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澤言率先清醒了過來，看著這副局面，看著旁邊還因毒藥昏厥的姜景行，他對寧帝哽咽道：“父皇，救大哥，別管我。”

“不要！”姜疏桐紅著眼聲嘶力竭地搖頭，“都不可以……不可以！”

崔景昶心疼地趕忙護在她身旁：“夫人……”

姜澤言笑了笑：“昭陽，我在你心里，與你親哥哥一樣地位了嗎？”

早就是了，姜疏桐想開口來不了口，一陣氣喘不上來，又要暈倒的態勢，她強撐著在城墻下看著蕭懷逸，故作淡定朝他開口：“序知，我們談判好不好？你把他們放下來，這繩子不穩固的。”

蕭懷逸冷笑了笑，掩蓋眼底的復雜：“前面我答應你的是，一不動崔明哲，二不動你三哥哥，三不碰你，這三條我可每一條都做到了，他們倆……屬于哪一條？”

崔景昶順著蕭懷逸的話，知道他囚禁姜疏桐沒有碰她的事實。心里這塊小石頭落下來，可抬眸看著上面那大石頭，崔景昶便忍不住想窒息。

姜疏桐回眸看向寧帝，熱淚盈眶朝著寧帝搖頭，沒有開口，卻仿佛一直在說——父皇，救救哥哥。

寧帝恢復了平靜。

暗中，司甲等人正在準備救人。

“朕從不受小人威脅。”寧帝抬眸，“南宮衍，朕給你一次機會，你放了他們，我們好好談談。”

蕭懷逸笑著看著寧帝：“如何談？如果我要你承諾此后大瀛永不侵犯西王庭，并要求你把你親愛的昭陽公主許給我做王妃，你可同意？”

崔景昶瞪大了眼睛，回眸看向寧帝，生怕他同意。

寧帝笑了笑：“西王庭是前朝余孽，昭陽是朕掌上明珠，朕絕不可能答應你。”

蕭懷逸冷笑：“那還有什么條件好談的呢？”

眼瞧著蕭懷逸要派手下動手割繩子，姜疏桐又吼了出來：“不要！”

于城墻之后，三支弓弩之箭直直朝著蕭懷逸射了過來，他暗中意識到背后的危機，躲過了一支，卻不幸被另外一支所傷，順著城墻掉落下去。

“主上！”上面的人慌了，司甲等人迅速出手，解救了姜景行和姜澤言。

姜疏桐看著蕭懷逸倒了下來，失了神瞧著他摔下地面，倒在自己的面前。

直到一眾士兵圍繞在蕭懷逸身邊，直到蕭懷逸撐著最后一口氣，看向姜疏桐。

姜疏桐才反應過來，跪著爬到他的面前，泣不成聲。

護著她的，她藏在心底的默默念著的人，此刻奄奄一息，背部的弩箭穿胸而過。

姜疏桐一滴一滴淚落下來，她不知道是哪里射來的箭，也不知道誰射的箭只知道那弩箭威力驚人，蕭懷逸防不勝防。

“序知……序知……”

蕭懷逸忍著最后一絲意識，抬手抬到了姜疏桐眼前，為她輕輕擦掉了一顆淚珠。

他也沒辦法了……傻昭陽，下輩子再見吧。

隨后于無言之中，他的手無力癱了下去，徹底斷了氣息。

姜疏桐瞧著他，一直瞧著他，腦海里浮現了與他朝夕相處的畫面，有在京中的，在洛陽的，在護國寺的……還有益州的。

不知蕭懷逸死前，是否，也閃現了這些畫面。

姜疏桐聲嘶力竭，哭不出聲，直到沒了氣力，倒在了蕭懷逸身邊，再次因驚嚇過度，昏厥而去。

這場浩劫，史稱長安之變。

寧帝和姜景行豁出去了一切，擾亂蕭懷逸最后的謀劃，可不得不提的是，本來寧帝和姜景行都打算穩扎穩打、一步一步來的。

是蕭懷逸忍不住與姜疏桐有了牽扯，心里還做著不切實際的與她相守的夢，暴露了北部勢力，寧帝與姜景行擔憂夜長夢多，只好各自心照不宣地換了策略，全力對抗，將蕭懷逸的謀劃扼殺至搖籃中，對西王庭的進攻更是不再顧忌損失傷亡……可以說，是拿大批前線將士的血鋪平的收復之路。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智者不入愛河，蕭懷逸若是早對姜疏桐下手，冷血冷情，合州不會失手，此后西王庭在西境仍然占據著優勢，再隨著蕭懷逸將大瀛內部慢慢分崩離析，自然有與寧帝、姜景行相互掣肘之力，不至于被動。

可這一切……再說起來，太遲太遲了。

……

姜疏桐再度的昏厥，又讓眾人一陣頭疼。

菩提野老的一顆珠子不再管用，索性一同將最后五顆灌入姜疏桐腹中，她才再次醒過來。

寧帝、寧后、姜景行和崔景昶都陪在她身邊。

姜疏桐回過神來，才回想起她在昏睡中，崔景昶跟她說過的話。

那支箭是林清顏所射。

她在袁知意的幫助下，潛入兵部，取了千擔弓，回到觀星閣，用盡全力駕起弓弩，目標直指長安城墻之上的蕭懷逸。

一支她覺得不夠，又尋了兩支，袁知意這時湊了上來，幫著她架上箭，尋好時機，三箭齊發，叫蕭懷逸避無可避。

姜疏桐心里感受不到有什么滋味，亦或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滋味，默默回過神，看著面前自己的至親，艱難勾出笑容。

她醒來的這一天，西王庭王城破了，喬彥旻與林秉攻破的。

南宮許與賀綏被捕。

西王庭的勢力范圍，徹底歸入大瀛囊中，持續了三年的戰事總算宣告結束。

林家論功行賞，排在首位。

林清顏當即被封了太子妃，姜景行加冠禮擁有了自己的字——“初安”之后，便在萬眾矚目之下，與她辦了婚禮。

喬家位列功賞第二位。

喬彥旻封了二品將軍，贈了伯爵之位，德妃在母家封無可封的契機下，封了貴妃。

姜澤言居然再度求娶袁知意。

因為袁知意也是立了功的，寧帝便同意了，氣的岳太后和賢妃一陣鬧騰，都被寧帝寧后笑著安撫下來了。

戰亂初平，百廢俱興。

寧帝再次開設恩科，選拔人才。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姜疏桐心中留下了再也愈合不了的創傷。

她一直都知道，會有你死我活的這一天，可真正走到這一天，她才明白這一切是多么殘酷和刻骨銘心。

公主府每日夜里，姜疏桐都會被夢魘驚醒。

回回她都能清晰地再度經歷一遍蕭懷逸被刺墜亡。

“不要……”

今夜，又來一次了。

“夫人，沒事的。”崔景昶驚醒，坐起身抱著姜疏桐，輕聲安撫，不敢再讓她情緒激動。

姜疏桐靠著崔景昶，忍不住哽咽：“夫君，我在長安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