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林認為。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證帶著這70號人，平安到達淮安府。

這是他的義務。

他與莫雷、云重聊了好一會，說的都是一些私密之事。

所以。

三個人聲音放得很低。

其他人，也有許多和他們仨個一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埋頭說話聊天。

左林突然豎起了耳朵。

自從他修煉了法術之后，就連他的五識，也變得日漸敏銳起來，不但夜能視物，就連聽力，也大大增強了。

左林小聲道：“……莫雷、云重，外面有腳步聲，不知是人是鬼。”

他的話。

是有含義的。

莫雷與云重有些詫異，祠堂之中，雖然人聲嘈雜，可他們兩個也都是習武的高手，聽力驚人，卻沒有聽到有人過路的腳步聲。

不過。

莫雷與云重還是抓起了刀。

左林又道：“那人來得真快，馬上就到祠堂的門口了。”

莫雷立刻站了起來：“……頭，我去看看。”

這時。

祠堂外面，果然響起了叩門聲：“……有人嗎？

開門，開門。”

“呯呯”的敲門聲，讓祠堂中的所有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莫雷十分老成。

他先是貓腰從門縫里往外瞧了瞧，待瞧清楚外面的人后，這才緩緩將門閂抽開。

……

……

進來的。

是一個著青衫文士巾，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青年。

左林眼尖，遙遙見這青年臉如刀削，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英氣異常。

只見他進門之后，雙手抱臂，懶洋洋掃視了一圈祠堂，左林發(fā)現(xiàn)，這個看上去十分英俊帥氣的青年人，外表看起來似乎有此放蕩不羈，但是，他打量人時，眼里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卻讓人不敢小看。

莫雷當然也不會小瞧人。

他拱手朝那青年笑道：“請教兄臺尊姓大名，深夜叩門，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姓燕，名赤霞，因誤了投宿，特到此一避。”

莫雷“哦”了一聲：“原來是燕兄，請……里面請。”

燕赤霞見莫雷身著官服，手握腰刀，明明是個武官，說話卻慢條斯理，文縐縐的，不由就多看了莫雷兩眼，莫雷只覺得對面這人的眼神，亮的怕人，他趕緊笑道：“請……我們千戶大人在里面。”

此時。

祠堂中的高天等錦衣衛(wèi)與那些健卒們見來了陌生人，一個個停止了交談，幾十雙眼睛，一齊看著來人。

自稱燕赤霞的這個人，毫不在意，跟在莫雷身后，來到了左林面前。

“這位是我們千戶大人，左林左千戶。”

左林拱拱手：“燕兄，請坐。”

青年人微微一怔。

原來。

從祠堂門口到左林這里，隔著足足有兩三丈的距離，燕赤霞進門的時候，與莫雷交談，聲音并不大，他沒想到，左林居然能聽到自己的話。

這倒讓他刮目相看。

“左千戶……請！”

左林笑了笑，示意大家坐下。

雖然同是借宿。

可是。

凡事先來后到。

左林與燕赤霞仍是分了個賓主，大家作了揖，這才坐下。

左林打量了一下燕赤霞。

他很奇怪。

這個燕赤霞文文靜靜，背上背著書匣，腰里挎著一只破舊的皮囊，也不知里面裝得是干糧還是什么，看上去，一副趕考的書生模樣，跟電影《倩女幽魂》中的絡腮大胡子的形象，完全不一樣，看上去，倒更貼近蒲松齡的原著。

左林心中，對他滿是好感。

他拱拱手，對燕赤霞道：“燕兄，為何如此深夜，一人獨行？外面多狼蟲虎豹，可不安全吶。”

燕赤霞微微一笑：“多謝，多謝！

……如今這世道，狼蟲虎豹倒也無妨，怕只怕，有些東西，比狼蟲虎豹，還要可懼。”

左林見他話里有話。

微微一愕。

卻又不好深問。

于是，左林擺擺手，示意送上酒肉過來。

他指了指那些醬牛肉、燒雞，與高梁酒，笑著對燕赤霞道：“燕兄，大家都是行路之人，沒有什么好招待的，請，請隨便用些。”

燕赤霞倒不客氣。

他伸手扯過一只雞腿。

莫雷趕緊替他斟了一碗酒。

左林笑道：“請。”

只見燕赤霞端起酒來，一飲而盡：“痛快，痛快。”

祠堂中人雖多。

大多都看著他。

可是，他卻毫不拘束，連吃帶喝，如風卷殘云般，將一只燒雞，一大塊醬牛肉，外加一壇酒，吃喝了個干干凈凈。

左林也沒想到。

他那樣一個看上去頗有些文靜的人，居然如此吃得喝得。

左林笑道：“燕兄，可否吃飽喝足？是否再添些？”

燕赤霞朝他一揖：“謝謝，在下已經飽了。”

左林點點頭：“那就好。”

這時。

燕赤霞的目光，落在了左林旁邊的冷月刀上，他眨了眨眼，拱手朝左林道：“萍水相逢，有些話，實不該多問，只是，敢問左兄，你們這是要去哪里？為何深夜宿在這祠堂之中？”

左林如實回答：“在下帶人去淮安府有公務要辦，因路途遙遠，因此，就選在日落河村歇腳，可是，我等進村之后，發(fā)現(xiàn)數(shù)百人的村莊里居然空蕩蕩的，不但無人，連雞鴨豬狗也沒有一只，深以為奇，可是天色已晚，也沒有更好的去處，只好在此歇下。”

燕赤霞點點頭。

“……左兄，你旁邊的刀，很不錯，能否借我一觀？”

左林見他一身正氣，做事落落大方，不拘小節(jié)，于是，就將冷月遞了過去。

燕赤霞抽刀在手，仔細看了幾眼，嘖嘖贊道：“好刀！好刀！刀固然不錯，只是，冗長了些。”

旁邊早已湊過來的梁大力有些不服氣道：“上陣殺敵，猶嫌太短，怎會冗長呢？”

燕赤霞微微一笑：“兵器不在長短，而在好用。”

梁大力“哼”了一聲，甚是不服：“那么……你一個書生，又懂什么上陣殺敵？

我看你手無縛雞之力，慢說殺敵，怕是連雞鴨也不曾殺過吧？”

左林微微皺了皺眉：“大力，不得無禮。”

梁大力撇了撇嘴。

他一個勁朝旁邊的墨敬擠眉弄眼，意在嘲諷，嘲諷燕赤霞說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燕赤霞渾不在意：“左兄……”

左林見他將一句話含在口中，吞吞吐吐，情知有異，忙伸手示意：“燕兄有話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燕赤霞躊躇了一下，才道：“我觀此地，煞氣沖天，恐怕，須臾之間，就有塌天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