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方年
來慕尼黑不久之后我收到了郭焦楠的微信：其實我們分手不僅僅是我說的那些原因，你家里人派人來學校找過我，也讓我跟你分手，即使他們不來找我，我也會跟你提分手，但是這件事還是跟你說清楚比較好，祝你學業(yè)順利。看完信息我腦子一片空白，我打電話給爸爸“你們派人去找郭焦楠了是嗎？你們連我找什么樣的女朋友都要管嗎”，“你以后的婚姻你自己是做不了主的，還是趁現(xiàn)在斷掉的好，別掙扎了，沒用的”我掛了電話之后：別掙扎了，沒用的這幾個字一直在我腦海中回響，不斷重復，我心如死灰的躺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這么長時間我一直以為我是勝利了，我自己選擇了學校，自己選擇了專業(yè)，我來到一個沒有家人監(jiān)視的城市，開始我的大學生活，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在做夢嗎？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仍然監(jiān)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有誰出現(xiàn)在我身邊會對他們的未來產生干擾就直接去除這個干擾，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啊，絲毫不理會我的想法，突然間我全身沒有力氣，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的努力，我計劃的未來還有用嗎，還有意義嗎？我永遠也逃不出他們的掌控，我難受的哭了，我該放棄自己的這些愚蠢的想法嗎？不放棄有什么用呢，我又為什么千辛萬苦的來這里上學，為什么我不是伍一，我不是萬程，我不是于嫣嫣，為什么我要是阮方年？我憤怒的用拳頭砸向地板，竟然一點都不疼，手流血了原來是不疼的。以后的日子里我放棄了我自己，我開始抽煙，整天喝酒，一個接一個的找女朋友，經(jīng)常翹課，過著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生活，既然我做什么都沒用，不如徹底擺爛吧。
有一天我們正在教訓一個小弟，突然就聽到到了伍一喊我的名字，很奇怪，我們在同一個城市，但是我們竟然也有三個月沒見了。她看見我的時候那吃驚的樣子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她一定對我很失望吧，抽著煙滿身酒氣，染了各種顏色的頭發(fā)，在街上打人。她問我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擔心我是不是也染上了毒品，我裝作若無其事，回答她不是毒品，就是普通的煙，我不想讓她問我太多就找借口讓她趕緊回去。這一刻我最不想見她，她讓我想到曾經(jīng)那個努力想改變未來的自己，她讓我想到那個曾經(jīng)有夢想的自己，但是那些我現(xiàn)在都不想要了，她生活在另外一個我到不了的世界，曾經(jīng)我也想去，可惜最后我發(fā)現(xiàn)那離我實在太遠了，我無論如何也到不了。隔天她來學校找我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大概猜到她會跟我說什么“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才幾個月沒見，怎么變成這樣了，以前那個自律，上進，有規(guī)劃的阮方年去哪里了？你到這里來主要是學習更多有用的知識，不是讓你到這來混日子的，多少人想來都沒有名額，你來了卻不好好珍惜嗎”我就知道她要說這些，可是聽到這里我還是生氣了，朝她吼著道“伍一，你夠了，能別一副救世主的姿態(tài)在這里教訓人嗎？我不是萬程，什么都聽你的”可能是我太兇了，她很長時間都沒在說話，我們兩個只是安靜的吃披薩，但是伍一就是伍一，雖然她被我嚇到了但是吃飽了還是繼續(xù)開口，只不過聲音被我嚇得小了很多“你交女朋友我沒說什么啊，喜歡就交往，反正你單身，但是要按時去上課，別翹課啊，還有，不許吸毒，只許抽煙”聽到這里我笑了，趕緊點頭腦答應，我心想都被我嚇成這樣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大概也只有她了吧“放心吧，我是不會吸毒的，你剛才被我嚇到了吧，我生氣起來是不是挺可怕的”伍一這才放松下來，不管我墮落到什么程度，還好有她在我身邊拉住我往回走，走向有光的地方，走向溫暖的地方，我不知道當下應該怎么做，我現(xiàn)在沒有計劃，但是有人陪在我身邊這本身就很好。
最終讓我決定結束這種渾渾噩噩的生活，因為我被打了，被現(xiàn)在這個女朋友的前任打了，還把我身邊的錢，手機銀行卡都搶走了，順便把我租的房子砸的稀巴爛，感恩我的房東在這種情況下報了警幫我叫了救護車。后來因為種種原因，出院后我住到了伍一那里，暫時住一個月，他的房東一看有錢賺沒有多為難我們，也幸虧她的房間大，她的單人床占挪一挪，后來買的沙發(fā)床也能輕松打開，剛開始我們住一起確實有點尷尬，雖然我們認識多年，但是畢竟她是女孩我是男孩，是有不方便的時候，還好后來我們都默契的解決了。這期間只有萬程擔心的三天兩頭要跟我視頻，他這反常的行為自己意識到了嗎，別錯過伍一這么好的女孩啊。我受傷期間，都是伍一照顧我，換藥，拆石膏，沒一點落下，當然逼我每天學習的也是她“我都不知道，你還聯(lián)系了我們班同學，還把每天的筆記和作業(yè)都要過來了”，“現(xiàn)在這個網(wǎng)絡世界，要這些東西與什么難，課程你都學會了嗎”，“還有一些看不懂”自從住過來我就不敢喝酒了，伍一在我也不敢抽煙，用她的話就是煙酒對我的身體健康不利，還是戒了吧，可是我忍得好難受“有筆記還看不懂嗎？給我看看...還好，不難啊”，“不是吧，這你都會，你給我講講吧”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挺麻煩，伍一每天要上課，要打工，晚上回來還要照顧我，現(xiàn)在還要輔導我功課，不行，我不能繼續(xù)當個廢物，至少學業(yè)要自己完成，讓伍一多點時間休息。伍一住的是家庭式寄宿別墅，廚房不能炒菜，她之前也是三明治，漢堡，面包這么過的，后來為了照顧我這個病人也做了西紅柿雞蛋面給我吃，還放了肉“你將就著點吧，不能炒菜，煮的東西應該還可以吧，而且這邊的調料好多我也沒找到”我吃著這個西紅柿雞蛋面激動的想哭“異國他鄉(xiāng)還能吃到這個，我還求什么啊，夠好的了，我這是國王級別的待遇”，“你喜歡就好，2月份就是中國的新年了，好想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都出來這么久了，肯定想家，尤其是在過年這個闔家團圓的時候“別傷感了，過年我和你一起過，我的銀行卡就快到了，我想好了就在你住的這里附近租一套房子，然后我們一起過年，我買好吃的，我們在自己做點，這樣也不孤單了”，“好啊，我會包餃子，到時候我們一起包餃子，一起迎新年，你能找個能炒菜的房子嗎？咱們炒幾個家鄉(xiāng)菜解解饞吧”，“好啊，我的傷也都好了，馬上就去找”，“再買些煙花吧，到時候在買些對聯(lián)什么的”，“好啊，聽你的”往年過年都是我一個人過的，今天過年因為有人陪我突然開始期待期待。
大年三十大家都按時來了，有我的兩個同班同學和他們各自的對象，還有伍一的兩個同學，今年有7個人陪我一起過年“快進來吧”，“都聞到菜香了”，“都是伍一做的菜，我只買了幾個現(xiàn)成的”會做飯的都去廚房幫忙了，我也過去打下手“阮方年，你把這個雞剁一下，剁成塊就行”我沒剁過雞，但是看起來應該不難，這種出力氣的活還是我來比較好，從哪里下手呢，我正猶豫的時候，聽到伍一問我“沒剁過嗎？先把四肢剁了，然后再把身子剁了”，“哦”我毫無做飯的經(jīng)驗，但是剁肉這種事難不倒我，我憑直覺把雞肉剁了以后竟然覺得很有成就感“你去洗手吧，我做完大盤雞，咱們就開飯吧”，“好，辛苦啦”我坐在沙發(fā)上陪同學們聊天，忽然回頭看伍一在廚房忙碌的樣子，覺得好溫暖，做飯間隙她跟另外一個同學聊天，不知道說了什么臉上露出笑容，炒菜時的煙火在這一刻竟也覺得很美，飯菜的香味傳入我們的鼻腔“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好應景。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吃年夜飯，看春晚，玩游戲，放煙花，這二十一年來我沒有體驗過的春節(jié)樣子，在這一天都補上了。“他們都回去了，你怎么還在這里傻站著，冷死了，快走”她拉我回房間“可惜了今天沒時間包餃子”，“明天包吧，我們兩個一起”，“好啊，反正過年必須要吃餃子的”，“伍一，想喝點酒嗎？就今天一天，喝一點就行”此時此刻我真心祈求伍一能答應，我看著她，希望有個滿意的答復“今天是過年，答應你了”太好了，過年真是好，什么愿望都能實現(xiàn)。我們兩個靠在沙發(fā)上喝酒“阮方年，今天你開心嗎”，“開心啊，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菜，我們多久都沒吃過了，我都不知道你做菜的技術這么高，我也是第一次剁雞，剁的挺難看的，還好剁出來了，還有這么多人一起過年，我當然開心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放過煙花了，你呢，開心嗎”，“開心啊，和你一起買年貨，裝飾房子，貼對聯(lián)，一起準備過年的年夜飯，做了那么多菜，覺得我自己好厲害，雖然今年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但是和你們一起我也很開心”，“我們認識多久了？”“嗯，快6年了，竟然這么多年了，你知道嗎？到這里之后，我發(fā)現(xiàn)你變了很多，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還好，到現(xiàn)在終于覺得以前的阮方年又回來了”，“你喜歡現(xiàn)在的我嗎？”“你是不知道你前幾個月的樣子嗎？誰會喜歡啊，當然是喜歡你現(xiàn)在的樣子啊，哦哦，不對，之前還是有人喜歡的，那么多漂亮女朋友，肯定喜歡啊”，“喜歡到前任上門來打我，真是，說出去都丟人”我們倆說到這里開始笑，現(xiàn)在想想之前發(fā)生的事，確實挺可笑的，我們繼續(xù)喝著酒“如果，阮方年，我是說如果，你以后需要幫助，可以隨時找我，雖然我沒錢，但是如果你需要什么建議啊，或者需要人陪你，都可以找我”她說出這樣的話應該是為我之前的轉變擔心“這么好啊，以后有男朋友也能隨時來陪我嗎？”，“當然可以啊，我沒有男朋友你都不找我，有了男朋友你又做出什么讓人擔心的事情基本也不會找我的，所以啊，只要你需要就給我打電話吧，不管有沒有男朋友這個人，別什么事都一個人憋著，時間長了心里會生病的”我繼續(xù)裝傻“在你那住一個月萬程都能煩死我，以后我也不敢嘍”，“他啊，就那樣，別管他”，“他......他最近也在忙著學習，要考研呢”我想暗示萬程喜歡她，突然又不想說了“嗯，忙點挺好的”我突然想問她另外一個問題，但是不知道合不合適，于是把酒杯里剩下的酒都喝完了“那天你說我們都不是對方喜歡的類型，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空了的酒杯“我們是同類型的人，有什么事都喜歡藏在心里，很少對別人說，我們都太理性，事情總是先判斷合不合理，然后再考慮能不能做，但是我覺得我比你好一些，有些話，有些事你從來不對我們幾個說，我至少還會說一些”同類型嗎，好像是的“沒有相似相溶的可能性嗎？有些人性格相似不是也相處的很好嘛？”“試想一下已我倆這性格，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了我是基本不會主動說的，你呢打死也不說，那事情就走向死胡同了，只會越來越糟，不會越來越好的”，“好像是這樣的”，“我們的性格，做事情的方法都是由我們的家庭環(huán)境，校園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相互影響形成的，所以很多事情不能怪我們，這些事情誰也改變不了”我的酒杯倒?jié)M了酒，我什么話也沒說繼續(xù)喝“以后會有一個滿眼都是你的女孩出現(xiàn)在你身邊，笑容甜美，陽光又活潑，她會成為你生命里的小太陽”伍一大概是覺得這樣的女孩才能溫暖我吧“很晚了，我困了，先去房間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她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的時候晃晃悠悠，已經(jīng)醉了嗎，我起身扶她去客房休息。給她蓋好被子，直到她睡熟，我只是靜靜的站在她床邊看著，想要離開的時候才吻了她的臉，對她說了一句晚安。我大概也喝醉了。
我知道剛才伍一說的話是什么意思，表面是在說我們兩個性格相似所以彼此不合適，其實她的意思是：我不適合她，而且她知道她說的那番話我能聽懂。她知道我對自己執(zhí)著的人或者事是一定要得到，一定要辦成的，我知道她在用那些聽起來有道理的話堵我，她沒有給我機回答她的判斷是否正確“你判斷失誤，我喜歡誰只有我自己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喜歡你？我會喜歡誰不是其他人能推斷的了的”我喜歡安靜，有主見，和我聊得來，有追求的女生，明明這些你都有啊，你不給我回答你判斷是否正確的機會，你知道我懂你說這些話的意思你還是說了，終究我們只能做朋友了吧！
大年初一我們一起包餃子，誰也沒有提昨晚的對話“我忘了，你得先去放炮啊”，“我現(xiàn)在就去，我也忘了，等會兒回來繼續(xù)包吧”，“走吧”。霹靂巴拉的鞭炮聲響起，我們又迎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