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元旦巳過，距離春節只剩一個月，公司對剛剛過去的這一年的業績進行總結。祝耀輝看著所有銷售人員的業績報告，所有人也都看著他，會議室安靜得似乎能聽見心跳聲。而周林心里毫無波瀾，這一年的經歷巳經讓她身心疲憊。

“看看你們的業績，”祝耀輝指著會議室的電子屏幕，“你們自己都看看，這就是你們一年做出來的成績?！?

會議室鴉雀無聲，無人應答，誰都不想被當成出頭鳥。

“自己有什么感想？”他知道不會有人回答，停了一會兒，接著說道：“都不作聲了，看到這樣的結果自己都沒話說了吧?！?

在大家沉默之際，祝耀輝從面前的文件夾中突然拿出一份印有公司抬頭的文件，丟在會議室桌面上，讓大家傳閱。文件先到了李成手里，他看到這份文件的一瞬間臉憋得通紅，手在輕微地顫抖，說不出話來。接下來，輪到余曉寬，他接過李成緩緩遞過來的文件，坐直了身體，緊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嘴巴張開又閉上。周林看著他們表情的變化，知道這是一份不尋常的文件，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直至文件到了周林手中，才知道文件的主題是：公司年度銷售目標。這上面列著各個職位不同的業績要求，以及對應的提成比率。

這突如其來的銷售目標，看似是場意外，其實早有端倪有跡可尋，周林鎮定地看著，頓時就回想起了幾個月前被要求簽的那份協議：崗位責任說明。當時就對其中的銷售目標存疑，一直不愿下筆。看來，這份文件起作用的時候到了。

“看看吧，這是公司在這一年定下的銷售目標，你們有誰做到了？”祝耀輝振振有詞?！澳銈冏约嚎梢詫φ找幌?，和自己的業績差了多少？”祝耀輝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按這個標準，你們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是差距太大！沒有一個人達到標準！”祝耀輝的聲音越來越大?！耙荒晗聛砭统鲞@樣的業績，你們自己說得過去嗎？整天懶懶散散，工作不認真挑三揀四找借口，自己不去爭取，誰給你爭??？”

“不珍惜公司提供的機會，那就等于放棄了提升的機會。能像我們這樣給機會的公司不多了，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自己不想辦法，沒人幫得了你?！弊Ｒx接著說道。

年輕氣盛的余曉寬忍不住了，但語氣還算委婉：“以前沒告訴過我們公司有制定銷售目標，完全不知道啊。”

“你自己沒有目標？”祝耀輝瞪著那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澳阕约簺]有一點計劃？”

這句話把余曉寬問得啞口無言。

“你們做銷售的，應該知道要靠業績，靠業績來說話，沒業績就沒成績，沒業績拿什么本事立足。沒業績，拿什么提成。”

“如果公司能提前跟我們說一聲，讓我們知道往哪個具體的目標努力，這樣可能更好。”周林平靜地見縫插針。

李成和余曉寬連忙附和，說是啊是啊。

“上次簽的協議上面就寫了，都不看嗎？”祝耀輝厲聲問道。

“祝總，你說的是幾個月前簽的崗位責任說明吧，那上面沒有寫具體的額度?！敝芰掷潇o地回復道。

“是啊，上面都沒寫，都不知道公司的要求是多少，也沒寫具體的起止時間，我還以為從下一年開始計算，因為當時巳經過了大半年，快九月份了?！庇鄷詫捠治?

“下一年？當年簽的當年就生效，想到下一年去了，就你這樣的理解能力，難怪工作做不好?！闭f完，祝耀輝還發出一聲輕蔑地笑聲。

“不要管公司定什么目標，先問問你自己，你對你自己有沒有目標？！對自己沒要求，就別談什么回報！”祝耀輝步步緊逼。

區百琪從看到這份文件開始，就一直坐著。由于進公司的這幾個月一直沒出業績，她只能成為這件事情的旁觀者，否則就是引火上身。孫萍和張藍華在一旁也沒有說話，她們在看著祝耀輝能帶來什么表演。

“這兩年情況這么特殊，大家都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問題，能接下一些訂單巳經很不容易了。而且我來了不到一年時間，接手時全是新客戶?！敝芰只貞?。

“就這點訂單，就覺得有成績了？不想想要怎么提高？”祝耀輝立刻反駁。

“我們也想多接一點訂單，但現實的困難太多了，”李成忍不住說了一句，但依然吞吞吐吐，小聲嘀咕，聲音小到好像在自言自語：“很多事情我們也是要看公司的條件才做得到的?！?

“越有困難，才越能考驗你的能力，你的價值。沒有業績，就說明沒有能力，沒有價值。你來公司多長時間了？你自己不知道？還要我來直接點破？我說過不止一次了吧？”祝耀輝對著李成說道。

一說到業績，一說到工作時間，李成無言以對，他繼續小聲說到：“這一年真的不容易?！?

“那些零零碎的訂單夠發你們內銷業務員自己的工資？沒有業績，整天就想回報，不想想怎么工作，看看你接的這幾個單，夠干什么？！要不是公司發工資，你要喝西北風！”祝耀輝還在咆哮。

“進公司的時候說過怎么計算提成的，現在改成這樣，一年過去了，馬上就過年了?！庇鄷詫拵捉锨蟮卣f道。

“進公司的時候你有業績嗎？這么長時間你都沒達到目標，你太讓公司失望了，還想提成？提成是要達到目標才有，這是公司規定！”祝耀輝大聲吼道。

“可是也要提前說啊，公司完全沒有提前通知。我自己有計劃，可是最好讓我們提前知道公司的目標啊。如果我的計劃不行，我會及時調整。”余曉寬有些急了。

“通知你了，你就能做到？！你能調整什么？你要調整好你的心態！”祝耀輝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喊了出來。

余曉寬愣愣地看著對方，這話是沒有辦法再往下接了，他最后只說了一句：“太不公平了，根本不講道理?！币驗楹茱@然公司巳經做了取消提成的決定，他現在就是躺在砧板上的那條魚那塊肉，結果只有任人宰割。他臉色煞白，咬著牙，大聲地呼吸，腮幫子明顯鼓起，沒有再正眼看祝耀輝。

“工作永遠都在，哼，現在可不好找工作，這個你們自己有體會，我能同意招你們進公司，巳經是網開一面了。自己的工作，自己不想辦法，難道還要別人送上門？”

接下來祝耀輝的眼神在周林和區百琪之間不停轉換：“你們的工作方式有沒有問題，自己想過沒有。要給客戶一種緊張感，甚至是壓迫感，要強硬要威脅才能逼出客戶的訂單，我說了多少遍了？你們有沒有這樣做？到底有沒有這樣做？多想想還有哪些不足！不管職場新人，還是老人，都要自己找機會，工作機會是要靠自己才留得住。推三阻四找借口，很難在社會上生存！招一個人進來，公司的成本很大，換個工作，你們的成本更大，對于你們來說機會可不多了，自己要想清楚！”

祝耀輝再次面對所有人：“都想想怎么工作，沒有成績就想回報，就想拿提成，天上不會掉餡餅，不要整天腦子里光想這種好事，不要想占便宜想想業績！”祝耀輝盛氣凌人，手指不停地敲擊桌面，在這之后的幾分鐘，會議室一直充斥著他的怒吼聲，他將大家的工作成果化為烏有。本來對公司殘存的那點希望，也一同化為泡影。

對于這樣的結果，其實周林早在幾個月前看到那份文件時就有預料。雖然現在公司明確的表態讓她心中十分不滿，但因為巳經沒有預期，反而異常的平靜。所以，周林沒有回答，沒有興趣再做任何爭辯。

區百琪一臉頹喪地走出了會議室，公司的決定對她目前的狀況沒有任何影響，因為沒有出業績，可今后的路該怎么走，這是她現在正在思考，也必須思考的問題。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還要繼續嗎，這是自己想要的嗎，能達到自己的目標嗎?；氐阶约旱霓k公桌，周林看到了區百琪偷偷擦著眼淚，本來話就少的她一整天沒有再說話。

會議結束后，李成沒有再安慰余曉寬，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冠冕堂皇地勸他忍一忍，大家無一例外地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