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她是成為拿捏別人的籌碼，更有用、更無往不利的籌碼。

身后那隔絕過往的屏障劃分開從前與現在，看起來模糊不清，氣息厚重渾濁。

白宸舟對容涼低聲說了段話：“你知道窒息的感覺嗎？就像是三，三減一等于二，可是因為加了其他的因素，三明明應該減一非要看做是加二，三加二就變成五，怎么拋開來去解釋，都是我的態度有問題了。”

說完清瘦高挑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走向黑暗。

容涼癡愣地看搖晃的耳環在眼前一閃而過，精致的側顏瞥見那熟悉的眉眼低垂著，帶來一種溫和的疏離感。

她手里握著星盤測算著，好似完全沒把剛剛的事放在心里，冷白的皮膚毫無血色，容涼回神追上前方的背影。

“我期望……你能有幸福的未來。”落后于她半步的容涼緩下語氣如此說道。

這個期望會是你想要的吧？

即便那個未來沒有我，陪你走完這段路大概也要選擇放下了，相伴這么短的時間，余生卻要經歷多少次反復想起與懷念。

這是他用歲月來確認的事實，毋庸置疑。

雖然偶爾，容涼一點都不想要這個結局，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是沒有希望的。

他知道她要什么。

他也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

因為疼惜，所以想要幫助。

盡管，他很不想繼續陪著做下去，但一想到她回憶里崩潰的日日夜夜，他知道，她熬不下去的。

這僅僅只是一次鳥兒脫困的嘗試而已，她的心早已經飛遠了。

白宸舟偏過頭，眉眼清澈又冷情，笑容卻有一絲溫柔意味，溫聲回道：“至少當下這一刻，我覺得我是幸福的。”

足夠了！

容涼眼珠一亮笑得格外開心，卻一點也沒有妨礙他的溫潤儒雅，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竟專情起來，叫人直直沉溺于溫柔的神色中。

……真的滿足了嗎？

容涼見她回過頭，收斂了笑容靜靜看著她，目光復雜，沒有了平日里的那股狡黠多情的勁，就這么盯著看了半晌。

只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

原來錯過那段時間，就沒有下一個時間可以去等待了。

“你還記得我們救得那條狗嗎？”

容涼突然道。

白宸舟嗯了一聲，繼續往前帶路。

“那條狗老死了，它說它不想活那么久，即便我那么那么的挽留……”

容涼話鋒一轉：“后來我養了一只能活很久不容易死去的貓陪著我，貓妖本事不強，它擋在我身前帶給我的安全感比不上樊橫的萬分之一。”

提起樊橫，他就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

“你說我下次要養什么呢？”他問她。

白宸舟假裝聽不懂，隨口回容涼說：“烏龜？長壽些？”

“……”

可他想聽到的可不是這個！

容涼無可奈何，重重嘆了口氣。

感情是個很復雜的東西，有時候就是這樣，瘋狂難以被理解，除了自己誰都不懂，可偏偏就是會出自本能的這么做了。

她前不久才經歷過，所以感同身受。

就像曾經對漆姬帆說過的：“這世上最無法抵抗的誘惑不是人，而是情。”

“動了情，”她的聲音一點一點低沉下去。

“繳械投降。”

可是沒有感情，又沒有偏愛，那么自然說話做事都是可以狠下心的！

“我很快就要離開了。”白宸舟慢慢開口，又補充了一句，“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容涼立刻接道：“要不你養我吧，結成契約，我跟隨你去遠方，再遠的地方的都可以。”

說完，他有些后悔，但還是堅持說下去：“我們都需要一個，穩定的精神支柱不是嗎？”

白宸舟用了兩三秒鐘的時間猶豫。

她輕聲說：“……對不起。”

容涼的心驀然一沉。

之后兩個人都很少說話，安安靜靜的走機關動手清除擋路的魔獸。

白宸舟也就提醒了兩句。

“在水下。”

“注意安全。”

直到已經走完了旅途的終點，容涼才拉住她不甘心的問了一句：“為什么？”

白宸舟眨眨眼，很認真的回答他：“我可以通過繪畫來讓自己平靜，有空你可以跟祁景下下棋，跟阿令他們一起玩游戲。”

“我現在需要度過一段沒有故人在的時光。”

無論是你，還是別人。

都不需要了。

“樊橫復活之后，你會去見他嗎？”容涼絞盡腦汁的轉移話題。

“當然會啊。”白宸舟肯定答道，她眼神捉摸不透地看著容涼安撫道，“我是不會一去不回的。”

容涼稍稍安心：“那我等你回來，如果那個時候你身邊沒有別人的話，考慮考慮我吧。”

白宸舟沒有說話，只是上前笑盈盈地掐了下容涼的臉。

……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魔族祭祀的祭品和器具都已經備好，但星盤越來越復雜的變化令她眉頭緊皺，礙于某些因素又不好輕舉妄動，只好找了個地方坐下。

右眼溫熱了一瞬，白宸舟閉上右眼按了按，忽然眉目舒展。

容涼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白宸舟有些焦慮，把玩著黑石閑得無聊：“時間還沒到，要不我給你講一個有關于孽魂幽曾經某一任主人的故事吧。”

“好啊。”容涼道。

白宸舟低頭看著孽魂幽說：“在我學會使用它之后，偶然看到過一個女孩的人生。”

容涼若有所思，瞥了眼孽魂幽，聽著身旁的少女繼續說道：“她并不了解，孽魂幽真正的作用是什么，只是每次死亡之后這塊黑石都在她身上，預言者告訴她需要在未來成婚的那天殺死命中注定的男人才能擺脫這無窮無盡的死亡輪回。”

“可是命中注定的男人是誰呢？每次輪回都在她十八歲那天重新開始，第一次輪回她……認真的選擇了一個很好很好的男孩，因為她沒有把那句預言當真，直到她周圍親友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她沒辦法親手殺了她的愛人，可是她也死了。”

說到這白宸舟抬頭看了眼容涼，無奈笑了笑感嘆這命運無常。

“因為她想要嫁的人不是她命中注定的人，第二次輪回她選了一個很愛她的人，明知道女孩對曾經那個男孩念念不忘還是堅定會娶她的大哥哥，可還是錯了。”這次說完白宸舟的表情很淡，沒有之前那么在意。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試錯，她忽然發現每一次死亡的時候都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看著她一次又一次死去。”

“那個人是她原來從沒考慮過的人。”白宸舟慢慢說。

白宸舟手撐著左臉：“我只是很可惜，如果沒有這個可笑的、詛咒似的結束條件，那么她第一次就能獲得幸福，用心選的人，明明兩情相悅，只能不斷錯過才能避開死亡輪回。”

容涼忍不住說點什么，他看見白宸舟眼里的遺憾和落寞，卻是問了句：“我有點好奇，那個從沒考慮過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她一怔，微微垂著眼睛，彎唇笑著說：“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