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嬋笑盈盈的看著他,“你這段時間的修為進度不錯,水龍吟圓滿,赤蛟體成就,《玉龍鎖淵真訣》也算是入了門。”
“我今日特來見你,為你指引之后的修行之路。”
陸守黎大喜,林夢嬋能說出這番話,毫無疑問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關注著自己,否則不可能如此清晰明了的掌握自己的近況。
“多謝前輩,呃,不,多謝師父。”他也是打蛇上棍,直接就厚著臉皮叫上了師父,不過略遲疑后他又問道:“師父,以我現在的情況,有沒有希望直接戰勝一位武道大宗師呢?”
“你是想說王守仁吧?”林夢嬋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如今你還不是他的對手,他根基深厚,天橋之路已通,之所以沒有突破法境,是想要扎實根基,多參悟幾枚法符,從而厚積薄發。”
“不過,他不是你的敵人。”
陸鼎元聽到林夢嬋都說自己不是王守仁的對手,這下算是徹底死了心,又聽說對方隨時都能夠突破法境,更是無奈。
“師父,你說他不是我的敵人,這又是為何?”
林夢嬋嘆息一聲說道:“此人不過是個癡兒罷了,注定孤苦,你與他不是敵人,等你見過此人后自然會明白。”
“閑話少說,我今日來見你,乃是為你講述天地法理凝聚法符之道,這其中大有隱秘,涉及到日后修行之路,不可不慎重。”
說罷,她沒有絲毫浪費時間,屈指朝著陸守黎眉心一點,無常鈴鐺無風自動,發出了叮叮當當的清脆鈴聲,《玉龍鎖淵真訣》的符文彌漫,顯化而出。
“所謂以天地法理凝聚法符,就是要明白天地之間的道理,而后以上古咒文合人體精氣神,納天地道韻于內,方能成就。”
“武道大宗師凝聚一枚法符后,若能溝通天地,借法符為天橋,天人合一,一舉一動都能夠引動天地之力,如此一來,天地之力加身,則凡夫俗子莫能與之匹敵,此即為法境。”
“法境之中,又有法符、法術、法身三重境界。”
“法符之境,便是要領悟更多的法符,如此方能彼此勾連配合,接引更多的天地之力。”
“法經之境,則是要以諸般法符彼此交織,書寫錦繡文章,闡述完整的天地奧義,凝聚經文,法經一成,便有諸般法術隨身,威能浩瀚。”
“至法身境界,經文完整,道理初成,以天地道理凝聚無上法身,上可追青冥,下可游黃泉,得脫凡俗之軀,至此非人矣。”
林夢嬋向陸守黎指點道:“尋常人沒有前人指引,就算凝聚出了法符,也往往會浪費時間,尤其是在法符境,并非是參悟的越多越好,而是要彼此勾連,為下一步書寫錦繡文章做鋪墊。”
“此錦繡文章并非凡俗文字,而是要表天之道德,闡述道與理,乃是天地法理之文。”
“你得我所傳《玉龍鎖淵真訣》,其中文字便是法符,逐一凝聚,可不走歪路,不耽擱時間,修成法符、法經、乃至法身。”
陸守黎聽完只覺得豁然開朗,這參悟法符就和人類的兒童學習文字一般,學習的文字越多,之后才能夠書寫文章。
要是連文字都認不全,談何文章。
只不過法符不同于人間文字,法符乃是天地奧義顯化近乎無窮無盡,很難全部凝聚,而想要將法符凝聚成經文,非對天地有深刻認知者,非大才情大悟性者不可為。
但既然有了前輩先賢所參悟好的經文,后世之人只需要按部就班,便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逐階而上,不需要再走前人篳路藍縷之路。
“可若是如此……”這時候林夢嬋話音一轉,與其淡淡的開口說道:“你此生都將再無成仙之機。”
“走先人之路,可按部就班而至法身。”
“但唯有自己尋天地之道,探索天地法理,走出屬于自己的道路,凝聚屬于自己的經文,方才有希望上窺天路。”
“我傳你《玉龍鎖淵真訣》,你可自由選擇前路,或逐階而上,拾前人牙慧。”
“也可以之為薪柴,追尋己路,何去何從,只看你自己。”
陸守黎聞言不由的苦笑:“前輩,我現在連第一枚法符都沒有凝聚,這些對我而言是不是太遠了。”
林夢嬋看著他,語氣有些沉重,“你若是如此心態,最好還是不要去京城了,那里即將發生驚天大變,必有驚世大戰爆發。”
“若無問道之心,不如留在東海做個富家翁。”
陸守黎很想點頭答應,直接留在東海陸家,做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左擁右抱,沉浸在溫柔鄉里,享盡齊人之福,有何不可。
他自有系統在身,何必如此急切,用自身性命冒險去尋什么求道之路。
可他看著林夢嬋的眼神,很擔心自己要是真的這么說出來了,怕是會被這位直接一巴掌拍死。
“師父,徒兒知錯!”陸守黎老老實實的認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王守仁那里你要去見上一見,他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走出了屬于自己的路,只要不中途隕落,日后怕是能一舉凝聚屬于自己的經文,不負天驕之名。”林夢嬋話語之中對此人多有推崇,又對陸守黎告誡道:“他絕非是你敵人,你好自為之。”
話音未落,她已然碎成了仙光,在房間中消失不見。
陸守黎卻只覺得心中很是不痛快,他自問從來都不是個什么英雄人物、梟雄之輩,所思所想也不過多活幾日,求個長生。
若是能夠紅顏在側、享用美人珍寶,做個混吃等死的少爺,那更是再好不過。
內心殊無大志,不求什么皇圖霸業,更不曾想什么求道之路。
本就是個富貴閑人的心態!
如今卻被人趕鴨子上架,硬逼著做了個什么陸家少主,又要被逼著前往京城。
就連看重他的林夢嬋,都在他面前說王守仁的好話,再加上此人乃是葛青青的未婚夫,陸守黎忽然就感覺到自己有些嫉妒了。
他前面雖然口口聲聲和陸鼎元說什么殺了王守仁,但實則并無殺心,更多的乃是擺爛心思,和自家老爹吐槽。
他又哪里能夠做出殺人奪妻之事,只想著和他決斗一番,讓這小子知難而退。
只不過反倒是他自己力不如人。
但林夢嬋如此推崇,卻讓陸守黎心中著實有些不是滋味,那種嫉妒的感覺讓他很是不爽。
“王守仁嗎?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個什么人物,竟然讓玉蛟龍前輩如此推崇。”
“哼!”
林夢嬋開口勸誡,陸守黎雖然心中不爽,但對于自己的安危卻沒有了顧慮。
他當下向家族做了稟報,而后便通知人回了金貼,要赴王守仁之約。
日暮,御衛園。
這里是王守仁暫時落腳的地方,乃是錦衣衛的駐所,錦衣衛住所原本應該是肅殺之地,可這么多年在東海,錦衣衛逐漸被陸家掌控,駐所也已經一擴再擴,根本不像個辦事的衙門,反倒像是富貴人家一般。
陸守黎也是第一次來,只覺其內恍若園林一般,螺石林立,碧透沁晶,內有懸池,池中奇峰絕壑,陡上陡下,暈開綠意。
他被侍女引路,走到通道入口,就見不遠處有一座古亭,金黃的夕光照在亭子天青色琉璃瓦上,氤氳出玉質的光芒,金青交射,恍若垂光。
一位高冠古服的年輕男子坐在亭中石凳之上,身前擺著玉案,上面放著玉壺和茶盞,非常精致。
那年輕男子面容俊朗,帶著些溫和的書生氣,大袖飄飄,意態悠然,自然而然便有著貴氣。
陸守黎四下打量一番,發現除了這年輕男子之外,并無其他人在,就連那引路的侍女,到了此地之后也自行退下。
說實話這樣的場景與陸守黎想象的是完全不同的,在他想來,對方初至之時便是先聲奪人,威壓祖父陸千秋,逼問父親陸鼎元。
更是借助錦衣衛之事,想要查出葛青青的下落,逼問陸鼎元不成之后又向自己遞上金貼。
這般雷厲風行,姿態強硬,再加上鎮武王府的身份背景,這一遭怎么也該是個鴻門宴。
可此時夕陽下輕煙薄霧,水光樹色,暗香浮動,哪里有半分殺機。
陸守黎今日一襲金紋袖邊的紅色錦袍,腰纏玉帶、頭戴金冠,做足了陸家少主的派頭。
那紅緞錦衣和金冠的映襯之下,越發顯得其豐神俊朗、氣度不凡。
“陸家陸守黎,見過世子。”
他主動上前行禮,無論如何,此人都是王府世子,身份尊貴,既然沒有撕破臉,該盡的禮數還是要盡到的。
“陸守黎來了,請坐吧!”
王守仁對陸守黎沒有半點的架子,神態輕松,笑道,“之前聽千秋公說你在閉關修行,我還不信,以為是推辭。”
“可如今一見方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赤光透頂,龍威環繞,怕是煉成了陸家傳說中的赤蛟體吧!”
“而且是近兩日方成,否則氣機收斂,我怕是沒有這么容易看透。”
“世子明見。”陸守黎笑了笑。
王守仁仔細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忽然問道:“你可知我為何要指名見你?”
“不知,還請世子直言。”陸守黎懶得和他在這里打什么機鋒,兩人不過是初次相見,又注定了是敵非友,他可沒有什么討好的心態。
王守仁似乎感覺不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敵意,只是笑著說道:“東海陸家玄機公修行命理之道,當年曾被滄浪閣閣主評為胸有錦繡、掌有玄機,自此聞名天下。”
“我雖不才,也欲追尋前輩先賢之路,探尋天下命運,只是所走的道路與玄機公有所不同,不過大道天理為一,大家殊途同歸罷了。”
陸守黎聽得稀里糊涂,不知道此人說這些究竟有何用意,索性沉默不答。
王守仁似乎也沒有想著讓他回話,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當日從京城前往東海,不論是家里的人,還是平時的知交好友,都勸我不要沖動。”
“所有人都說,云華之事自然有皇室安排,而且陛下也早已經提前做了準備,不需要我插手。”
“可我還是一意孤行,來到東海。”
“你可知為了什么?”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自己手中的茶盞舉起,青碧色的漿液倒入口中,香氣四溢。
“有些話我平素是不敢說的,也是不能說的!”
“好在此時遠離天子腳下,這座古亭又有著特殊禁制能夠隔絕四方耳目。”
“我又安排傅叔屏退了四下,這才敢說幾句平時不敢說的話。”
王守仁只是自顧自的說著,自飲自酌,似乎完全將陸守黎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當成了傾吐心事的人。
“我之所以來此,是因為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看到了令人心中憂懼的景象。”
“呵呵……”
陸守黎只覺得此人瘋瘋癲癲,說的話莫名其妙,兩人只是初次見面,和自己說這些,更顯得有些怪異。
但王守仁卻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心思,只是繼續說道:“我雖未突破法境,可也有些機緣際遇,得了一尊上古奇寶,又修行光陰之理。”
“時至今日已經凝聚了光、陰兩枚法理,催動那件上古奇寶,得以見到未來一角。”
“你猜我見到了什么?”
陸守黎聽到此處,是真的有些感興趣了,好奇的問道:“不知世子看到了什么?”
“呵呵,看到了什么?”王守仁明明喝的是茶水,卻仿佛醉了一般,“我看到了五子回朝,看到了六圣入京,看到了人皇假死……”
“咳咳咳……”他說著說著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而后忽然用手捂住了嘴,竟是忽然咳出了一灘黑血。
過了好久他才逐漸平靜下來,用一種有些悲涼的語氣說道:“我看到了四海妖亂起,大楚動蕩,天下縞素,百姓死傷者何止億萬……”
陸守黎聽得心旌神搖,單單只是五子回朝、六圣入京、人皇假死,這十二個字就讓他心頭掀起了滔天巨浪。
“難道這世間真的有人能夠洞穿光陰嗎?”
他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王守仁。
“世子……這是真的嗎?”
王守仁的臉色似笑非笑,用嘆息一般的語氣說道:“我雖然凝聚光陰二字法符,又得上古奇寶,可哪里夠資格窺視六圣和人皇?”
“之所以能夠見此,是因為他們……想讓人看到。”
“這天下大勢,人間命運,從來都不在百姓,也不在世家大族,而在人皇和六圣。”
“他們決定了的便是未來,便是命運。”
“我能夠看到這些,只能說明,他們已經決定了未來的大勢和命運。”
“人皇假死,六圣入京,這,是陽謀!”
“也是注定會發生的……”
“因為這是人皇與六圣共同的意志。”
“我能看到,是因為他們讓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