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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騷動》【上】

  • 鹿皇
  • 北極狼Sigma
  • 4153字
  • 2022-08-28 12:02:59

騷動

?1?

中央森林之草樹的外套又換一茬,北雪南霜,白銀堂皇。高海拔地區青苔皆絕跡,低盆之中央草花皆無影。大青樹、青岡櫟、銀杉等常綠諸樹葉俱黃,轉瞬俱褐,早趴地不起,遂化作次年春泥。竹、松、榛等針葉樹擎千斤霜雪,立于凍土之上,千磨萬擊還堅勁,迎風作屏護海陽。大至逶迤山嶺,小至敦厚巖土,皚雪潔凈之素裝無一者不穿。正是:

眾鳥高飛盡,硝煙罷地停。

云深不知處,箭羽遍地豎。

潮平兩岸闊,巖上盡災禍。

但愿海波平,眾生笑盈盈。

藍日沒。

海陽貳戰的海嘯剛沖擊海陽島,如今海陽黨一派蕭條之光景,沒有誰不在這不見天日的兩個月里艱難捱著,斗著,爭著,闖著。

滬·芻藁的信心,已經捱過兩次破碎過程,要不是卡西莫多·比鄰星在他即將窒息的一剎那,夸贊他神術突破至貳階初級,恐怕整只巨鹿,真的破碎了。

讓我!重獲新生!……

芻藁無力地由衷吶喊。

看吧!當他的信心再度毀滅后,一切變更得多么“純凈”!那破碎的感受,誰知道呢?

金黃的曙光落魄在何處?祂在渺茫無際的夜色中逃離嗎?超光速逃離了嗎?躲在銀河后嗎?誰會發現祂?祂會不會,夜空飛奔出,像一只巨鹿?在黑暗中跑啊,飛啊,奔向遠方?揮動雙手,變成翅膀?如果曙光真的是一只巨鹿,那成為海陽黨最亮曙光的,只能是他!

狂風鋪天蓋地覆芻藁,芻藁踽踽獨行仍不倒。一星橘白棕三色的死火禁錮于冷白霜雪中,但不甘死,仍掙扎著萌生新火,想像超新星爆炸一樣沖殺出僵硬的囚籠,迸發藍綠色的星光,自成璨璀星空中的一份子。他往北飄去,他往莫坎嶺蹭去,他循著莫坎哈綽河(火烏巨鹿語:荒原流下眼淚。白潯河支流之一)爬去,一直到莫坎哈綽河封凍的源頭,一處填塞滿皚皚白雪恰似地毯柔軟的時令體操場之山尖石窩,為止。

芻藁歇下來,方知腳痛,抬蹄一瞧,麻木的鐵蹄被層層攜入髓之冰凍的薄冰片刻印下揮之不去的傷痕。隨即右后腿的神經隱隱作痛,啊呀!3天已經過去,被夏馬威青銅鍘刀尾巴勒得刺痛至將近昏厥的傷口還未處理過!逃離時腦子自然“嗡——”地只剩下“逃”字,多么嚴重的傷口我竟然拋之腦后,這下如何是好?!黑潮侵略心靈之速度喚一個“風卷殘云”,好家伙!只能坐等黑潮帶來神魂顛倒的噩夢了!

芻藁踧踖不安自雪上來回摩擦,咋辦?咋辦?或許能找火薔薇療傷……我還有臉回去嗎?雖然比鄰星挺我,但滬·鬃馬還會不分黑白地亂來批斗一通!或許我自己能自救一下……3天過去了還救得了嗎?……總之不論如何,我的革命生涯會畫上“圓滿”句號!為了海陽黨,我……不行!不能耍冒牌的英雄主義!

不對,3天過去了,按道理說黑潮潛伏期已過去,芻藁的行為和心理上該顯陽性了吧!可為什么,他仍然神志清醒呢?是不是自家三道免疫防線都把黑潮牢靠抵住了?比鄰星說黑潮戰后即翻兇神惡煞之臉是真還是假?是不是夏馬威鐵鏈不沾一縷黑潮?

芻藁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急忙伏于地上,亮星標,使神術,試圖逼出一點黑潮,哪怕只是一點點黑潮,都能減輕定時炸彈火藥的分量。結果靜坐老半天,一滴墨汁都沒有榨出!

難道……身體已經……把黑潮……徹徹底底……吸收啦?!

有設曰:芻藁逃離夏馬威的手掌心時,利用神術而飛,入侵右后腿的黑潮可能就是他一邊飛一邊逃離時驅逐出境的。

芻藁顫抖著舒了口氣,心頭點上幾分僥幸。大概……是為之也。

那……那就……開始正式練級吧……

他定心,自原地立,再次使神術,再次亮星標,再次發射藍綠色之光。結果沒過幾分鐘,本就苦澀的心頭又涌上更苦澀的泉流,這破碎的感受,甚是莫名其妙,迫使他定格,乍一看就是一尊呆板的木雕。

不,你這樣子不行!定格乃戰之大忌!要是擺如此狀態上殘酷的斗殺場,那還怎么地?直接成炮灰算了!

他瘋狂甩頭,欲把致使他定格的病毒甩出體外——甩個清凈,心無旁騖,重新激發神術。這次終于好了點兒,藍綠色的火焰不再病懨懨地貼于卷發面兒,而是仿佛打了雞血,星標上跳躍。

好,接下來就要耍本分!

攜風聚冰凌,潑雪喚荊棒……

荊棒呢?!

荊棒?噢,對!落在戰場上,早就給夏馬威碾成渣了!

所以,現在無稱手武器的他,該拿什么去“反亢”呢?

璨璀星空擁有神術者,一修成即有一稱手武器焉,收放靠意念,可存于標內。若是壞了,無論損傷多嚴重,仍可修復如初;若是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不過還能通過修煉創造另一件稱手武器,有一武器者亦能創造二、三甚至更多的武器,只是要比普通修煉者付出更多。肯吃苦的話,在璨璀星空中成為三刀流不是問題。

誒——只好“以次充好”啦!芻藁無奈順莫坎哈綽河往下游方向自雪地上慢慢地蹭,至中下游(亦曰白潯河與之交接處將近之地)的蘆葦蕩折下一根不彎脊骨之蘆花桿子暫時作武器。他一個懸空側踢,啪啦那蘆花桿子,以口叼之,哪知其舌一碰其生冰殼之面,便凍而粘之不離不棄。這蘆花冰天雪地中果然夠頑強啊!連砍都不讓我砍,被砍下還讓我與它“同歸于盡”呢!芻藁只好癡癡的笑,打趣著回莫坎哈綽河之源。

回其源,天更作怪,沒雪下就拿鋼針扎芻藁之骨髓。芻藁心生無奈,藍日沒的兩個月,天就是如此玩惡作劇!他自體操場中央生火取暖。篝火剛烘干被雪水浸濕的鹿絨,剛融化鹿蹄表面鍍的冰層,疾風沒好氣地來一個暴力蓋飯,滅之。稍等片刻,三色鹿絨突破冰霜的束縛,在遍地藍調的冰冷背景中散發火一樣溫暖的橙,如此艷麗嬌美的橙,如此對比強烈的橙!

他銜緊蘆花桿子,激發神術。橙卻降純,懨懨其華。

荒涼的莫坎哈綽河源上,多一個藍綠色火焰閃爍著,時而打巨鹿功夫,時而舞蘆花桿子。他要升至叁階初級,好解鎖新功,好斗夏馬威,好收復海陽失地!扎巨鹿式馬步,尥與生俱來的蹶子,拳打腳踢之類的是基本功。可他嗷,后輪斬,前鉤搠,卷雪風。舞一蘆花桿子即打、提、搠、斬、剪、刺、掄,各種花式皆翻新。那場面真個:

橙影驚枯草,旋風割冰凌。

雪嗔潑又薅,霜直罵無情。

無懼鋼針騷,無管天濁陰。

只要一火苗,能把荒原清。

來回練萬匝,早疲憊不已。跌雪地即躺,不經意間望星際。璨璀過斗牛,芻藁甚大喜。

——啊!北天的北斗好亮好亮!這是鼓勵我們扭轉乾坤吧?

——天狼星真似個星海燈塔!那么大顆那么藍!

——那就是獵戶星云(M42)!粉嫩是為冬夜奇葩,猶如一鷹展翅指藍寶石(獵戶四邊形星團IC 434)!

——那個叫克莉奧帕特拉之眼(NGC 1535)的惡心東西綠瑩瑩地擱那波江座上游干嘛?還不快滾!

——斗牛座(金牛座)誒!果真是名不虛傳的畢宿(梅洛特 25)和昴宿(M45),一個兩個的打著旌旗直沖天!

多璨璀的星空!那是我們今后革命的方向……

他的眼光東西南北中都刷一匝,南十字座與寶盒星團(NGC 4755)擱哪去啦?低頭揣摩胸前的寶盒星團——黑松圈,他鼻子一酸,“不解其中味”模樣映在星團當頭的藍水晶光滑面兒上。

“呼——啪!”

他正想間,西邊中央森林里,忽的冒出火光,那是一匹龐大的火星卡西狼,渾身火星紅閃去不提。那……大抵是卡西莫多·比鄰星喚出來的,或是卡西莫多·天瑪爆發的樣子。

那卡西狼以渴望之目光,仰望星空。他在仰望著什么?芻藁只想一陣子,那問題即被拋棄不提。

風漸息,鋼針漸無跡。芻藁再生火,依偎其旁即睡。第二天醒,天仍舊一點曙光也沒有,但星空仍舊璨璀。

?2?

他自雪堆中彈出一個頭,左顧右盼皆藍調背景,還是冰冷的,藍調背景!

皎皎其雪,蒼蒼其光。

懨懨鹿鳴,哀哀思緒。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芻藁只身一抖,依舊順著莫坎哈綽河向中央森林走去。他剛走半步,又收蹄,跼蹐不安,心中莽瀾晃蕩良久,才拔步下莫坎哈綽河源之山,靠莫坎嶺陡峭之壁緩緩往前蹭去。

山路稍崎嶇,多怪石、關隘、山洞、地窩子。那莫坎哈綽河果真是荒原流下的眼淚,不算溪泉,也不算大江流,她只是靜靜的小河,窄而長,急而靜,婉轉而嬌美,水清而冰藍。如今茫茫冰原中,她只能是淚痕,面對海陽島嚴峻的戰局,也只能默默任冰淚滾著,不得說一句話。但芻藁這么一來,倒添一筆暖意,橙藍互補甚是和諧,正好比對她來說鳳毛麟角一般的熱淚。

那熱淚,先是艱難地踽踽獨行,待擠過一口天然石頭關隘,眼前盡是寬闊的藍冰!哇——好大一片滑冰場!

芻藁登時發現這個新世界。上次匆匆忙忙折蘆花,迷迷糊糊錯過它,或是鵝毛大雪壓榨眼光,導致沒有好好欣賞這番美景的。

他幾個月來都被滾滾戰煙和茫茫韜略淹沒,肩上扛著的不只是奪回海陽島的責任和不明構成的枷鎖,更有“黨主作風”的包袱。二次敗北以來,他第一次發覺海陽就是如此美。

他不再蹭莫坎嶺陡峭之壁,而是現于光天化日之下,站于藍冰上東瞻西望,一個“幼稚”念頭油然而生:辛苦啦,滑個冰吧!

滑冰?哦,是啊!小時候父母帶我們滑冰,那時的“滑冰場”在白潯河的另一支流上,比這兒更闊。才6歲的滬·鬃馬在冰上剛站沒幾秒,一個同來滑冰的小雀兒自不遠處一閃,耍一下他,他一個哆嗦就跌個屁股墩!而我和妹妹滬·赤繡,興許是天賦所在,滑倆下就學會了。鬃馬邊站了跌、跌了站地瞎折騰,邊眼睜睜看我們飛一樣從東滑到西,再從西滑到東!在我們的童年時刻,每年冰上溜一回,就是我的火花記憶。

可自從他們父母雙雙歸天后,芻藁仿佛成熟一般,不聲不語拉扯大了倆弟妹,每天忙于分析外部新聞,也就是說,很少帶弟妹去滑冰。

可是,他如今是為黨主也。黨主風度兩袖清風,亦面色森嚴。但這滑冰場,景色勝過從前滑的,四處亦無人獸,亦無鬃馬譏諷。他這幾個月夠辛苦,夠疲勞,何不卸下“黨主作風”之包袱,好好放松一陣子呢?

他把煩惱置于腦后,顯露可愛本性,掂蹄尖,輕輕刮過剔透冰面,轉圈,耍華爾茲,時跳時蹭,舞步卻不及小時候的滑溜。

重任在身,他的舞蹈不得不戛然而止,惋惜著離開滑冰場,重新拾起沉重包袱,向中央森林緩步而去。

中央森林之景色……突然不和諧矣。

?3?

“滬·鬃馬!你給我——下!臺!那是你站的地方嗎?!”

“汝個小鹿崽子擱那兒做甚么鳥?!”

“你個右派老奴囂張是吧?!”

“滾蛋!滾到亢軍那邊送死啊!”

洛文·蒲公英、藏·畢宗則,洛斑·孟極、婁·金銀杉在大磐巖下與鬃馬干嘴架,臺下居民們呶呶不休。鬃馬性意外頑固,天荒地老也不愿下臺。

“喂喂喂!你們這些無頭蒼蠅……”

“怎么地!你說什么無頭蒼蠅?!”

“就是無頭蒼蠅一類‘獸’云亦云的……”

“拉倒吧!誰還有耳朵聽你攪和!”

“跟著芻藁走了不少……”

“你個沒良心的!芻藁可是你哥!你倒好,他把你拉扯大,還噴他!”

“不少歪路!你們難道沒察覺嗎?!我那傻妹引過來的異……”

“什么?!我們走歪路?!你個無厘頭兒!”

嘴巴仗打得正燙,大磐巖后面……一悶雷……這分明是……

南托·紫武!!!

“鬃馬!你下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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