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全憑璃璃給了一絲清氣才能化形成人，也只能化形成璃璃的樣子。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有風吹動，水面會嘩嘩的響。

沒風的時候，水面上就只剩粼粼的光。

時間久了，柒小姐便也不覺得寂寞了。

她發現璃璃果然沒騙她，果然挺沒意思的。

可是，有一天，那個藍衫人又出現了在湖畔。

如果不是已經過了一百年，她可能覺得他只是去哪里喝了一次酒才會回來的這么晚。

那人還是當年的樣子，藍色的衣衫，挺拔的身形，明暗難猜的表情，只是眉眼里多了一點風霜。

他來的時候，身上透著掩不住的寒冷的氣息。

她想起沈長安有一次在清冷的冬天也來湖邊等璃璃，那時候天上還下著雪。

那也是很冷的吧。

沈長安踏著湖面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走出湖上便多一層暗色的冰，到最后臉柒小姐也幾乎受不住了。

只覺得骨頭都要被凍裂了。

璃璃說這個沈長安不是人，原來也沒騙他。

這是冥界的氣息。

沈長安交給她一只透明的錦盒，“你看這是璃璃嗎？”

柒小姐莫名，接過錦盒。

里面是一寸精魂，斑斕的琉璃樣，水似的慢慢流動。

她搖頭，“不是。”

她和璃璃一脈相通，是不是璃璃她一眼便知，也只有她能識得。

沈長安臉上現出失望的神色，沒有作聲。

柒小姐問他：“你幾時成了鬼使？”

他抬眼看她，居然沖她笑了笑：“不記得了。”

“你為了找璃璃？”

“為了長生不老。”

柒小姐冷淡道：“你那是長死不老。”

沈長安又是朗朗一笑：“怎么都好，反正我現在是并且將一直是冥界C位。”

柒小姐想起前段時間，黑白鬼使在這附近渡魂。

忍不住莞爾，如果是璃璃一定會說，“同行的襯托”這一類的吧。

柒小姐驚覺，自己居然已經在想念璃璃了。

那個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妖精。

從那以后，沈長安隔一段時間會出現在湖泊一次。

錦盒里有時候是赤色的泡沫，有時候是冰橙的霧……都是各類妖精的殘魂。

柒小姐的回答從來都只有兩個字：“不是。”

她沒騙他，璃璃說人會騙人，她又不是人，不能撒謊。

某個夏天的夜晚，沈長安又來了。

月色很好，湖泊上迷漫著一層清澈的光，空氣里浮動著荷花的香。

沈長安一來，卡啦卡啦的冰層凝結又碎裂的聲音在他腳下響起。

他又遞過錦盒，問她：“這次是璃璃。”

語氣是篤定的。

柒小姐看見他衣裳有許多血漬，盒子上卻纖塵不染。

她透過盒子端詳，他說的沒錯，這次是了，真的是璃璃。

她也是驚訝，原來璃璃的精魂是這個樣子啊。

像一片極薄的羽毛，安安靜靜的伏在盒子里。

通體都是透明的顏色，翻著微藍的光芒，那是天空的顏色。

是啊，她是清氣化成的妖精。

沈長安已經昏死過去，柒小姐無端覺得難過。

終于找到璃璃了。

璃璃已經精魂散滅，沈長安是怎么找的呢？

倒在地上的沈長安袖子忽然一動，柒小姐打了個手勢，隨即兩只白鳥鉆了出來。

乘風而起，又隨風直落。

落在柒小姐面前，便成了兩個少女。

生的嬌俏的模樣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一個梳著朝左的發髻，一個梳著朝右的發髻。

一個少女扁著嘴要哭，問柒小姐：“你是誰？我告訴你，你敢欺負我，沈大哥可不會放過你！”

另一個卻木呆呆的沒表情，叫左發髻的少女：“姐姐。”

只這一聲，叫的柒小姐心里一顫。

“姐姐。”柒小姐嚅動著唇，低低的喚。

她又看一眼錦盒，那片冰一樣的羽毛，一聲不響的伏著。

碎成這個樣子，她再也當不了妖精了。

她明白沈長安的意思，沈長安當鬼使全為了開權限。

他要把璃璃的精魂送入輪回道，讓她當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也很好，就像當年的沈長安一樣。

而且有只鬼使在，還能護她世世周全，平安喜樂。

這牌面，幾乎就是王炸了。

璃璃嘖嘖出聲，“所以是有人不厚道換牌了？”

柒小姐瞥她一眼，不承認，也不否認。

隨即把眼光移到了船上無數的念火上。

她想起當年她拿起錦盒離開的時候，天邊剛剛泛出日出的紅暈，很像這些念火。

那時她剪了一枝因為沈長安到來而枯萎的蓮蓬做成下裙，又摘了一片天未明時的云彩結成大氅。

她是濁氣的妖精，這是她應得的。

從此天地間多了一艘霧船。

霧船上有她從一個透明錦盒里抽出的一次冰藍色的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