡，我會來找你的，別吃其他食物，你血液里有股臭味。”少年把纏繞在身上的破布一股腦脫了，然后跳上窗戶，二話不說離開了。

張夢薩慌里慌張鎖起窗戶，把家門關(guān)上后，急忙把充斥著血腥味的儲物間永久地鎖上。上樓找妹妹，不見人影。事到如今，張夢薩只能快速地沖一個澡，把血淋淋腥臭無比的衣服扔進垃圾簍，然后捧著手機不斷瀏覽資訊。

手機收到好幾條來自政府的短信，再三強調(diào)要在室內(nèi)鎖緊門窗不要電燈和發(fā)出聲音，等待轉(zhuǎn)移。

夜?jié)u深，整個鄉(xiāng)下都安靜得不可思議，沒有一絲燈火。

張夢薩看到親戚群里還在聊天，父母也冒泡報平安，和其他人一起聚在消防局，老媽找她私聊詢問情況。妹妹丟了，這怎么交代，張夢薩沒有回復，不管了，就當倆姐妹都死了，張夢薩對自己今天吃人的事情心理陰影尤深，盡管有政府的擔保和網(wǎng)絡(luò)上傳播的人群平安轉(zhuǎn)移視頻，獨自一人呆在空蕩蕩的家里對外界聲響格外敏感以至于難以入睡的焦慮感不斷滋生，自己這副鬼模樣能夠被允許轉(zhuǎn)移嗎？背后的黑色鱗片讓她不得不趴著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