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先入為主的緣故，左林對于燕赤霞的話，倒不懷疑。

另外。

他想起了聊齋中，關于燕赤霞的描寫：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寧疑為赴試者，而聽其音聲，殊不類浙。詰之，自言秦人，語甚樸誠。

左林打量了一下他。

果然。

語甚樸誠。

看上去，他是一個面目清秀，不過二十五六歲年紀的年輕人，這樣的一個人，又是怎樣成為劍仙的呢？

他的生命里，到底有怎樣跌宕起伏的動人經歷呢？

左林很有興趣。

他見燕赤霞為人光明磊落，毫不嬌媃做作，與自己聊天，言談舉止也甚合得來，左林就想，這可是一條極好的大腿，自己何不與他結拜了，抱住這條大腿呢？

主要是。

左林必須想辦法，化解日后對陣慈航普渡的四個護衛時，被隱身術偷襲后，痛失一臂的厄運。

疼！

誰的胳膊被砍了，都疼。

另外，有朝一日，他可不想魯莽地沖上去，去沖殺慈航普渡，那樣做是飛蛾撲火，毫不可取。

左林與燕赤霞對坐長談。

無論山川河流，還是天文地理，又或人文趣事，左林將自己學過的那些壓箱底的知識都抖落出來了。

他談笑風生。

言語犀利。

倒也惹得燕赤霞時時開懷大笑。

“……痛快，痛快，誠如左兄所言，昔年，始皇帝鯨吞六合，席卷八方，北拒匈奴修長城，南征百越鑿靈渠，一統天下，方才奠定了神州之千百年彊圖。”

“是的，秦始皇，乃千古一帝，他的功勛，無與倫比。”

“哈哈哈哈……說得好，痛快，痛快。”

左林抿了抿嘴，笑道：“燕兄，想必，你是秦人吧？

另外，你那只篋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裝的一定是你的護身法劍，而你腰間的皮囊，自是用來裝邪魅妖人之首用的吧？”

左林的話。

讓燕赤霞不由一愕。

他沒有想到。

自己的來歷居然就這樣被一名錦衣衛千戶輕輕看破，瞬間，倒也對左林刮目相看。

“左兄明目如電，慚愧，慚愧。”

左林微微一笑：“燕兄……

你我雖然萍水相逢，可是，卻意氣相投，小弟不才，抖膽想與燕兄義結金蘭，不愿同年同月同日，只愿同年同日死，不知燕兄意下如何？”

左林的話。

正中燕赤霞的下懷。

他滿面春風，長身而起：“如此，燕某高攀了。”

左林見他允了，也特別高興，他立刻吩咐準備香燭裱紙等物……

這祠堂中，原本就是供白事之用的，香也有，紙也有；左林他們自有帶的酒肉，裝于盤中，又滿滿將酒篩于碗里，兩個人刺破手指，煞血為盟，拜了數拜，然后，問過生辰八字，原來，燕赤霞看上去雖然年輕，實則已經二十八了，他比左林還要大上兩歲多，于是，燕赤霞為兄，左林為弟，兩個人朝香燭磕過了頭，左林又給燕赤霞磕了頭，拜過義兄。

燕赤霞哈哈大笑，伸手將左林拉了起來：“賢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左林將隨身佩戴的一只蓮花纏枝雙魚佩，送給燕赤霞，以為表記。

燕赤霞則送了左林一支小劍：“賢弟，愚兄出外云游，沒有帶什么禮物，這支小劍，是我舊年過云夢澤所煉，與你的飛刀長短相仿，權贈于賢弟，以為見面之禮。”

左林接過小劍。

見小劍通體閃著寒光，十分鋒利，他連忙道謝，喜笑顏開將小劍收入刀囊。

兩個人重新坐下。

再敘溫寒。

此時兩個人已經結拜過了，自然又多了幾根親厚，燕赤霞關切的問左林：“賢弟夜宿孤村，所為何故？”

左林自不會瞞他。

于是。

左林就將奉旨前去淮安府押解前兵部尚書傅天仇入京一事，對燕赤霞說了一遍，當然，尋找紀氏與她所生的孩子一事，由于是絕密之事，左林并沒有說，倒不是他有心相瞞，只是，像這種事情，涉及皇家秘密，甚多機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不告訴燕赤霞，也是人之常情。

燕赤霞聽罷，沉吟片刻道：“賢弟，這傅天仇，官聲甚好，前番被貶，削職為民，只因得罪了萬歲爺身邊的紅人——護國大法師，如今看來，就連做個平民百姓，亦是奢望，此番賢弟前去淮安提押其進京，我看那傅大人恐怕是兇多吉少。”

左林見他言語中，同情傅天仇，似有它意，于是就看了看他。

燕赤霞忙笑道：“……賢弟不要誤會，愚兄與傅天仇非親非故，并非替他求情，讓賢弟為難。

……只是……”

左林見他忽然躊躇起來，忙問道：“只是什么？兄長但說無妨。”

燕赤霞嘆道：“……不瞞賢弟，愚兄自幼師從仙人，頗通占卜觀察之術，我北望京師，見京畿之地，紫氣勢微，邪氣高漲，主江山有變，邪魅現世，不瞞賢弟，近日來，許多地方，都有妖物現世，除之不盡，斬之不絕，實是令人揣揣不安。”

左林心想，自己剛剛結拜的這個大腿，果然是個俠義之士。

他不由笑道：“兄長，我等又能如何？

凡事，不外乎盡人事，知天命罷了。”

燕赤霞點點頭：“不錯……

對了，兄弟，這日落河村已生異變，闔村百姓，已盡遭屠戮，兄弟與你的這些手下，棲身于此，著實危險。”

左林笑道：“幸好偶遇兄長。”

燕赤霞嘆道：“害人的妖物，乃是冥界入口黑山下一棵樹妖，修為深厚，法力高強，十年前，它在江南道害人，被我發現，與其大戰三百回合，最后，那樹妖被我飛劍削去百年修為，倉皇遁逃，如今，它又出來害人。”

左林心想，《倩女幽魂》中，那樹妖姥姥，完全不是你的對手，你這么謙虛干什么？

左林笑道：“有兄長在此，我十分放心。”

燕赤霞微微一笑：“對了，兄弟，我看你目能及遠，耳聰異于常人，除了武藝，你還修過什么術法么？”

嘿！

這還真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左林忙道：“前些日子，我回故鄉探親時，救了一個道士，他教了我望氣術與遁地術……

不怕兄長見笑，我也是剛學，學得不好，許多門道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