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號微微瞇了瞇眼睛，他打量著攔住去路的三人——以墨鏡男為首，另外兩個站在身后的似乎是他的小弟。由于執行任務的特殊性，他并不想多生事端，不然按照“黑色右手”安保公司的風格，現在對方已經正面中彈“自殺”了。

1號緊了緊牽著女孩的手，一言不發地想要繞過去。

“喂！沒聽到我們老大在和你說話？！”

光頭墨鏡男身邊的一個小弟直接伸手攔住了1號。

“……”

1號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心中卻是有些無語。倒是李洵上前一步，似乎想要用自己瘦小的軀體將1號擋在身后。

“我們……只是來找人的…請讓一下…”

“沒你的事！”

出手攔人的小弟直接一巴掌向著李洵的臉扇過去，下一刻他的手就被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掌捏住手腕停在了半空。

（申請使用安定模塊）

（同意申請……注意盡量不要讓目標發現端倪……）

（明白……）

偽裝狀態的1號看似為血肉之軀，本質還是特殊作戰服結合惡魔能力模塊形成的擬態，基本的增幅與功能都可以使用。下一刻無色無味的安定劑混入空氣之中，攔路三人組眼中的狠戾也被迷茫取代。

“我們急著找人，還請幾位不要糾纏……”

1號的語氣平穩，說出的話不卑不亢，像是有所依仗，與此同時他的語音模塊在超出人類聽力的波段混入了特殊聲紋指令，并進行靶向釋放。

【讓開】

特殊“聲紋”指令是配合“安定劑”使用的，對于普通人而言，能夠在短時間達成催眠操控的效果。

下一刻受到安定劑作用的三人乖乖讓開了通路，1號牽著似乎同樣有點迷迷糊糊的李洵快步走開。

“哎？”

李洵回過神來，想要提出疑問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以為自己剛才的恍惚是太累了的原因。

接下來事情就簡單了，在“安定劑”系統的“說服”下，兩人順利進入了娛樂會所，并催眠了管理人員詢問情報，只可惜李洵的父親并沒在這里。

無色無味的“安定劑”搭配定向“聲紋”催眠，再輔助偽裝者的“演技”，一路上給李洵的感覺就是今晚遇到的人似乎都異常的好說話。

“姐姐……”

“怎么了？”

“沒什么……”

“還有其他地方么……”

“有……”

李洵的父親日常活動地點倒是都在這附近，兩人挨個排查，終于在一處地下酒吧的包廂中找到了目標。

包廂中光線昏暗，雪茄煙霧在鐳射燈下織成紫色蛛網，陪酒女郎的亮片裙折射著妖冶光斑。微胖的中年人陷在真皮沙發里，左右各摟著個衣著暴露的女子，他的身邊鑲金牙的胖子正往嘴里塞葡萄，其余人舉著威士忌酒杯諂笑附和。

“李老哥這次可算是發財了呀~我怎么就遇不上這種好事呢……”

“哈哈哈哈哈…他們找上我的時候我也是很驚訝啊…沒想到那個賠錢貨竟然可以賣上這么高的價錢……”

下一刻男人們的談笑中插入了不和諧的質問。

“你把我妹妹弄哪里去了！”

1號還沒有動作，李洵就直接沖進包廂，鞋底踩碎滿地瓜子與花生殼，向著自己的父親撲了過去，事發突然，被女孩拽住衣領的男人過了十幾秒才回過神來。

“你是……”

“回答我！我妹妹被你送哪里去了！”

女孩的聲音非常尖利，而回應她的卻是狠狠蹬在胸口上的一腳。

砰！

李洵整個人砸在茶幾上，玻璃碎片混著冰塊濺落在大理石地面，掀翻的果盤與小吃滾落一地。

（現場出現混亂，是否需要進行鎮壓？）

（1號暫時僅進行觀察…其余未執行任務的人員封鎖酒吧的出入口…不要放過一人……）

（遵命……）

接收到命令的1號站在門口，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在看到瘦小的女孩摔在地上的凄慘樣子，身體竟然下意識上前了一步。

“嗯？”

1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出現的異常，仿生汗腺突然分泌出冷汗，心底似乎也有一種陌生的情緒升起。

是同情？

怎么可能？

偽裝者掃了一眼自己的身體監控數據面板，一個正在緩緩上漲的參數映入眼簾。

（當前污染值28%）

（當前污染值27%）

（當前污染值29%）

……

數值波動著上漲，1號并不知道該指數的意義，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認知濾網”，不過不論怎么想，所謂的污染值上升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1號不能跑路，他必須執行自己的觀察任務。

“嗚嗚……”

瘦小的女孩嗚咽著想要爬起來，發梢黏著打翻的雞尾酒，卻又被暴躁的男人一腳踢在了肚子上。

“我呸！晦氣東西！”

“我妹妹……現在……在哪里……”

李洵不屈不撓地伸出一只手拉住男人的褲腿，而那應該是她親生父親的男人看了一眼周圍吹口哨起哄的狐朋狗友，心情更加不爽起來。

（當前污染值31%）

（當前污染值30%）

（當前污染值32%）

“什么你妹妹！那是老子女兒！是老子的東西，老子想怎么樣就怎樣！”

說著又是一腳，這下直接踢到了頭，李洵抽搐了一下就不動了。

“喂喂，李老板別弄出人命了，這女娃你不要不如送給我吧？”

“滾你媽X的！我另一個女兒你知道賣了多少嗎？！整整50W！你他X的算什么東西！”

“……”

1號站在門口，心中涌起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應該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同理心。作為黑色右手安保公司下屬成員的他只是一把屬于上位者的刀，不論是老人小孩還是女人，只要是上級下達指令，他都會下手。

——應該是錯覺吧？

心中涌現的情感波動是如此真實，1號擬態化偽裝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握緊拳頭，指關節發出金屬摩擦聲，手臂上也浮現出根根青經，他不得不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不斷跳動的污染值上。

“讓讓……”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陌生的男聲從身后響起，是酒吧的安保人員來了，這種地下酒吧的安保都是由當地幫派人員負責，此刻來人雖然穿著西裝但臉上的刀疤以及后頸紋著的骷髏刺青卻盡顯兇悍。

“……”

1號沒有說話，只是側身讓對方進去。

“這人你們認識？”

看著一地狼藉，安保人員開口詢問。

“哈？”

李洵的父親隨手拿起一瓶白酒又對嘴灌了一大口，隨即做出答復。

“不認識！不知道從哪來的小屁孩……哈哈哈……”

“希望老板您不要在這里鬧事，那會讓我們為難…然后包廂的損失請造價賠償…」

“看不起誰呢！老子現在有的是錢！走我們換個包廂繼續……”

耳邊的嘈雜逐漸失真，1號身體微微顫抖地依靠在門口，視網膜投影突然閃現出模糊的影像，那似乎是一個失衡的黑白色天秤。

“……”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被踢到昏迷的李洵似乎清醒了過來。她蜷縮在地上，目光正好與不遠處的1號對視，似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女孩向著一直幫助自己的“姐姐”伸出手，五指在空氣里抓出帶血的虛影。

終于內心涌現的情感沖破了原則的限制，1號動了，他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半跪在地上并握住了女孩的手。

（1號你在做什么，停止你的舉動。）

（……）

面對通訊頻道中科爾的質問，1號沒有回話，他知道自己不對勁，但心底被高度活性化的“情感”在驅使他做出行動。

自己所“扮演”的這個角色……

可不會對眼前的情況視而不見啊……

虛假的“謊言”被注入“生機”……

覆蓋在臉上的“假面”，在此獲得了“活性”……

“你又是哪位？”

已經很是不耐煩的酒吧安保看向1號，而后者自然沒有心思搭理他。

對于此刻的偽裝者1號而言，時間似乎變得緩慢，他注視著女孩的眼睛，發現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不知何時變得一片漆黑。昏暗的包廂中一切的色彩本就不太分明，但1號能夠清晰地分辨出那就是“黑色”。

黑色的淚滴一點一點地滴入了他的眼中。

（好痛……）

（身體難受……）

（要想想辦法……）

(要把小云找回來……）

（為什么……）

（我的人生為什么會是這樣呢……）

（我明明什么壞事都沒做過……）

（媽媽……）

（我好想你……）

有雜亂的信息涌入大腦，最終匯聚為朦朧的畫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