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沈舒卿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個字眼。

“我沒聽錯的話，你方才喊我，師父？”沈舒卿面上的笑容逐漸加深，這個稱呼深合她的心意，聽得她心中都舒坦無比。

“承顏道人，也就是我之前的師父難道不是已經同意了，讓我拜您為師嗎？”游鶴也笑了，這笑雖是淡淡的，但卻是從他眼底透露出來的。

沈舒卿連忙走到尸鬼處，蹲下與游鶴平視，她緊緊盯著后者的雙眸，心中是說不出的歡喜，更是這些日子來奔波之事終于落地的舒心：“自古以來就沒有規定每次拜師都只準拜一個的，即使你拜了我為師，也不代表與承顏道人就沒有了關系，你一樣是可以去找他，他的一些不凡技藝同時也可以教于你的。”

游鶴慢慢點了點頭，落在沈舒卿眼中只有說不出的聽話乖巧。

畢竟若是只按照她這具身體中的那個芯子來看，她要比游鶴大個十幾歲有余，因此面前的這個少年在她看來確實還只是個孩子。

游鶴的眸子亮晶晶的，在月光的反射下，其中閃著透亮的光芒，沈舒卿想到即將到來的宗派大會，心道有了游鶴的幫忙，自己難道還愁摘不下桂冠嗎?

想到這一處，她愈加欣喜，心中高興了，手上便無意識地伸出，居然直接放在了面前少年的頭頂上。

接著，或許是因為手下的手感屬實不錯，沈舒卿忍不住還揉了兩下。

于是，這樣一幅詭異的畫面就出現了。

月夜森林，一具仰躺在地上的無頭尸鬼旁邊，蹲著年輕的一男一女，這兩人看上去并沒有相差很大，但那伸手放在少年頭上的女子，面上卻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微笑。

那微笑甚至看上去有些……慈祥？

就在這一男一女一尸鬼的不遠處，還蹲坐著一個衣衫不整頭發凌亂的中年婦女。

游鶴對沈舒卿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略微驚到了，他蹲在原地，看著月光胡亂傾斜在地上，就好像從天上灑下的一盆光，將沈舒卿白皙的面龐和在臉上投射出陰影的長睫毛，以及那張面容上呈現的溫柔淺笑照亮得一清二楚。

他是個上界中人人嫌惡的魔頭，是在血漿中廝殺無數最終全靠自己爬上尊位的魔尊，是令所有妖魔鬼怪不愿見到的可怖頭領。

沈舒卿眉眼淺淺，卻能夠從她彎起的眼眸中看到里面的深深笑意。

他知道的，沈舒卿費勁千辛萬苦去找承顏道人，讓自己拜其為師，也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他也知道，是自己有意顯露的才能吸引了她，才會讓她覺得自己有可利用的價值。

說到底，能夠讓沈舒卿愿意花費心神討要自己當徒弟的動機，不過是因為自己能夠為其帶來利益，并不是因為自己本身。

游鶴都清楚，也全都理解。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這樣的，你想要讓別人接近自己，就必須彰顯出有利于別人的因素，沒人會愿意為了一個廢物耗費心力。

這就是利益的交換，也是在這個世界生存的首要法則。

游鶴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了。

可是，他穿過月光看向面前的少女。

她臉上的笑容不像是假的，她的欣喜也不像是假的，她好像真的很開心能夠收自己為徒。

沈舒卿笑著對他說道：“你叫我一聲師父，我一定盡全力教你。”

游鶴不知道，這是面前這位煉丹小修士兩世以來第一次收徒，也是她第一次與那個倒霉師兄之外的人產生如此緊密的聯系。

正因如此，她對于這個自己心中認定了的小徒弟天然就懷有一種責任感。

可在游鶴眼里，他只是知道，這個人向他做出了承諾。

雖然他知道，按照他們兩人的真正實力來說，她或許教不了他什么有用的東西。

但那又怎樣呢？

于是游鶴扯開嘴角，放大了那絲笑容，他就著自己頭頂被人撫摸的姿勢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師父了?！?

這個稱呼對于沈舒卿來說很是受用，她又忍不住拍了兩下，終于收回了手。

“你們再繼續演這種師徒情深的戲碼，那邊那個女人的膽就要被嚇破了。”荀句適時地插嘴道。

沈舒卿這才想到在那邊還有個癱坐著的可憐女人。

她回頭看去，只見那女人滿面慘白無色，雖然尸鬼已經被打倒在地且尸首分離，但她還是渾身戰栗，似是還沒有從方才的驚嚇當中緩過來。

沈舒卿從地上站起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女人，卻在即將接近她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大力一把推翻在地。

“你想干什么！你們想干什么！”本來還很安靜的女人突然瘋癲地大叫了起來，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讓她能夠不顧一切地拼命揮舞著四肢。

“你不要怕。我只是想看看你受傷了沒有?！鄙蚴媲浔煌频米诘厣?，她就維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再起身，也不敢繼續靠近這個可憐的女人。

“你一定是想殺了我！一定是！”女人的臉上布滿了害怕恐怖的表情，仿佛下一秒沈舒卿就會從地上跳起來拿刀捅向她一樣。

沈舒卿被女人弄得欲哭無淚，她不知該怎么解釋才好。

“她大概是先前就受過什么刺激?！庇晰Q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沈舒卿的身邊，邊說邊向她伸出了手。

沈舒卿嘆了口氣，將手遞了過去，游鶴掌下用力，便將沈舒卿從地上拽了起來。

她隨手拍拍身上的灰塵，看向那女人，心中暗自思索著。

連綿的水定山，奇怪的蛇妖廟，身纏孤燈奇鐵的尸鬼。

這一切都太過詭異，事出反常必有妖，沈舒卿隱隱感覺到能夠解開這些疑惑的點或許就在這突然出現的女人身上。

但如何使其放下戒心，慢慢接觸她呢？

“她好像對你手中的孤燈奇鐵感興趣，拿這個試試。”荀句注意到了女人從將沈舒卿推倒在地后就始終盯著她垂落的掌心。

沈舒卿舉起右手，攤開掌心，將孤燈奇鐵放在女人眼前揮了揮，果不其然，女人的眼睛緊接著就跟著她的動作而開始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