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當了,才讓人叫了轎輦,往頤寧宮行去。
聽說一連數日,皙華夫人每每要叫眾人去她的宓秀宮,共同聽事兒,一待就是幾個時辰,簡直比皇后在宮時還要繁雜勞累。
我知她的用意,此刻后宮之中除卻太后便是唯她最尊,她必是要借此天賜良機,狠狠挫一挫她向來看不慣的妃嬪,現下后宮之中,最得意的便是甄嬛了。
所幸,我因為太后染了風寒,要去侍疾,不必日日去她面前,更不用聞宓秀宮里的香。
我也私底下勸過甄嬛,只讓她推辭身子不適,盼望她能躲過此劫,但想,這番她并沒有全用了,摻雜著東西的生肌膏,想必不會如前世一般吧。
我侍奉著太后吃了湯藥,又遞了些我做的蜜餞果脯,看著太后臉色比之前好了一些,精神也尚可,便在一旁說笑。
“常樂近來還好嗎?這些時日,哀家身子一直不好,總也不得見,很是掛念呢。”
我笑笑:“太后要是想見常樂,嬪妾這就讓人抱來。”
太后笑笑只道:“胡鬧,這樣大的日頭,你不心疼,哀家還心疼呢,再說,她小孩子家家的,哀家還病著,可要注意一些才好,等哀家好了,再見也罷了。”
我笑了笑應了,遞了盞甜水放在太后身邊的桌幾上:“常樂一切都好也想著太后娘娘呢,前日嬪妾抱她,覺得重了些,奶娘也說,常樂最近食欲很好呢。”
太后笑笑:“這個時候兒的孩子,就像一個嫩嫩的瓜紐,一日不見就長大了。哀家沒有福氣,只有兒子,沒有個貼心的小棉襖,你是個有福氣的,先開花,過幾年再添個皇子,就湊個“好”字。”
“太后娘娘說笑了,這天下最有福氣的就是太后娘娘了,皇上事母至孝,皇后娘娘溫和體貼,又和太后娘娘姑侄親,不就是孝順兒媳,貼心小棉襖了,后宮現下有帝姬,有皇子,還有幾個妃嬪懷著身孕,排著隊等著給太后娘娘叫皇祖母呢。娘娘的福氣,其他太妃娘娘可都著實羨慕呢。”
太后笑笑用食指指著我說:“你啊,慣會討哀家的歡心。今個兒可有什么趣聞說與哀家解解悶,哀家整日窩在頤寧宮里,很不受用。”
我只應道:“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嬪妾瞧著太后娘娘的臉色都紅潤了些,想必再吃幾副湯藥就好了。那時候,嬪妾陪著太后娘娘去上林苑看花。”
“喝了那么多苦藥湯子,臉都被苦的紅潤了些。倒是你生育完了,也該好生養養,看看這小臉,仿佛比生帝姬之前還要小了些。”
“太后娘娘慣會取笑嬪妾,嬪妾可是胖了許多呢,只是不在臉上罷了。”
一旁竹息只笑:“這正是太后娘娘疼惜娘娘的緣故,才總覺得娘娘身子瘦弱呢。”
太后吃了顆果脯又道:“哀家也不論,宮中諸多人都追求什么楚腰蠐領,硬是不好好用膳,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子,可不是得不償失。”
我點點頭:“太后娘娘說的很是,不過嬪妾可是個好吃的,可斷斷不會為了什么楚腰蠐領去餓自己的。”
太后只笑:“就知道你是個貪嘴的猴兒,上林苑的花兒朵兒都要擷來吃。”這話一落身旁幾個近侍大宮女和姑姑都笑了。
我只做嬌憨:“太后娘娘也吃了,還說甚好呢,現在反而要取笑嬪妾呢。”
眾人只笑。
又說了會子話,看太后娘娘已有倦色,便告辭出了頤寧宮。
坐在轎輦上往長楊宮去的時候,寧遠之只跑到我轎輦邊跟著走。
我問:“怎么樣,可發生了什么嗎?”
“主兒,今個兒奴才在宓秀宮外守了半天,并無什么事兒發生,現下各宮娘娘小主們都散了。”他笑笑回道。
“嗯,那你回宮好好歇著,明個兒再去守著,不過要謹慎些,不要被人看見了。”
他行禮應是。
難道這一世,皙華夫人轉了性子,竟然這么大的胸懷,不去為難甄嬛。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無事便好。
第二日,在頤寧宮剛給太后娘娘侍奉完湯藥,外間有宮娥傳清河王求見。
我是宮中女眷,自是要回避的,只起身向太后行禮道:“太后娘娘,那嬪妾先告退了,明日嬪妾再來陪太后娘娘。”
太后笑笑有點頭道:“去吧,你這些天也累了,好生去歇歇吧。”
“嬪妾告退。”
青蕪只扶著我往殿外走去,只在中庭碰見了一個長相很是清秀,穿著玄服年輕男子。
我只緊急去避,他反而大步向前,他看了看我的裝扮:“這位小主兒,可是皇兄新寵。”
心里只想,這清河王好生不知禮數,知道是宮中女眷,還不回避,竟還要上前詢問。
但他問到我的頭上,總不能置之不理,只行了一禮:“見過清河王。”
他方要說話,殿里已有宮娥出來,方才跟著宮娥去了。
走出頤寧宮外,還未到轎輦上,寧遠之焦急的從長街上跑來,只是一頭汗,大口喘著粗氣。
我只問:“怎么了,這么慌張,可是出了什么事兒。”
他又喘幾口氣,才道:“奴才今個兒一早就去宓秀宮外守著了,一開始與前幾日一般無二。只是有過半個時辰,只聽宓秀宮宮庭院里有些響動,原也沒什么的,主兒一再囑咐奴才任何響動都要來回稟,就悄悄在宓秀宮宮門口的花廊看看,不知道什么緣故,棠梨宮的菀貴嬪娘娘正跪在日頭下背書。所以……”
“本宮知曉了,快隨本宮去宓秀宮。”
轎輦剛行到長街盡頭,往永巷拐的時候,只聽外間有跑的動靜。
我撫開轎輦的簾布問:“怎么了。”
青蕪只道:“棠梨宮的宮女,當真不懂規矩,碰見娘娘轎輦也不行禮,只急急的跑過去了,要不要讓奴婢喊住她。”
我轉頭一想,只道:“無事。”
青蕪撇嘴:“就娘娘脾氣好,才讓她們這般放肆。”
我看了她一眼:“多事。”
又一盞茶功夫才到宓秀宮,只急急往宓秀宮里去。
進了宓秀宮里,果然甄嬛和沈眉莊正跪在庭中,日頭下已是臉色蒼白。
我只向在廊前看著甄嬛的眾人行禮:“嬪妾參見皙華夫人,皙華夫人萬福金安,見過齊妃娘娘,敬妃娘娘。”
齊妃敬妃未說話,只是面上被日頭曬的不好。
皙華夫人只在殿內,吃了口茶道:“呀,這不是良貴嬪嗎,你不是去頤寧宮侍疾了嗎,怎么這個時間來了。既然來了,就與眾位妃嬪一起看著菀貴嬪受罰吧。”
“不知菀貴嬪犯了什么罪,要罰跪在庭下,日頭這般大,況菀貴嬪還懷著身孕,不如皙華夫人先讓菀貴嬪起來吧。”
皙華夫人只一笑:“放肆,你算什么阿物,憑你,不過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還在這里給本宮說教,不要以為太后娘娘喜歡你,你便能狐媚子霸道起來。”
我笑笑:“皙華夫人說笑了,嬪妾是為了皙華夫人著想,若是菀貴嬪,有什么不測,夫人可脫不了干系,何苦為難一個孕婦。”
“好啊,好啊,你們一個一個的是反了天了,不敬不尊上位,皇上可是要本宮統管六宮的,本宮就喜歡你們這種硬刺,本宮要一顆一顆把你們拔了。”
她轉頭大喊:“來人啊,快給本宮拉了良貴嬪,打她二十大板。”
旁邊有內侍向前,我只看著她們大喊:“本宮看你們誰敢。”
這邊沈眉莊只大喊:“嬛兒,你怎么了。”
只看甄嬛已昏厥了,我只道:“本宮有太后口諭,你們誰敢。”
身旁一眾內侍皆不敢向前。
皙華夫人只笑:“方才未提口諭之事,現下才提,想是誆騙人的吧,來人給本宮打,本宮就不信今日治不了你們這些不遵宮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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