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星把陳繁葬在了宏德陵園，在陳繁母親關雅的身邊，她曾經猶豫過是不是和江舒年的父母商量一下讓他們合葬，但這個念頭很快便打消了，她害怕陳繁事事順心就忘了她這個朋友。

下葬那天來了不少舊相識，但他們大多數是抱著獵奇的心態而來，酒吧殺人案傳的沸沸揚揚，有的說三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相互殘殺，有的說強奸不成被反殺，有的說仙人跳被揭穿導致雙方大打出手，還有縱欲過度，嗑藥等等下流不堪的言論，每個人按照自己的生活經驗和思維模式只相信自己相信的故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了解真相。

真誠地送陳繁最后一程的人里，姚坤算是一個，他很內疚，他覺得如果不是自己選擇了放手，陳繁不會走到這一步。李南星沒有安慰他，因為她也是這么想的。

等到人群三三兩兩地離開，站在最后面的趙君昊緩緩走了過來，他看著墓碑上兩張照片輕聲地說，“陳繁和她母親長得很像。”

“沒想到你會來，”李南星一直沒注意到他，“你不恨她嗎？”

“談不上恨，我只是很遺憾，她不相信我不相信警方，如果她早點把事實說出來，結局很可能不一樣。”這結局不論是對陳繁還是對他，都會不一樣，不至于讓師父退居二線，也不至于讓自己升遷無望，他倒是不為自己抱屈，只是連累了師父他十分過意不去。

“她從小就固執的要命，別人的話從來聽不進去。”

“你知道就好，那我就不用寬慰你了，她和廖磊的事跟你沒有關系，你別給自己太多負擔。”

李南星聽到這句話終于繃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怎么和我沒有關系？是我非要把廖磊介紹給他，是我讓廖磊去公安局接她，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會認識這個人渣，她怎么會連自己的命都搭進去？”

趙君昊想給李南星拿張紙，可惜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看著蹲在地上掩面抽泣的李南星，他也蹲下來拍拍她的肩膀。

“內疚自責是正常的情緒，每個人都有，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負面情緒會慢慢消散，陳繁的死與任何人無關，她長期生活在自責的情緒里，她不停地反省，刻意放大她的錯誤，她這樣的過度反省很容易導致抑郁癥。”

“所以你是說陳繁有抑郁癥嗎？我是她最親近的人，我連她得了抑郁癥都沒有發現嗎？”

“我不是提醒你疏忽了朋友，我知道你很在意她為她做了很多事，我只是不想同樣的悲劇發生在你的身上，別總抓住自己的錯誤，沒有人能一輩子都做正確的事。”

“陳繁心里的負擔太重了，勉強把她留下對她是一種折磨，作為朋友我們不能只顧著自己的感受，”趙君昊嘆了口氣，“這樣說可能我們兩個都會好過一點。”

離開前趙君昊去了江舒年的墓地，不管是作為警察和兇手還是同為喜歡陳繁的人，他都沒有機會和這個人正面交手，在感情上盡管他的出場順序差了一些，但他覺得自己不至于像今天這樣一敗涂地，和一個死人做對手是這世上最不公平的事。

陳繁提到的口罩上驗出了李建軍的血跡和江舒年的DNA，加上陳繁的證詞，足以確認江舒年就是兇手，鑒于嫌疑人已經死亡，李建軍許凱旋案撤銷，他們的家屬對江舒年提起了民事訴訟要求賠償，但江舒年名下已無任何財產，他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王有富主動提出賠償，具體金額他們還在協商。

成倩倩在得知于子龍尸體旁發現了很多SM用具以及他的死相后，放棄了索賠的訴求，她對這個男人已經徹底失望，她只想過自己的生活，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糾纏。

如果人人都能看到結局，大約世間會變得更美好吧。

常俊峰，閆德明，李建軍，馬桃花，許凱旋，江舒年，唐志澤，吳心垚，于子龍，廖磊，孫紹晨，方仲，陳繁，不論他們曾經的生活是幸福還是不幸，富裕還是貧窮，高貴還是低賤，當他們在這個世界消失，剛開始還能為人們茶余飯后增加一點談資，慢慢地他們就會被社會遺忘。世界上每天會產生成千上萬的故事，他們的事很快就不值一提，除了親人愛人，不會再有人提起更何談懷念。

金市還是那個金市，金市的富人們都是早年憑借資源紅利發家致富，積攢了厚厚的家底后開始把觸手伸向其他領域，金市的普通人也不過是拿著兩三千月薪養家糊口，他們的生活仿佛兩條平行線，各自向著遙遠的方向前進，唯一的變化大概是平行線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

金市發生的一系列案子都只會存在于案卷里，也許能把他們記一輩子的只有趙君昊。

李南星捧著陳繁送給她的星空投影小心翼翼地放進后備箱，把糖豆放進安全座椅，把不高興放在副駕，不高興的情緒很差，懶懶的趴在貓包里一動不動，李南星拉開拉鏈點了點不高興的鼻子，自言自語道，“小畜生以后你就得跟我混了。”

她正要發動車，收到一條信息，是王小勇發來的。

在平城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