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人是可能好幾個月甚至幾年都無法與“車”這一機器交換身心,那毫無疑問,顏知若就是那個幾天內就和“車”磕磕絆絆地成了朋友的人。
陳老板一家人萬萬沒有想到顏知若竟有這般能耐,雖然她不能做到極致的漂亮,但也能操作得像模像樣。就連顏知若也對自己驚嘆,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腦細胞覺醒了,竟讓她的反應靈敏了許多。當然這想法只是她聊以自慰的玩笑話罷了,她自己并沒有當真。
都說當局者迷,自己一般很難看到自己身上的特性,顏知若也看不到她體內的某種性質,這種性質一旦當她認真做某件事時就會被她身邊的人捕捉到,但這種性質就像火種一樣,有的人受不了它的灼熱,只想厭惡地將其熄滅;有人適應它的溫度,但對它的存在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正因無人發掘,無人提醒,有時又遭人厭煩,這種性質總是被遮蓋在了與世人無多大差別的平庸軀殼后。然而隱藏只是隱藏,并不是消失。
在某個夜晚,陳老板偷偷對妻子耳語:“這姑娘犟得很,跟個蠻牛一樣,死都拉不回的那種。一根筋。”
那種天性因為被隱藏不得釋放,所以一直積蓄著力量,就像彈簧,你用多大力去按壓它,在它積累所有力量回擊你之前,它縮成一團,就像它已被你制服了一般。
那種天性也因為得不到釋放,于是和憤怒融在一起,一直在她的體內叫囂著,然而即使是她
自己也不知道。
雖然顏知若對自己體內的那種特性很大程度上處于當局者迷的狀況,但她隱約還是察覺到了那股特性因持續不得釋放而累積而成的戾氣。
這幾天卡車都是由顏知若駕駛,陳老板對她贊不絕口,陳夫人的擔心也減了不少,陳夏初小娃娃每天都是操著一口奶音無時無刻不對顏知若表達她的喜歡,一有功夫就對她說:“姐姐好厲害!”每當她說上一句時,顏知若就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一分,直到實在忍不住露齒笑著去撓她的咯吱窩:“你再天天這么說,姐姐我都快被你夸得尾巴翹到天上去了。”陳秋末這個男娃子每次看著她握著方向盤時,都止不住冒出躍躍欲試的星星眼然而又一次次的在他爹的鐵公面相下星星眼變成了隕石眼。
這幾日司機換了人,在鄉間的道路上也是人跡罕至,人影都沒有,更別提喪尸。
陳老板也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接下來該怎么做。他每日都和自己藏在地下室的老母親通話,每次在確保她的安全后感謝老天爺保佑。
數據網絡尚且沒有崩潰。在各地大爆發式地發生人異化,人吃人的現象后,國家迅速反應過來,進行監查,研究并采取了相應的措施。
這是他們通過手機了解到的信息。不僅僅是在他們這個國家,世界上其他國家相繼爆發出這樣的情況。甚至還有國家對外宣稱本國已處于“國家緊急狀態”。
聽到這些消息,顏知若只視部分作為真實信息。她向來認為:任何消息都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他們所能看到的消息也只是別人愿意給他們看到的消息,至于目的如何……她握住方向盤的手不由得一緊——她自己也不過是萬千蟲子中的一只罷了,目的又豈能是她所能了解的?即使知道又能改變什么?
就像她父母一樣,這幾天她也沒有不再嘗試試圖打通他們的電話,可結果如何?即使陳老板一家再怎么安慰她,她也故作被寬慰的模樣,可那些想法與景象仍會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的母親橫死街頭,買下的青菜被拋散在地上;父親客死在客車停留的不知是何處的荒郊野嶺。
她想到他們曾經的目光,想到他們真如炮灰一樣消散在世間。
可惡——
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的卑微弱小;痛恨自己手中竟什么也沒有:權勢、財力、天賦,竟一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