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琦玉第一次見到蕭玉時，她正在解剖池里撈青蛙心臟。

窗外的梧桐葉漏下半室碎金，少女捏著鑷子的手穩得驚人。機械工程學院的天才少年就這樣愣在生物實驗室門口，直到對方把血淋淋的臟器舉到他面前：“要摸摸看嗎？每分鐘跳一百二十次呢。“

那是2018年的秋分，腦科學研究所最年輕的客座教授與神經醫學系跳級生相遇的第九分鐘，元琦玉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同類。

“你的課題需要活體神經電流監測？“三個月后，蕭玉咬著奶茶吸管，在元琦玉的全息設計圖上畫圈，“為什么不用更直接的腦機接口？“

元琦玉的喉結動了動。少女發梢的消毒水味混著蜜桃烏龍香，正漫過他偷偷設定的安全距離。“現有技術會燒毀杏仁核。“他指著圖紙中央的朱雀圖騰，“所以需要這個緩沖裝置。“

蕭玉突然湊近他虹膜里晃動的青芒：“你想造的不是儀器...是潘多拉魔盒吧？“

實驗室的恒溫系統發出輕微嗡鳴，元琦玉聞到她白大褂上殘留的福爾馬林氣息。后來他總會想起這個瞬間——當他們手指同時觸碰到初代神經接駁器的感應環，朱雀系統突然蘇醒的警報聲里，藏著命運齒輪開始轉動的咔嗒聲。

2020年暴雨夜，蕭玉在解剖臺前接到元琦玉的視訊。雨水正沖刷著研究所的防彈玻璃，全息投影里的男人眼底泛著不正常的猩紅。

“玉娘，我找到永生之法了。“元琦玉舉起培養艙里跳動的大腦，那些纏繞著朱雀紋路的神經突觸正在發光，“只要把意識上傳...“

“你用了活體實驗？“蕭玉的解剖刀扎進臺面。她認出那些腦組織來自上個月失蹤的癌癥志愿者，新聞照片里慈祥的老者此刻正在溶液里詭異地收縮。

元琦玉的笑聲裹著電流雜音：“還記得我們救過的那只斷腿麻雀嗎？現在它的意識正在三臺仿生體里同時飛翔。“

警報聲突然炸響，蕭玉看到有血從元琦玉耳蝸里滲出。視訊被強制切斷前，她聽到重物倒地的悶響與機械合成的女聲：“認知過載，開始執行記憶清洗程序。“

三個月后的產品發布會上，顧明城將香檳杯碰向元琦玉的機械義肢：“恭喜元總，令尊的肅王集團終于同意注資朱雀系統了。“男人西裝內袋露出的老照片上，赫然是元夫人年輕時的模樣。

元琦玉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鈦金戒——這是今早蕭玉退還的訂婚信物。戒圈內側的“朱雀銜枝“紋路正微微發燙，就像昨夜她最后一次在他身下顫抖時，眼淚滴在鎖骨上的溫度。

“元先生，志愿者已經就位。“秘書的聲音將他驚醒。觀察窗外，蕭玉正躺在神經接駁艙里，頸側貼著他們共同設計的電極片。

“啟動倒計時十分鐘。“元琦玉撫摸著監控屏上蕭玉的睡顏。她永遠不會知道，那些所謂隨機匹配的志愿者，DNA都與她高度契合——他需要最完美的母體，來孕育人類第一個數字生命。

當異常電流第一次閃過時，元琦玉正在輸入最后的激活代碼。蕭玉的尖叫聲與機械轟鳴同時炸響，他看到她太陽穴迸出鮮血，像極了那年解剖課上被他失手劃破的青蛙心臟。

“切斷電源！“顧明城的聲音仿佛從水下傳來。元琦玉卻瘋魔般撲向主控臺，任由380伏電流順著義肢灼穿皮肉。在全場尖叫聲中，他抱著抽搐的蕭玉，虹膜里最后一次倒映出朱雀系統的啟動界面。

車禍發生在梧桐大道最后一個彎道。元琦玉把意識上傳終端塞進蕭玉懷里時，顱骨已經凹陷變形。血泊里的手機屏幕亮著最后幾條未發送消息：

“別怕，我把自己存在第十重加密區了“

“朱雀不是系統，是我們的...“

“愛你“

蕭玉在法庭上陳述“自愿終止治療“時，手背上還沾著元琦玉的血。當呼吸機停止嗡鳴，她藏在口袋里的神經接駁器突然發燙，燙得仿佛要熔穿皮肉，燙得就像那個秋日午后，少年藏在背后的玫瑰花刺扎破指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