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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忽如遠行客(肆)

  • 遠行客
  • 青蓮池上客.
  • 3578字
  • 2023-01-22 11:17:13

馬蹄聲踏碎了寂靜,初兮記得自己已命車隊停下,卻不知為何仍有其他人。

“何故在此停留?”馬上的男子高聲質問,兩只麻雀受驚,掠過他們的頭頂。

轉身之際,姚初兮瞧見一位身著靛青色胡服的少年,正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少年行禮。

尚未待她開口,少年已搶先一步自我介紹:“我是大涼南安王侍從東軒,姑娘的身份不必贅述。你在此地逗留,可有要事?”

初兮聽他語氣咄咄逼人,明白多說無益,只想再看一眼便返回馬車。她環視這片昔日的戰場,心中復雜的情緒不禁從眼中流露出來,而那居高臨下之人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東軒有些不耐煩地翻身下馬,一把抓住初兮的胳膊,欲拉她離開,冷笑道:“快上馬車吧,我需例行公事……呵,你這就害怕了?本該如此,沒有你們幻想中的風花雪月,來了還想全身而退……簡直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初兮看向他,只見他眼中滿是輕蔑和不耐煩。

東軒死死地拽著初兮往馬車上拖,而她最厭惡陌生人的觸碰,那些觸碰總能勾起她不好的回憶,心中不禁怒火中燒。東軒突覺手背一陣刺痛,如電流般襲遍全身,他不得不松開手。冰冷的鐵器觸感貼住脖子,他甚至來不及驚訝。一把劍架在他脖子上,那手背的傷口如泉涌般汩汩流血。

姚初兮手持剛從戰場旁撿起的劍,望著東軒微微一笑,隨后恭敬地說道:“無意冒犯公子,手上的傷是我舉劍時不小心所致,望公子海涵。我實在不喜被人強拽……”言畢,她將劍放下,扔回地上。東軒尚未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姚初兮這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般迅速。他自幼習武,警覺性極高,怎能讓別人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刀架在脖子上?難不成是自己對任務過于掉以輕心了?

這時,暮雨適時地趕了過來,“姑娘,東軒是北涼太子的侍從呀。”她將初兮往身后的馬車上拉,又急忙回頭對東軒說,“南安王既然派你前來,定不想起沖突,還是繼續趕路吧。”

東軒見狀,也明白暮雨在給自己找臺階下,便不再多言。暮雨也沒再多說什么,徑直鉆進馬車。少言寡語是她在宮中多年學到的保命技巧。

車隊又吭哧吭哧地在雪原上前行。每個人都將外套裹得緊緊的,生怕流失一絲熱氣。

初兮在馬車里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天已黑透,雪也停了。掀開簾子,遠處隱約可見遍天的燈火。北涼的皇城沒有宵禁,那里的夜晚,連月亮都覺得喧囂。她頭暈似灌鉛,又是病痛在作祟。她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卻不敢表露出來,憤怒與喜悅皆藏在心底,這樣才不會被人抓住把柄。快到城門口時,她還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草藥刺鼻的味道夾雜著松香,在室內纏綿不絕。初兮迷迷糊糊地醒來,那松香清淡卻異常好聞。

她問桌旁的暮雨:“這是什么香?這么好聞?”暮雨背對著她,聽到聲音便轉過身來,“姑娘醒了?”

“嗯,這是哪里?”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旁是陌生的屋子。室內空間不小,應該是正房,南面開窗,床沿灑滿了斜射進來的日光。

“這香是剛才一位藥鋪掌柜給的,咱們現在在南安王府上,這是姑娘的院落。”暮雨依次回答初兮的問題。

和親為何安排在王府上?難不成她要提前見自己的兒?可那孩子恐怕比她還大吧。如此一來,她輩分倒也不小,那過年時豈不是沒人給她壓歲錢了?初兮心中暗暗打趣自己。

暮雨在桌前煎茶,蹲下身一邊扇著蒲扇,一邊對身后的初兮說,“這松香有安神之效,還有這茶是從江南帶來的。我幫姑娘收拾收拾,長公主一會兒就來。”初兮擺擺手道:“我自己來就行,我剛到這里,想必長公主也沒有重要的事。”

馬蹄聲如碎鈴般在院門口響起。初兮剛下床收拾妥當,便看見敞開的房門前站著一位陌生的丫鬟。

“長公主來了。”

那丫鬟站得筆直,身上的衣服比她們都厚,裙擺卻比她們都短。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在哪兒?”

丫鬟沒有回答。

初兮順著她的眼神望去,看向院門口,才明白有人在外面等候,便說道:“外面冷,請長公主進來吧。”

丫鬟無動于衷,直直地站著,似乎在等待初兮領會她的意圖。

姚初兮摸了摸頭上的玳瑁發簪,微笑著,不緊不慢地說:“初兮尚未整理衣冠,頭發也未梳理,出去見長公主恐有不妥,請長公主來室內一敘可好?”她話語淡,聽不出絲毫波瀾。

那丫鬟笑著,仿佛早料到一切,不明意味地盯著她說:“我北涼不比中原那般拘束,長公主不嫌棄您的衣冠,請您隨我出去與公主一敘。”說著,不給初兮回話的機會,便大步跨出門檻。

初兮忍著沒有言語,打算跟上時,瞧見身旁的暮雨欲言又止。她搖搖頭,示意噤聲。

寒風瞬間灌入初兮的衣內,不斷摩挲著她的皮膚。長公主此舉明顯是在刁難她。先前差點退燒,這會兒仿佛又燒了起來,刺激得她不住地打寒顫。

剛邁出大門,便聽見馬蹄跺地的聲音,那人已等得不耐煩了。她抬眼望去,只見馬上坐著一位約莫十八歲的女子,明黃的胡服襯得她臉龐愈發明艷。她騎在馬上,俯視著初兮,眼神如剛開刃的鋼刀般鋒利。

女子唇紅齒白,仔細打量著初兮,冷笑一聲,“你就是大晉的長離公主?”

初兮向她行禮,“正是小女子……”

初兮欠身行禮,正色道:“正是,小女子名喚姚初兮,拜見長公主”

面前的女子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她望著初兮,似在思量著什么,片刻后答道:“我叫宇文夏,你……”

初兮被寒風吹得又打了個噴嚏,發絲隨風舞動,拂在臉上。她心中困惑,不知宇文夏是何意。莫非是想讓她吃點苦頭,長點記性?

馬上之人揮了揮手,滿是不屑地道:“罷了,你回去吧。快些收拾妥當,我兄長讓我帶你四處轉轉。”

初兮本想再行禮道謝,但實在凍得難受,便匆匆應了一聲,趕緊回屋。她將情況大致告訴了暮雨后,趕忙披上大氅,走出大門。

門前,丫鬟正牽著匹棗紅馬。初兮接過韁繩時,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謝謝”。丫鬟聞言,眼神一閃,隨即瞥了宇文夏一眼,便轉身離去。

“你會騎馬嗎?”宇文夏問道。

初兮小心翼翼地爬上馬背,她已許久未獨自騎過馬了。她轉頭望向宇文夏,應道:“會。”一邊輕撫著馬鬃,安撫著這匹棗紅馬。

不同于先前的俯視,此時初兮騎在馬上,宇文夏得以更清楚地看清她的模樣。她的眉宇間仿佛鎖住了江南一席煙雨,朦朧縹緲。霧靄之后,似有一朵梔子花悄然綻放,雖不奪人眼球,卻讓人難以言喻這恍惚之感。

宇文夏點了點頭,說道:“會就行,我可不想再教別人騎馬。你別亂跑,跟緊我就好。”

話剛落音,塵土飛揚,宇文夏已策馬奔出百米之遠。初兮不敢怠慢,初來乍到,可不能得罪人。她一邊盯著宇文夏留下的影子,一邊跟隨蹄印,繞過皇城外圍,拂開遮擋的松枝,獵場便赫然出現在眼前。

獵場四面環樹,遠山北涼的獵場即是林場,冬日殘陽下,林場顯得格外冷肅,一時間難以尋覓走獸的蹤跡。

此時的宇文夏駕馬立在前方,靜待初兮跟上。

“讓長公主久等了。”初兮趕到時,微微喘息著說道。

宇文夏白了一眼,對此不屑一顧,只是仰首望著天。初兮也下意識地朝天邊望去,那淘洗過的蒼穹上點綴著幾朵流云,凝清而死寂。

“你會射箭嗎?”宇文夏突然問道。

初兮被她問得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見初兮猶豫不決,宇文夏又冷笑道:“也是,你們哪里會這個?”

她隨手取下掛在馬背上的弓,拉開弓弦,一箭射出,直沖云霄。只聽一聲哀嚎,一只大雁重重摔落在地,不斷撲騰著帶血的翅膀,似在做最后的掙扎。

“越是掙扎,死的便越快。”姚初兮在一旁感慨道。

“嗯。”宇文夏無心多言。

她的箭法令初兮驚嘆不已。姚哥哥曾教過初兮射箭,但因條件所限,姚初兮只學了個皮毛。即便如此,身為外行人的她,也能看出剛才那一箭的驚艷之處。

姚初兮跟隨宇文夏一同走向大雁。那大雁并未一擊斃命,箭竟未射中要害,只是插在一旁翅膀上。

宇文夏蹲下身子,扯開大雁的翅膀,查看了一番后,說道:“死不了的。這孤雁沒跟上雁群,就這么落單了。只怕被燉的時候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一把揪住大雁雙腿,對初兮身后跟來的丫鬟說道:“九官,把這孤雁給他,人我帶到了,安全著呢。”

說完,就把那雁扔給九官,拍拍手對初兮道:“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在宮里可把我憋壞了……上馬,我帶你在這林場里逛逛。”

“有勞長公主了。”初兮隨宇文夏一同跨上馬。

只聽一聲馬嘶,前方之人如旋風般掠過。初兮也扯住韁繩,馬蹄聲起,緊跟其后。

遠處童山濯濯,初寒的淡色調將群山籠罩。陽面的雪被日光照射,漸漸消融。再回望時,皇城邊緣的鐘鼓樓眺望著南方,市井交錯,萬人涌動。屋舍錯落有致,民宅與商鋪雜居其間。

林場位于半山腰,北山南城盡收眼底,還有那條貫穿整個皇城的河流。縱橫交錯的河道讓初兮想起了江南水鄉。

又是一陣西北風過,卷起天邊殘云。初兮被寒風折磨得忍不住又打了一聲噴嚏。

宇文夏放慢馬蹄,興致缺缺地道:“不早了,冬季林場無趣,難得出來,還趕上冬天,真是掃興。”她轉過頭看向初兮,“回去吧,你不熟悉路,可別亂跑。”

初兮被凍得意識模糊,一個勁兒地點頭。宇文夏的話雖似商量,但實則不容置否。不過她也沒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便跟著一同回到王府。

宇文夏臨走時,初兮忍不住問道:“為何是南安王府?”

宇文夏在馬上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道:“別和我提他,嫁過來就住這兒唄,多說就是廢話。”

她連余光都未留,騎馬揚長而去,留下初兮一人在府門口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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