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逢裕已經在蘇筱的對面坐下,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后者的異色,又或是知道了但裝作沒看到。
“我好了,你慢慢來。”蘇筱說罷站起身就要走,卻被逢裕抓住了手腕。
殷小楠看著兩人的舉動,卻感覺旁邊的江景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她,她轉頭,就見江景城用眼神示意她吃飯。
也是……別人的事還是少管的好。
殷小楠自顧自想,在江景城的注視下埋頭往嘴里扒飯。
而旁邊的蘇筱則還在和逢裕拉扯。
“你快放開我,我都說吃好了。”
“你才吃這么點怎么夠?怎么我一來就要走。”
逢裕一松開蘇筱的手,后者馬上端著菜盤跑開了。
殷小楠沒忍住瞥了眼逢裕,后者還愣在原地,朝蘇筱跑開的方向望了好久才收回視線,坐回了座位上。
殷小楠吃得差不多了,轉頭看見江景城也已經吃好,兩人一起離開。
……
月考后的第二天傍晚,因晚自修幾乎都要被老師占來講試卷,同學們都紛紛趕作業,教室里正一派“勤奮苦讀”之景,就連老師走上講臺的聲音都沒能將這種氛圍打破。
站在講臺上的是三班的班主任胡厲,如他的名字一般,是個嚴苛且不茍言笑的人,他一站上講臺,同學們便下意識地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教室中氛圍愈發緊張。
卻聽胡厲拍了拍講臺:“同學們這種認真學習的態度值得表揚啊,不過也要注意適當休息。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有電視臺要來我們學校拍攝,所以今天晚自修給大家放假。”
此話一出,教室里頓時被同學們的歡呼填滿,胡厲頭疼地拍了拍桌:“我還沒說完呢。這是讓你們在月考后放松一下,壓力不要太大,可以在學校里隨意活動,但不能出校。都小心一點啊,別磕著碰著了。”
胡厲最后囑咐完,教室同學奪門而出。
外面,電視臺的人已經進了校,正在操場上取景。
操場上主席臺的大燈和路燈都打開了,暖色和白色的燈光交相輝映,拍攝現場被用彩旗圍了起來,周圍圍觀的學生站了好幾排,格外熱鬧。
殷小楠在場地外面找了幾個腳步,踮著腳都沒能看到其中的景象,突然手指被人勾了一下,她一轉頭,就見江景城朝她眨了眨眼。
在江景城的引導下,他們從行政樓的后門繞到了主席臺后方的走廊上,走廊上沒開燈,從那個角度正好能俯瞰到拍攝畫面。
中間是個小有名氣的男明星,似乎在和導演說話,不過殷小楠并不熟悉,見他們沒有動作很快就沒了興趣,她無聊地轉頭,就見江景城正笑著看她。
走廊上一片昏暗,又因為電視臺來拍攝,不僅學生放了假,一些老師也都趁早下班了,操場上明亮的燈光與喧雜的人聲更襯得行政樓里安靜至極,這樣的安靜中卻不禁令人心生遐想。
“我們要不下去……”
殷小楠被江景城看得有些心跳加速,正想找借口離開這個曖昧的環境,就見少年眉眼微彎,朝她靠了過來。
!!!
殷小楠扶在欄桿上的手下意識抓緊了,看著那張宛若精修過的臉龐逐漸靠近,璀璨的星眸中倒映出她的臉。
四下寂靜,靜到彼此的呼吸都清晰無比。
江景城跟她離得很近,近到一不小心就會貼上雙唇。
“哐當!”走廊的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陣響聲。
殷小楠像是得救了一般從江景城的身影中掙脫出來,她望向走廊的盡頭,回頭示意江景城不要出聲。
“……”江景城沒得逞,舔了舔唇角依舊垂眸看著她。
過了幾秒,他才慢慢抬起頭來,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殷小楠和江景城走到走廊盡頭,就見樓梯間的聲控燈亮著,燈光下,一個人正匍匐在地上,身旁是掉落在地上的拐杖。
女生烏黑的頭發散落在肩上,她掙扎著想要去抓拐杖,卻因為手臂的拉伸露出了一節布滿傷痕的小臂,有幾處傷口因為她的扯動又開始往外滲血。
殷小楠望著那張被黑發襯得發白的臉,心口重重一跳。
“許南樛?!”她趕緊蹲下身去扶起她,而江景城則已經幫忙撿起了拐杖。
女生重新得到雙拐的支撐,她打量了一眼江景城,而后目光落回殷小楠的臉上,用衣袖掩住了手臂上的刀疤。
“你怎么……會在這里?”殷小楠猜到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傷口,皺了下眉,便很快移開視線。
自從分班之后換了寢室,殷小楠也已經許久沒再見到她了,而這次許南樛的臉色明顯比之前見到時要更差。
她本是一張極為姣好的面容,此刻臉上卻毫無血色,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嘴唇也有些發紫。
許南樛的視線越過她往走廊外面看去:“下面人太多了,我覺得這邊會安靜一點。”
“沒想到你們也在這里,”她說著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沒笑出來。
殷小楠不知該怎么說,只好一只手扶住了她:“那一起吧。”
“嗯。”許南樛點頭,說完卻又看向她身后的江景城,“我想跟殷小楠單獨待會兒。”
江景城微微挑眉,正要開口,就見殷小楠轉過頭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視線掃過許南樛,雖然不是很情愿,卻還是點了點頭,對殷小楠說了句“這里等你”。
殷小楠扶著許南樛走到走廊上,這才擔憂道:“你腿怎么了?”
去年見許南樛的時候,后者的一條腿就骨折了,而快要一年過去,那條腿不但沒好,反而兩腿都裹上了石膏。
許南樛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腿,接著自嘲似的答:“我自己摔的。”
“……為什么?”殷小楠心里有些堵,“你還是放不下他嗎?”
她還以為自己曾經的話對許南樛至少也是有點影響的,卻不想似乎并沒有什么作用。
然而卻見許南樛搖了搖頭,她眼中映著遠處城市的燈光,仿佛在出神。
過了好久,她才緩緩張口:“小楠,我要轉校了。”
“什么?”她說得太突然,殷小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我父母下個禮拜就要帶我去外省,他們要帶我去看病,在那里學習,以后或許很久都回不來了……可是我的病真的治得好嗎?我每天都覺得活著好累,睡不著覺也吃不下飯,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初中的時候,我都快忘了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到底為什么會這么難過……”
殷小楠想安慰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抑郁癥,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能夠和她感同身受。
“不過醫生說我現在是中度抑郁了,或許真的能好呢。”
不知過了多久,許南樛看向殷小楠,長發被微風帶起,在她臉頰上擦過,那一刻,光仿佛藏進了她的眼睛中,讓人覺得她好像是在笑的。
殷小楠望著她深邃的雙眸,鼻尖突然有些酸澀,她微笑了一下,輕聲道:“一定可以的。”
“對了,這周末……你有空嗎?”
“嗯?怎么了?”
“我想再去見他最后一面。”
“……”
殷小楠不知道那天在走廊上待了多久,可是操場上明亮的燈光總晃得她眼睛生疼,吹過的微風也帶上秋天的涼意,一絲一縷都如針扎般在她的皮膚上。
可不知道為什么,從頭到尾,許南樛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靜,只有偶爾幾個瞬間,殷小楠能感受到她細微的情感。
她就靠著走廊的扶手站在她旁邊,卻讓人覺得她好遠。
仿佛任何人花盡時間,也無法邁進她的世界一步。
*
殷小楠回到教室已經快一個小時后了,因為晚上依舊有作業要完成,所以許多同學在活動了一會兒之后就回到了教室趕作業。
她和江景城一起回去時教室里已經有快一半的同學了。
好在大多同學都在埋頭寫字,沒人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
殷小楠在座位上坐下,還因為剛剛許南樛的事而有些沒緩過來。
她翻開作業本,卻遲遲沒有下筆,一直到面前出現一道修長的人影,將照在她本子上的光線悉數擋住,而后那人彎著指尖在她書面上滑過,殷小楠這才驚醒。
她對上江景城一臉不正經的笑,微慍著瞪他一眼,余光卻瞥見窗外路過的老師,頓時緊張起來,用眼神示意江景城走開。
而就在這時,恰好不好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噠”,教室的燈全部熄滅,整間教室在一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殷小楠的座位就在靠窗的外置,里走廊一側的墻之間還有快一張桌子的距離。
整棟樓突然停電,給全班同學都殺了個措手不及,有些人還在抱怨最后一題解到一半,而樓下則是傳來了幾個班的歡呼,學生頓時亂成一團。
在這種混亂中,殷小楠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轉頭,隔著很近的距離才發現江景城不知什么時候趁機繞到了她和墻之間的過道,正蹲在那里抬頭看向她。
他曲著兩條長腿,讓本就狹窄的過道更顯逼仄。
殷小楠身后時混亂的人群,她的心卻也隨喧鬧聲一起砰砰直跳。
不等她作出反應,江景城已經伸出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頸,讓她俯下上身,而自己仰起了頭,貼上她柔軟的雙唇。
“唔……”殷小楠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毫無防備,一下子沒穩住整個人往前傾,連忙雙手搭上了江景城的肩膀。
兩人的唇也因之貼得更緊……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從教室門外經過,似乎是手動打開了備用電源,整個教室才終于被白光籠罩。
殷小楠趴在桌子上,將腦袋埋在臂彎里一動不動。
完了,今天作業又要寫不下去了,還外加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