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起陽和呂子浩都有些吃驚，狠狠瞪住來報信的人。

那人也被看毛了，憤怒地往后退兩步。

“你們怎么回事？瞪著我干什么？劉磊讓我轉告你們，如果想找他，就去后倉庫區。”

“什么毛病這是？神經！”

轉身就往倉庫大門外走了。

這是個凡人。

毫不知情，純粹就是順路來報個信。

兩人回過神來，發現是自己緊張過度。

然后，憤怒之氣在胸中蔓延。

太囂張了，這不是挑釁嗎？

呂子浩轉身就往倉庫后區走。

蘇起陽忙趕上去。

“這小子肯定設好了陷阱，等我們去鉆。”他提醒呂子浩。

呂子浩聞言，腳步遲疑了一下。

剛才被劉磊的傀骨纏得沒了脾氣，心知劉磊的修為已經高過自己。

“老蘇，你怕嗎？”

“怕？我沒說怕啊。就算是陷阱，老子也給他捅了。只是提醒一下你，小心總沒錯。”

呂子浩重重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修為比我們高的，又不是沒殺過。他劉磊，未必高得過那個蛇妖。”

兩人快步走入倉庫后區，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倉庫里的人都不見了。

四周陰沉沉的。

抬頭一看，天空黑壓壓的布滿了烏云。

只見遠處一座倉庫門前，劉磊殺氣騰騰站著，狠盯著他們倆。

“劉磊，想不到，你居然能制造界域。”

“哼，一個娛樂手段，讓二位見笑了。”

斗大的雨點突然掉下來。

呂子浩很驚訝：“你這界域很精妙啊，居然有天氣變化。”

劉磊一愣，淡淡地說：“我現在沒有制造界域。”

呂子浩不信，這天那么黑……

“那是真的要下大雨了。”

說完，劉磊轉身往倉庫里面走。

呂子浩臉一紅，麻蛋，還真是下雨了。

在這個季節，天氣是說變就變。

誰能想到，烏漆嘛黑的天，是真實的天呢？

難怪人都不見了，都早早去避雨了。

蘇起陽也沒料到這不是在界域之內，而是真的暴風雨天氣。

面上流露出與呂子浩一樣的尷尬。

都怪自己太緊張了。

這種緊張情緒，也可以理解。

剛剛從黑暗詭譎的界域中出來，恰好碰到天氣巨變，法師也有走眼的時候。

兩人站在門口，對視一眼，心中都生出一個疑問：這狗妖明目張膽，想玩什么花樣？

噗嗤。

劉磊在倉庫里笑了。

“都不敢跟進來，還想抓我？”

兩人遲疑了一下，毅然走入倉庫。

倉庫門咣當被關上。

蘇起陽掃了一眼，地面很臟，似乎是一座廢棄的倉庫。

空空蕩蕩，沒有堆貨，散落扔著一些麻袋，不知裝的是土還是谷物。

有一處屋檐蓋了塊鐵皮，密集的雨點打上去，十分嘈雜。

選在這里動手，的確不需要制造界域。

“劉磊，把我們引到這里，有什么招數，盡管使出來。”蘇起陽沖劉磊大聲說。

聲音之大，把外面的雨聲都蓋住了。

誰料，劉磊卻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說：“二位，咱們能不能講和？”

這多少有點出乎蘇起陽的預料。

“咱們似乎沒啥好講的吧？”

“可以講！”劉磊誠懇地說。

“你們也看到了，我如今不是受秦征管著的那個弱小的劉磊了，我很強大。”

他身子一震，地上的影子陡然變長，身后現出一只惡犬的光影，獠牙朝天。

光影五彩斑斕，一股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

呂子浩眉頭緊皺，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你的真身法相？”

蘇起陽看不懂，低聲問，這說明什么？

“妖修為不高的時候，幻化形態很困難。剛才他給我們展示的，是他的真身法相。不需要現出真身，就能讓人看到真身的樣子。這說明他的修為，已經很高了。”

蘇起陽忙問：“比蛇妖還高嗎？”

劉磊哈哈大笑，打斷他們：“你說的是外來的那幾只蛇妖？他們算個什么東西？要是犯到我頭上，早就把它們吃了。”

呂子浩驚道：“你知道蛇妖的事？”

“蛇妖這幾個月一直糾纏秦征，我怎么會不知道。多謝他們，讓秦征自顧不暇，讓我……我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妖魔之間有特殊的感應。

他與秦征并非朋友關系，樂得坐山觀虎斗。

蘇起陽忽然想起一事，問他：“你第一次吃人，絕不是秦征滅度之后的事。”

劉磊大為意外，不知自己那句話泄露了，竟然被他看破。

但也毫不在意，大方地承認：“不錯，在秦征與蛇妖爭斗的時候，我偷偷吃了個人。”

他托著腮幫想了想，說：“是一個外地流浪到這里的瘋子，根本沒人注意，我一時沖動，就把他給吃了。”

說完把手拿下來，搓了兩下，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蘇起陽沉聲問：“那你到底吃了幾人？”

啊——何必斤斤計較。

劉磊臉色不悅。

“刨根問底沒意義，我現在實力遠高于你們，但我不想跟你們撕破面皮，如果能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那不很好嗎？”

呂子浩搖搖頭，很痛心地說：“劉磊，我一直以為你想當善人，維護街面上的和平。”

“我本來就是善人。”劉磊爭辯道，“這些年，我解決了街面上多少麻煩？給人送錢，救死扶傷，難道我不是善人嗎？”

偽善！

蘇起陽一語揭穿。

劉磊臉色一變，怒道：“我不是偽善，我是真的在維護社會的穩定。這點，呂子浩可以作證。”

蘇起陽看向呂子浩，卻見他嘴唇微微顫抖，沒有馬上反駁。

俄而，緩緩說道：“你的確做過許多功德無量的事。”

他的聲音哽咽起來：“然而你卻吃人了。”

劉磊瞳仁一縮，一股寒意射出。

“吃的是無用之人。”

“無用之人就可以隨便吃么？”

“我并沒有經常吃，也就才吃了五個。”

蘇起陽大吃一驚，這絕對是吃上癮了。

什么，五個？

呂子浩眼睛冒火。

他萬沒想到，狗妖劉磊，早就失控了。

“五個而已，我能控制得住。”

“不可能！”呂子浩怒喝，“從來沒有妖吃了人，還能控制得住的。”

“從來沒有，那就從我開始。”

“荒謬，可笑，自以為是！”蘇起陽冷冷地說。

劉磊怔怔地看著他們，喃喃道：“說不通么？”

“你殺了人，還想要我們裝看不到？”呂子浩不住搖頭。

咳——榆木腦袋。為什么就說不通呢？

劉磊仰頭長嘆。

鼻子一酸，眼中忽然流下淚來。

“我很喜歡人間的生活，這幾十年來，每日與鄰居熟人閑聊，看著他們為柴米油鹽而忙碌，我覺得這種生活挺有意思的。”

“凡人們都有親戚朋友，逢年過節，迎來送往。一家有事，幾家幫忙。”

“你知道嗎？幾十年前，我還與一個女人以夫妻身份共同生活呢。只是，她畢竟是凡人，我不能讓她發現，她老公總也不老。”

“我離開了她，不辭而別的那種，讓她傷心了好多年。”

“后來她老了，病了，臨終的時候，我去看了她……”

劉磊哽咽起來。

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當他說這些的時候，呂子浩也似乎感同身受。

可能想起了幾百年前自己的家人。

“二位，我多年來，一直暗中幫助社區，匿名捐錢無數。我對絕大多數凡人是有情懷的。”

“僅僅吃了幾個無知無識的傻子，瘋子，并未改我初心。”

蘇起陽見呂子浩站在那里，感情似乎動搖了，忙低聲問他：“怎么，你覺得這狗妖說的有道理？”

呂子浩臉色煞白，搖搖頭：“吃了人，不可能保得住初心。他完了，墮入魔道而不自知。如果今天不除他，以后危害更大。”

蘇起陽松了口氣，嘟囔道：“我看你這樣子，似乎很傷感，還以為你同情他呢。”

呂子浩緊緊攥住拳頭，恨恨地說：“我怎么可能同情他？我只是可惜，這世上少了個好妖，多了個惡魔。”

劉磊聞言，臉色大變，直直站立。

“果然還是說不通嗎？呂子浩，你也是個僵尸，并非人類啊！”

“哦，忘了說，秦征自己也是個僵尸，還沒擺正位置，還把自己當人類法師看待，豈不可笑！”

聽到他提及秦征，還說也是僵尸，呂子浩怒火中燒。

“閉嘴，不許污蔑秦先生！”

劉磊微微一笑：“好，不說他。我們還是認真談談吧，你們別管那么多閑事，我以后也不會隨便吃人，生活一切照舊，如何？”

呂子浩慘然一笑：“不可能的，不可能照舊的，一切都改變了，永遠改變了。”

劉磊一步步走過來，咬著牙問：“當真無法通融？”

“不能！”

劉磊臉一沉，身子一震，倉庫塵土飛揚。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不講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