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皇上宣我去宮里,雖然沒說是什么事,但我也知道大概是想說說我與程帆的婚事,畢竟,我算是駁了皇上的旨意。
皇上在于寢宮正殿和他人談話,我就坐在偏殿等了一會,公公前來叫我可以進去了,正巧來了一位端著羹湯的小宮女,我便開口,“我幫你拿進去吧。”
我突然開口,小宮女驚了一下,抬頭看向我,公公在一旁候著,給了小宮女一個準許的眼神,小宮女應禮,將手里的托盤放在了我手上。
公公帶我進去了正殿,公公在前方引著,我在后頭跟著公公走,進了正殿,皇上正坐著隨意翻著桌案上的奏折,見我來了,便看向我,“和兒來了,直接過來吧。”
我聽到這話,點了點頭簡單行禮就向前走去,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皇上的桌案上,退到底下,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這是你帶來的?”皇上問。
“是來時路上有宮女送過來的,臣女想著順路就帶過來了。”
“好。”
皇上宮里的東西都是千挑萬選的,自然不會輕易的吃宮外的東西了,我說了之后,皇上便淺淺的嘗了幾口,而后揚手,旁邊公公看到后,立馬上前將碗勺收了起來。
公公把東西收下去后再沒有進來,整個大殿就我和皇上二人,我沒敢開口,安穩的坐著眼睛瞄著旁邊的空地,我其實也有點害怕皇上會責怪我,雖然我不知道皇上到底是為什么會同意給我和桑盛年賜婚的。
皇上先開了口,我感受到了皇上的眼神在看著我,語氣有些許的長輩的責怪,“和兒都這么大了,本來是想讓你和盛年一起,兩人一起長大,互相了解的更多一些,但既然是皇太后下的令,那也無妨,景州州主之子也還算與國公府相配。”
“多謝皇上成全。”皇上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隱隱的有些不滿,皇上在責怪我用了皇太后的權利,皇上本就不喜丞相權勢遮天,而今我國公府以前是景州守軍,現在有與如今州主結親,皇上忌憚些也是應該的,我心里著實有些害怕。
我起身來到皇上前方,緩緩跪下,做了叩禮,“回皇上,臣女還想請求皇上一件事,不知皇上可否一聽?”
皇上許是來了興趣,“但說無妨。”
“是,”我慢慢起身說道,“臣女父母年事雖不高,但前半生多在戰場,其實早已落下病根,待臣女婚事落成之后,可否請皇上給個恩準,讓臣女父母早些回景州閑適余生,皇上若有召再回翊城。”
大殿上沉默無聲,我不知皇上在思索些什么,皇上可否信我說的,會不會覺得我說的只是小兒妄言,并不當真,自然,我只是稍作提起,隨后的事情還是得父親出面。
“這事?”皇上終于開了口,略帶思索的說,“朕還是要深思熟慮之后,再與你父親商討,畢竟,若是國公府的事宜交予次手,還是需要一些時日的。”
“謝皇上。”我叩謝了皇上,準備離開,“臣女告退。”
“和兒。”皇上叫住了我。
“皇上。”
“你去看看皇太后吧,她老人家多日未見你了,許是又想念你了。”皇上說道。
“是。”我退下后,在去往皇太后宮中的路上,我心想,本就準備此次進宮來看看皇祖母的,畢竟好久沒有來宮里,圣旨一事還未曾好好的謝過皇祖母。
想著想著,轎子就到了萬壽宮,我下了轎攆,來到宮里后,早早就有宮人通報我要來萬壽宮了,皇祖母準備了一些小吃食。
皇宮的膳食確實是在外無法吃到的美味,我正好餓了,就留在萬壽宮用了午膳,午膳過后,我與皇祖母在房中閑聊,聊到我的婚事,皇祖母盡是遺憾。
“原本以為,你和盛年可以青梅竹馬的,多般配,盛年又喜歡你,沒想到,我們和兒的緣分在這里,不過既然是你母親來求我的事,我自然是要辦好的,也只是可憐了盛年,這幾日都沒見到他,許是傷心難過了。”
“皇祖母,盛年哥哥一定會有更好的女子相配,您就放心吧。”我雖然心底對桑盛年還是有所忌憚,但是在皇祖母面前,不可對桑盛年太過有敵意,畢竟,在皇祖母眼中,桑盛年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哥哥。
“程帆這人,皇祖母派人調查過了,程家在景州算是好名聲,既然有這樣的名聲,人也不會太差,有時他跟著盛年來宮里時,皇祖母也見過幾面,模樣端正,正氣凌然,是個好孫婿。”
“嗯,我相信皇祖母,皇祖母的眼光一定不會出問題的。”
我與皇祖母正聊著,門外管事姑姑來報,“皇太后,大皇子來了。”
我連忙從床上站了起來,只見皇祖母對姑姑說道,“知道了,你讓他在外面等一會兒。”
我連忙看向皇祖母,“我不能出面吧,皇祖母。”
皇祖母安慰道,“你先不要著急,你說的對,你先不要露面,等我去看看他,安慰一下他,畢竟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也挺大的,都好些天未來我的萬壽宮了。”
“好的皇祖母。”我點頭贊同,“我就在后面等您。”
“好。”皇祖母走了之后。
我便坐在屋子里烤著火,也實是在無聊。于是悄悄的想去聽聽他二人在說些什么。
我在屏風后不遠處靜靜呆著,因為是祖孫兩說話,皇祖母身邊就留下了一位管事姑姑。
剛坐下就聽到桑盛年對皇祖母說“皇祖母,您斷不可讓阿和嫁給程帆。”
皇祖母聽到此話立馬回道,“盛年你不要著急,既然你和和兒的緣分未到,那么你就要學會放手,和兒既然喜歡程帆,程帆也喜歡和兒,他們兩個兩情相悅,那就讓他們兩個在一起。而且你也知道,你是丞相的外孫,雖然丞相已經離開翊城,但事實你我都知道。你與和兒,不只是我,連皇帝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我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要同意這件事。但是,我明白此事一定有你的份量。你要記得,若是和兒喜歡的是你,我也一定會讓和兒與你在一起。但是和兒現在喜歡的是其他人。盡管你喜歡和兒,你也應該放手。畢竟你是皇子,不可為這等兒女情長斷了前途,你說祖母說的對嗎?盛年?”祖母的字字句句,都在讓桑盛年不要再插手我與程帆的事,此話說得如此明白,相信桑盛年也應該聽得懂,桑盛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如此說辭了。
“皇祖母,不只如此。”桑盛年又繼續道,“您可知,那程帆是何人?”
“盛年,你莫不是忘了祖母便是景州之人。祖母已經查過了,景州州主家世清白,從小小的縣官一直升到了州主的位置。景州之人提到這位州主,便覺心安,這樣的官員教出來的孩子定不會差。”皇祖母繼續說道。
我知道皇祖母一直是向著我這邊的,我倒要看看桑盛年你有什么話可說。
“皇祖母,我說的不是程帆這個人的品性如何,皇祖母也知道程帆入我大皇子府是我親口向父皇提的,他的品性我自然相信。”桑盛年停頓了半分,又繼續說到,“皇祖母,您可知,程帆是涼州人。”
“涼州?!”不只是皇祖母,屏風后面的我也感到震驚,程帆怎么會是涼州人呢?他自小便在景州,我小時也見過他,那時涼州已經被安家收服,他怎么會是涼州人呢?
我強忍著內心中的疑惑,內心其實在相信與懷疑之中搖擺不定,繼續坐著聽著屏風外的對話。
皇祖母聽到此話也是極其的不愿相信,隨機讓桑盛年拿出證據來,我聽著外面的動靜,桑盛年呈給了皇祖母一本奏疏,皇祖母翻看了一會兒,隨即問,“這些是?你查出來的?”
“是,皇祖母,既然留了程帆在我府中做事,我便要查探查探此人,若是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職位,他是涼州人也無妨,可現在阿和要與他成婚,我便不得不說了,我還以為只要我向父皇請了旨意,阿和就會想通,還會讓程帆知難而退,可誰知您竟然出面保全了二人的婚事,既然如此,我便只好將這些事與您相說,想問問您的意見。”
“這事,為何我這處沒有查到!?”皇祖母有些怒氣,管事姑姑急忙跪在了臺下,“皇太后恕罪。”皇祖母生氣了,意思是此事有可能為真,這可如何是好。
“皇祖母,您莫要氣壞了身子,我的人也是經過了蠻多波折才尋得這些消息。”桑盛年接著說道。
“盛年,你繼續查,看看有什么其他方面的事情,還有那個二皇子,也要好好查查,他的生母一族,都要仔細些,但是查到先來告訴我,暫且先別告訴你父皇。”
“是,盛年明白,皇祖母,那盛年先告退了。”桑盛年的腳步聲尤為刺耳,我聽著桑盛年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管事姑姑扶著皇祖母預備離開,我從屏風后出來,皇祖母看見我,招招手讓我過去,“你可聽到了?”皇祖母問。
“是,和兒都聽到了。”
“走,與祖母去廂房中。”我從管事姑姑手中接過了皇祖母,管事姑姑拿起一摞奏疏,我驚訝,怎么這么多?
我扶著皇祖母回到了廂房,廂房沒有人,但是宮人在我們走后,還是將火爐中的火燒的旺了些。
外面有些寒意,可回到屋中,我卻感覺到這炙熱仿佛像是寒冰一般,管事姑姑將手中的奏疏放在床桌上,皇祖母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遞到我手中,讓管事姑姑在門外等候。
我翻開手中的奏疏,上面是程帆的本籍信息,我又翻看了其他幾本,都有景州各地的官員官印,都是從官府里調出來的信息,蓋了官印,若是只有個別官員,還能說是桑盛年的人,但是這么多,我是真的開始懷疑了。
“可是,皇祖母。”我問皇祖母,“收服涼州后,不是說涼州百姓皆我翊朝百姓嗎?”
“和兒,若是他是普通的涼州百姓,自然無甚關系,可程帆他,”皇祖母倒吸了一口涼氣,緩緩說道,“他是程次年將軍的曾孫,身份擺在這里,若是他心懷不軌,與你結親后,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國公府也會受到影響。”
“固然他是程次年將軍的曾孫,可他與他父親并未做任何不利于翊朝的事,而且還在景州做官造福翊朝百姓,這難道就不能網開一面嗎?”我看著皇祖母,希望皇祖母可以說出來沒有關系的話,但始終是我自己妄想了。
“和兒,因為懿旨是直接讓你母親拿回去的,所以暫且無甚人知曉你與程帆的婚事,但是如果你們大婚,那么從那日開始,程帆就一定會被各種人查,這些事遲早要被查出來的,到時,可沒有回旋之地了,萬一有人要拿程次年將軍的事情造勢,就算是祖母,也沒有辦法保住你的心上人。”皇祖母語重心長的與我說了些話。
再后來我就沒聽進去些什么,只知道皇祖母的意思是婚事暫時無法進行,讓我回去與母親父親商議,趁現在只有自家人知曉。
當我準備回府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皇祖母派了車送我回府,今日由于要見皇上,我連阿妍都沒帶在身邊,說實話,也是阿妍不太了解我的脾性,有時候辦不好事情。
我坐在馬車上,心思早已飄到萬里之外,為何程帆不早告知我此事?還是他也不知道?為何以前沒有發現過此事?為何現在被桑盛年查出來了?他為什么還要對付程帆?桑盛年為何要告訴皇祖母?不告訴皇上?他又在想些什么?
“停!”馬車突然停下,我坐直了身子,只聽馬車外傳來聲音,“郡主,有人在前方求見。”
“誰?”我問。
“回郡主,屬下不知。”門外的人說。
我探出半身看向外面,借著路口的光,我看清了底下半跪著的人臉,是他!怪不得說是求見,原來是跪著。
那是桑盛年的人,便是那位被我認出的跟蹤過我的人,他為何在此處攔住我,正好,我也有事要問問他。
“我知道,是我認識的人,你先在此處找個巷子等會,我去去就回。”我對馬車上的人說。
“是,郡主。”他扶我下去之后,我來到那人面前,那人仍然是半跪的姿態,“參見郡主,我們主子有請。”
“走吧。”
那人站了起來,“郡主請。”帶我來到了巷子里,仍舊是熟悉的馬車,巷子黝黑,馬車上卻是燈光明亮,還因為燈亮讓馬車上都暖了幾分。
我上了馬車之后,桑盛年遞給我一個手爐,我晃了晃手里的袖子,表示我已經有了,“謝謝,不用了。”而后等著桑盛年開口。
桑盛年嘆了一口氣,“阿和,你與我生疏了好多。”桑盛年說此話時,我聽著聲音有些虛弱,我抬頭看去,發現桑盛年臉上有些疲累,可還是在我看向他時扯出一個笑容,優雅從容。
“有嗎?還好吧。”我只是看在你沒有直接告訴皇上的份上與你好好說話。也是因為今天的消息太過于震驚,我無心與他慪氣,還有一點是,萬一他告訴皇上了,程帆就有可能有危險。
“今日與皇祖母的話你可知道了?”桑盛年開口問。
我繼續看著他,“你知道我在宮里?”
“嗯。”桑盛年也不否認,“本就是去找你的,誰知你沒有出現,便向祖母說了。”
果然,“那你為何不告訴皇上,而是來找祖母?”不會是為了我吧?
桑盛年笑出了聲,“你這么聰明,一定是知道的。”
他在與我玩謎語,我可沒心思陪他玩,我還要回去與母親商量此事。
我盯著他的雙眼,略顯堅定的問,“為了我?”
“是。”桑盛年點了點頭,眼神看了過來,久久不愿離去,整個馬車里的氣氛變得很詭秘。
我連忙抽開了眼神,“那多謝你了,希望你幫人幫到底,我先走了。”我掀開馬車虛掩的簾子離開,慢慢下了馬車。
桑盛年緊隨其后也下了馬車,“阿和。”在身后叫住了我,我停下腳步,轉過身,“還有什么事嗎?”
“難道阿和不想知道你,”桑盛年特意頓了一頓,讓人著實著急,“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聽到這話,我心里琢磨了一下,來到這里?什么意思?什么!!?
什么意思?!
我向前靠近了他,“你什么意思?”
桑盛年笑意盈盈,“阿和不要著急,我有你想知道的消息,你若是想問我,記得明天來我府上。”
為什么?去你府上?你究竟知道什么?難道他知道我的事情,不可能,他怎么知道,除非他也是。
“等一下。”我喊住要重新上馬車的桑盛年,桑盛年停下動作回頭,“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過剩下的話我沒說問出來。
桑盛年寵溺的看我笑笑,搖了搖頭,“明天見,阿和。”
看來他是不準備告訴我了,要我明天前去找他。
我看著桑盛年進了馬車,他的手下從巷口過來,“郡主,我送您出去。”我又不舍的看了看馬車,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