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院門合攏聲,如同墓穴封土,隔絕了外界最后一絲聲響與光線。內室徹底沉入一片死寂的昏暗。孫思邈疲憊的背影、鈴兒手腕上那猙獰的暗金符文、空氣中殘留的金屬腥甜與朱砂的刺鼻氣味…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那扇門的關閉,被強行隔絕在外,卻又以更沉重、更窒息的方式,壓在了王默的心頭。
他跌坐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拔步床榻。腋下那處微小的凸起,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燃燒的烙鐵,灼燙著他的神經,提醒著那名為“魂印”的恐怖存在。孫思邈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反復鑿刺著他的意識:
*同源同根…更為精純…更為核心…魂印…噬魂而長…引子…禍及蒼生…*
每一個詞都帶著冰冷的惡意和令人窒息的重量。他不是穿越者,他是一件被標記的祭品!一個行走的災厄源頭!鈴兒的慘狀,就是他不自知的“引子”能力造成的!靠近她,就是加速她的死亡!而他自己體內那更核心的魂印,一旦徹底蘇醒…禍及蒼生?
荒謬!絕望!冰冷的憤怒如同毒液,在他四肢百骸中蔓延!憑什么?他只想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茍活下去,像前世一樣當條咸魚!憑什么要背負這種莫名其妙的恐怖詛咒?憑什么要被當作隨時可能引爆的災星囚禁在這金籠子里?
“嗬…嗬…”他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喘息,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地磚,指甲幾乎要斷裂。巨大的恐懼和無處宣泄的憤怒交織,如同兩條毒蛇,啃噬著他的理智。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案幾上那碗孫思邈留下的安神湯藥!
深褐色的藥液早已涼透,在昏暗中如同凝固的毒血。苦澀的氣味頑固地鉆入鼻腔。喝下去?固守心神?壓制異動?像孫思邈說的那樣,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地茍延殘喘?等待那虛無縹緲的“天時”?
去他媽的安神湯!去他媽的蟄伏隱忍!
一股被逼到絕境的、近乎自毀的暴戾情緒,如同火山巖漿般在他心底轟然爆發!他受夠了!受夠了這步步殺機的深宮!受夠了這莫名其妙的魂印詛咒!受夠了被當作棋子、祭品、災星的命運!
“啊——!”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困獸瀕死般的嘶吼,猛地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出來!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撕裂靈魂的痛苦和絕望!
就在這聲嘶吼出口的瞬間——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百倍、如同實質般的恐怖灼痛感,猝不及防地從他腋下那魂印蟄伏之處,轟然爆發!那感覺不再是針扎或灼燒,而是像有一柄燒紅的、布滿鋸齒的烙鐵,被人用巨力狠狠捅進了他的身體,并且還在瘋狂地攪動、撕裂!
“呃啊!”王默的慘叫被瞬間扼死在喉嚨里!他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猛地向后弓起!背脊重重撞在拔步床堅硬的床柱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眼前瞬間一片漆黑!所有的感官都被那極致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徹底淹沒!
這痛楚來得如此猛烈,如此霸道!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從內到外徹底撕碎、焚毀!什么固守心神!什么壓制異動!在這樣絕對的痛苦面前,所有的意志都脆弱得如同薄紙!
就在王默的意識即將被這無邊無際的痛楚徹底吞噬、陷入永恒的黑暗之際——
一個冰冷、滑膩、帶著無盡貪婪和絕對意志的意念碎片,如同最惡毒的詛咒,蠻橫地、不容抗拒地再次“鉆”進了他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定位紅點!
他“看”到了!
不,不是眼睛看到的!是那冰冷意念直接將一幅畫面,如同烙鐵般,狠狠烙印在了他靈魂的視界之上!
那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扭曲而浩瀚的黑暗虛空!虛空的核心,那個熟悉的、不斷變幻形態的暗金色龐大印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它不再是模糊的輪廓,而是顯露出了令人心悸的細節——無數細密繁復、流淌著暗金光澤的符文構成了它盤旋扭曲的主體,核心處那幾顆微小的銀色光點,此刻如同燃燒的星辰,散發出冰冷而古老的光輝!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宇宙洪荒的威壓和一種冰冷的、絕對的召喚感,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沖擊著王默瀕臨破碎的意識!
而在這龐大暗金印記的“下方”極遠處(方位感在此刻極其混亂),一個極其微小的、閃爍著刺目紅光的點,正無比清晰地標示著——甘露殿!偏院!他此刻所在的位置!
但這一次,這定位紅點并非孤懸!一條極其纖細、幾乎微不可察的、由無數更細小的暗金色光粒構成的“絲線”,如同活物般,從這代表他位置的刺目紅點延伸出去!絲線穿透了虛空,穿透了無盡的黑暗,最終…連接到了另一個同樣閃爍著微光的點上!
那個點…離他很近!非常近!就在這座甘露殿偏院之內!就在…隔壁?!
那冰冷意念傳遞的感知只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瞬,如同閃電劃過黑暗。但王默的意識,卻在這絕對痛苦與絕對信息的雙重沖擊下,發生了某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詭異的變化!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被徹底碾碎般的虛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王默癱軟在地,像一灘爛泥,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冷汗早已浸透了幾層衣衫,在地磚上積起一小灘冰冷的水漬。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視線模糊,耳中嗡嗡作響。
然而,就在他意識模糊、感覺靈魂都要離體而去的剎那——
嗡!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琴弦崩斷的微鳴,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緊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剝離感”襲來!仿佛他的靈魂被強行從這具飽受摧殘的軀殼里拽出了一部分!
視野…變了!
他依舊癱在地上,身體沉重如鉛,連轉動眼珠的力氣都沒有。正常的視覺里,只有昏暗內室模糊的屋頂梁木。
但…在他的意識感知中,或者說,在他的“靈魂視界”里,卻清晰地“看”到了!以一種完全違背物理規律的方式!
他“看”到了自己此刻狼狽癱倒的模樣!如同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幽靈視角,俯視著下方那個蜷縮在地、氣息奄奄的少年軀體!
這感覺詭異絕倫!像是靈魂出竅,卻又無比真實!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隨著這“靈魂視角”的展開,整個世界在他感知中,都蒙上了一層極其稀薄、卻又真實存在的…暗金色光暈!
這光暈無處不在,彌漫在空氣里,附著在墻壁、家具、地面上,如同一種無形的、帶著冰冷惡意的“塵埃”。尤其是…在他腋下那魂印蟄伏的位置,一團濃郁到化不開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著的暗金光芒,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微弱卻令人心悸的波動!正是這波動,在他意識中勾勒出那詭異的“靈魂視角”!
是魂印的力量?!它在劇痛中被強行引動,賦予了他這種…詭異的感知能力?!
王默驚駭欲絕!他想關閉這該死的“視角”,但虛弱的身體和混亂的意識根本無法控制這股源自魂印的力量!
就在這時,那“靈魂視角”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不受控制地穿透了內室的墻壁!
墻壁在“視角”中變得透明!如同最純凈的水晶!
隔壁,是一間同樣簡潔、卻堆放著一些雜物箱籠的耳房。那是…之前安排給鈴兒住的地方!
耳房內空無一人。但王默的“靈魂視角”掃過時,卻敏銳地捕捉到,在靠近墻壁角落的一個不起眼的舊木箱陰影里,殘留著一團極其微弱、幾乎快要消散的…暗金色光粒!那光粒的形態和氣息,與鈴兒手腕上被孫思邈鎮壓前的烙印光芒,同源同質!只是微弱了千百倍,如同燃燒殆盡的余燼!
是鈴兒留下的!她被移走前殘留的氣息!這魂印賦予的“視角”,竟能捕捉到這種同源力量的殘留痕跡?!
王默的心猛地揪緊!鈴兒…她現在怎么樣了?孫思邈的“封靈禁紋”能壓制多久?
沒等他多想,那不受控制的“靈魂視角”猛地一轉,如同被磁石吸引,穿透了另一側的墻壁!
這一次,穿透的是偏院的外墻!
墻外,是甘露殿偏院森嚴的守衛圈。一名名玄甲禁衛如同鐵鑄的雕像,矗立在院落的各個角落。在正常的視覺中,他們只是沉默肅立的守衛。
但在王默此刻的“靈魂視角”下,這些玄甲禁衛身上,竟然也籠罩著一層極其稀薄、卻異常堅韌的…淡金色光暈!這光暈并非魂印那種充滿惡意的暗金,而是帶著一種堂皇正大、卻又冰冷無情的秩序氣息!如同無數細密的、流動的金色絲線,編織成無形的甲胄,覆蓋在他們身體表面,甚至隱隱與整個甘露殿的某種宏大而隱晦的“場”連接在一起!
這是…皇道龍氣?還是某種更高層次的守護禁制?李世民布下的?
王默還來不及細思,那“靈魂視角”仿佛耗盡了力量,猛地開始回縮!視野急速拉近,穿透院墻,重新回到內室!
就在視角回歸的最后一剎那——
王默的“靈魂視角”,如同最敏銳的探針,掃過了他正背靠著的、那堵連接著甘露殿主殿方向的厚實墻壁!
墻壁在視角中再次變得透明!
墻的另一側…是甘露殿主殿的某個偏廳!
景象瞬間映入王默的“靈魂視界”!
燈火通明!李世民并未穿著明黃帝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負手而立,背對著墻壁的方向。他面前不遠處,躬身肅立的,正是內侍總管王德!而在李世民身側,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對著墻壁的方向——是孫思邈!
孫思邈的臉色依舊帶著施法后的灰敗和疲憊,但眼神卻銳利如電,正對著李世民,嘴唇快速開合,顯然在急切地說著什么!他的手指,正指向…王默所在的偏院方向!
李世民雖然背對著,但那挺拔如山的背影卻散發出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威壓!他似乎在傾聽,又似乎在壓抑著滔天的怒火!整個偏廳都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中!
他們在談他!在談魂印!在談“禍及蒼生”!
王默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他想“聽”清孫思邈在說什么!但這魂印賦予的僅僅是“視覺”,而且是極其模糊、如同隔水觀花的視覺!他只能看到孫思邈急切開合的嘴唇,卻捕捉不到任何聲音的波動!
視角回縮的速度驟然加快!墻壁的景象迅速模糊、遠去!
就在視野即將徹底縮回身體的前一瞬,王默的“靈魂視角”無意中掃過偏廳角落一根支撐殿宇的巨大蟠龍金柱。
金柱雕工繁復,龍鱗須爪纖毫畢現。在柱身靠近陰影的某個極其隱蔽的角落,在王默這能窺見能量痕跡的特殊視角下——
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著的…暗紅色光點,如同潛伏在陰影里的毒蛇之眼,正無聲地閃爍著!
那光點的氣息…冰冷、陰鷙、帶著一絲極其隱晦的窺探感!與魂印的暗金光芒截然不同,卻同樣充滿了惡意!
那是什么?!誰留下的?監視者?還是…另一個“冥刻”?!
“嗡——!”
一聲劇烈的、仿佛靈魂被強行塞回軀殼的震蕩轟鳴在王默腦中炸開!所有的“靈魂視角”瞬間消失!眼前只剩下昏暗內室模糊的屋頂!
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如同海嘯般襲來!王默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哇”地一聲,猛地噴出一口暗紅色的淤血!身體如同被徹底抽空,軟軟地癱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
只有那口噴濺在地磚上的暗紅血跡,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刺目。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冰冷的觸感從臉頰傳來,帶著濕潤。王默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不清,如同蒙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他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金磚地上,臉頰貼著同樣冰冷的地面,一灘粘稠的液體(他自己的血)正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身體像是被拆散后重新拼湊起來,每一塊骨頭、每一寸肌肉都在呻吟。最劇烈的痛苦已經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虛弱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靈魂層面的疲憊與空虛。仿佛剛才那短暫的“靈魂視角”,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氣神。
腋下那魂印蟄伏之處,依舊隱隱作痛,如同一個尚未冷卻的烙鐵,提醒著他剛才經歷的一切絕非噩夢。
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指尖傳來地磚粗糙冰冷的觸感。還好,還能動。他掙扎著,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一點點撐起上半身,靠在冰冷的拔步床柱上。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冷汗再次浸透了他單薄的寢衣。
昏暗的內室里,死寂無聲。只有他自己粗重而虛弱的喘息,在空曠中顯得格外清晰。案幾上,那碗早已冰涼的安神湯藥,如同一個無聲的嘲諷。
王默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剛剛背靠著的那堵墻——那堵連接甘露殿主殿的厚實宮墻。
墻的另一邊…李世民、王德、孫思邈…
他們在密談!關于他!關于魂印!關于“禍及蒼生”!
孫思邈急切的表情,李世民沉重的背影…還有…那蟠龍金柱陰影里,如同毒蛇之眼般閃爍的暗紅光點!
那暗紅光點…是什么?監視李世民的人?還是…另一個潛伏的“冥刻”持有者?
巨大的疑云和冰冷的恐懼再次將他籠罩。這甘露殿,這看似最安全的囚籠,這皇帝目光所聚之地…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渾!
他下意識地,幾乎是帶著一種絕望的僥幸,再次嘗試去“感受”那魂印的力量,去重現那詭異的“靈魂視角”。他集中全部心神,想象著穿透墻壁,窺探隔壁…
沒有反應。魂印蟄伏之處一片死寂,只有隱隱的脹痛感。那股力量仿佛徹底沉寂了,或者說,剛才那短暫的爆發,已經耗盡了他此刻所有的“燃料”。
王默頹然地閉上眼,巨大的疲憊感和挫敗感幾乎將他淹沒。這力量…不可控!如同雙刃劍,在帶來一線窺探真相機會的同時,也在瘋狂透支他的生命,甚至可能加速那恐怖魂印的蘇醒!
孫思邈的警告如同警鐘在耳邊轟鳴:*七情過激,心魔叢生,便是此物蘇醒引動之機!當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剛才那絕望憤怒下的嘶吼,就是引動魂印爆發的導火索!他差點把自己玩死!還暴露了這種詭異的能力!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他必須冷靜!必須控制!否則,下一次爆發,可能就是他的死期,或者…是魂印徹底蘇醒,帶來那所謂的“禍及蒼生”之時!
目光再次落到那碗冰涼的安神湯藥上。苦澀的氣味依舊頑固地鉆入鼻腔。喝?還是不喝?
孫思邈…他到底是敵是友?他藥箱底部的暗金印記,與魂印同源!他知曉“冥刻”,能鎮壓鈴兒腕上的烙印!他警告自己遠離鈴兒,告誡自己蟄伏隱忍…他似乎在盡力壓制事態,避免魂印徹底爆發。
但他藥箱里的印記又作何解釋?他與這魂印背后的存在,是否有著更深的、不為人知的聯系?這碗湯藥…是壓制?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喂養?
王默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巨大的信息量和生死攸關的抉擇,幾乎要壓垮他脆弱的神經。他感覺自己像一只掉入蛛網的飛蛾,四周都是冰冷粘稠的絲線,而陰影中,不知潛伏著多少貪婪的捕食者。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三聲節奏精準、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如同冰冷的鐵錘,敲碎了內室的死寂。
王默的心臟猛地一縮!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誰?!
“殿下。”門外傳來內侍總管王德那特有的、恭敬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平板聲音,“陛下口諭,召孫真人甘露殿議事。真人已去。陛下心系殿下玉體,特命老奴前來探視。并賜下西域進貢安神奇香‘迦南夢引’一爐,助殿下安眠定魂。”
孫思邈被叫走了!李世民在這個時候召見他,必然是因為剛才鈴兒的事,因為魂印!他們正在商議如何處置自己這個“災星”!
迦南夢引?安神奇香?
王默的目光瞬間銳利如刀!剛剛經歷了魂印爆發和詭異視角,他對任何外來的、可能影響心神的東西都充滿了極致的警惕!這香…是真的安神?還是…另一種更隱蔽的試探?或者…是誘發魂印的催化劑?
“殿下?”王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催促的意味。
王默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和身體的劇痛。他必須應對!必須偽裝!絕不能讓他們察覺到自己剛才的異常!更不能暴露那詭異的“視角”能力!
他掙扎著,用盡力氣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虛弱地靠在床柱上休憩,而非癱倒在地。他清了清干澀疼痛的喉嚨,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虛弱而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
“…有勞王總管。孤…剛服了孫真人的藥,正欲歇息。父皇隆恩…孤感激涕零。請總管…代孤謝恩。”聲音斷斷續續,氣若游絲。
門外沉默了片刻。王德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
“殿下無恙便好。”王德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香爐老奴便置于門外暖閣香案之上。此香藥性溫和醇厚,殿下靜臥時點燃即可,自有安神定魄之效。老奴告退。”
腳步聲漸漸遠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王默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松弛了一絲。冷汗已經濕透了內衫。他艱難地轉動脖頸,目光穿透內室珠簾的縫隙,望向正對著內室門口的外間暖閣。
暖閣的香案上,果然多了一個小巧精致的紫銅鎏金狻猊香爐。爐蓋鏤空,此刻并無煙氣冒出。
迦南夢引…
王默死死盯著那香爐,眼神冰冷。他絕不會點燃它!絕不!
身體的極度虛弱和精神的巨大消耗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來。他靠在冰冷的床柱上,眼皮沉重如鉛。昏暗中,剛才那短暫“靈魂視角”所見的畫面,卻異常清晰地在他腦海中反復閃回——
李世民沉重的背影。
孫思邈急切開合的嘴唇。
蟠龍金柱陰影里,那如同毒蛇之眼般閃爍的暗紅光點…
以及…最后穿透墻壁回歸時,眼角余光似乎掃過…窗外?
窗外?
王默昏沉的大腦捕捉到了一絲異樣。他剛才的“靈魂視角”穿透外墻,掃過院中守衛時,似乎…似乎在那名正對著他窗戶的玄甲禁衛身后,庭院角落那片濃重的松樹陰影里…有什么東西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速度太快,視角就回縮了,他根本沒看清,甚至以為是錯覺。
但現在回想起來…那閃爍的微光…似乎…帶著一絲極其熟悉的…暗金光澤?
魂印的暗金光澤?!
王默瞬間睡意全無!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