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也在騷動中被沖散，顧廷只能拉著顧苒靠在暗處的墻邊，怒斥一聲，“定是那狗皇帝下的套！”

黑澤手握佩劍將父女二人護在身后，“他們故意將沈繹調走，御廷衛留在皇宮里，就是為了阻擋我們接收朝中的消息，這些刺客的身手和所持的武器，都是李湛府中的死士！老爺，你快帶小姐先離開這里！縱然武功再高，也是抵不過這么多人啊！”

隨后他抽出煙花彈朝著空中射出兩發，“沈繹想必也要臨近京城了，兩發煙花彈代表顧府有難，他看到定會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我們一定要撐住！”

這時，屋檐之上做好準備的弓箭手，射出的利箭也射死了不少平日里維護顧廷的大臣，“看來這次的局是要我們這些人的老命了！”顧廷看著昔日慘死的黨羽，知道這次皇帝已經打算斬草除根，今日正廳所坐的大臣都是素日和自己極為交好。

黑澤拿出剩下的兩把利劍，一把遞給顧廷，一把遞給了顧苒，“小姐，我知道沈兄平日里沒少教你武功，這次行刺并不簡單，危難之際，你一定要記得保護好自己！”

顧苒從不是一個怕事之人，她雖沒有殺過人，可她身上流著顧家的血，她會向顧廷證明，女子能武不會比男子要差，她接過黑澤手中的利劍，眼神是如此的堅定，“我們一起殺出去！一起殺一條活路！”

“不行！”顧廷卻打斷了顧苒，“對方人手太多了，你若帶著我，怕是生率微小，爹這輩子只求你一次，快逃，莫要管顧府的一切了！”

“女兒這一次也不想再聽爹的話了，爹不是說過，以后在顧府，想做什么變做什么嗎？縱是死，女兒也要和爹爹死在一起！”眼看刺客越來越多，顧苒身形一晃，猶如利箭般飛射而出，眨眼間就已經臨近敵人，手中的長劍狠厲無比地劈了過去，那人猝不及防，只覺得喉頭處傳來一陣涼風，接著便是劇痛襲來，鮮血從脖頸處噴涌而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女兒不愿做躲躲藏藏的蛇鼠之輩！”

顧廷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真正了解到顧苒，他只希望現在開始了解她還不晚，許是震驚，他才開口，“好！那我們便一起殺出去！”

顧廷抽出佩劍，腳步看似緩慢，卻不過一霎那之間，便來到了一個刺客的身側，在刺客還未反應過來時便脖子斷裂，應聲倒地。

三人都不畏懼一切，各自手持兵刃屠了這入顧府行刺的刺客。

而另一邊的沈繹看到空中燃起的煙花彈，心里猛地一沉，知道是顧府出事，連忙加快了行程，心里總是有種心慌的感覺。

皇上早就離開了顧府，和李湛在一旁的城墻處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望著顧府的一切，那顧苒英勇斬殺刺客的身形，頗有年少時顧廷的影子?！叭ィ僬{些人手圍了顧府，務必殺了那顧廷！”新帝心里只剩狠厲，左手輕輕一揮，旁邊的人便領了命。

眼看對方的人手越來越多，三人也是漸漸處于下風，再后來便被沖散，顧苒找不到顧廷黑澤和青禾，只能利用輕功飛檐而上，沈繹曾將御廷衛的調牌給了自己，她如今只能去調動御廷衛來助顧府渡過這次危機。

“去，把她給我抓過來。”只是顧苒的行動都在新帝的眼里，新帝指著她穿梭房屋的身影說道，“記住，留活口?！?

顧苒手持長劍，白日里的一身衣裙已經染滿了血色，眉目如畫，唇角噙著淺笑，卻是冰冷而決絕。寒光劍影，不消片刻，幾名黑衣人倒在地上，死狀慘烈。一時間，滿地尸首，血流成河。

可她終究再能打，也不能打退源源不斷涌來的刺客，直到最后已是精疲力盡才被新帝的人手給逮捕押送上了城墻。

她被押跪在新帝的面前，新帝冷笑道，“朕還不知道容妃這么能打，倒是朕小瞧了?！?

顧苒別過臉，不愿瞧他一眼，新帝有些生氣，但言語還是不停試探，“是不是朕說什么，做什么，你都不會看朕一眼，不會對朕起任何的情緒？”

顧苒仍然閉口不談。

這時候新帝明顯惱怒，他來到顧苒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如今再怎么驕傲，也得乖乖跪在朕的面前！”他蹲下身來，掐過顧苒的臉龐，“以后，你也得老老實實的在后宮之中接受我的折磨！”

用力一握，甩開了抓著顧苒的手臂——“報！”一小兵拿著一個盒子跑到新帝的旁邊，對著他的耳朵說著什么，只見新帝仰頭大笑道，幾近瘋狂地朝著顧苒咆哮道，“容妃，朕給你看樣好東西，朕倒要瞧瞧，你是不是還能這樣淡定！”

說罷，他打開那個盒子，將里面似球狀的東西扔在了顧苒面前，只一眼，顧苒便臨近崩潰的邊緣，眼前放著的是顧廷的頭顱，她的身體滾燙起來，失了大半的理智，“你就是個瘋子！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看著滿臉怒意的顧苒，不知怎地，新帝有著前所未有的愉悅，他愛極了現在在他面前如同瘋子般的顧苒，比起將她高高捧起，他更喜歡這種將她碾碎的破碎感。

“把人帶上來！”新帝又是一揮手，只見兩名小兵押著青禾走了過來，青禾一邊哭訴道，“小姐.....小姐....”

“你要干什么？”顧苒奮力反抗卻立馬被牢牢禁錮住，她咬著幾乎無一絲血色的唇，臉上淚痕斑斑，卻盛滿倔強，硬是不肯對他低頭半分。

“不虧是顧廷的女兒，你知道嗎？你爹死之前也是如你一般的倔強高傲，就算被砍斷雙手，也不愿求我?！毙碌燮珗痰哪?，在這一瞬間讓顧苒感到害怕，“你現在若愿意求了我，你這個小婢女我還能考慮放過一馬?！?

一旁的李湛從沒見過新帝這等樣子，也是緊閉嘴巴，沒有出聲。

“小姐....不要跟這種人低頭，老爺和黑澤都被他殺了，死無全尸，老爺生前那么驕傲的一個人，臨死前還要被他這種小人侮辱至盡，小姐.....青禾愿意赴死！”青禾的聲音擊碎了顧苒的心，“你不配做臾國的皇帝，你這個不足手段的陰狠之人！就該是真瘋真傻一輩子！”

看著顧苒無動于衷，又聽著青禾一個小婢女對自己的破口大罵，新帝僅有的耐心全無，立馬一揮手就上來了三四個人將青禾放倒在地，想要當眾玷污了她。

聽著那不堪入耳的調戲，顧苒低垂著頭，整個人幾乎要碰到地面，微微仰頭，那絕美空靈的容顏，卻是一片毫無血色的慘白，聲音顫抖道，“求皇上......饒了青禾...”

皇上示意抓著青禾的人退下，臉上掛著滿意的微笑，“愛妃終于肯低頭求朕了？”

“是....”顧苒閉目，秀發凌亂于風中，“求皇上...繞過青禾。”她又是低聲重復來一句。

皇上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笑著，“哎呀，真是不容易啊。”他嘴上喃喃道來到青禾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卻突然抽出旁邊小兵的劍，猛地刺入了青禾的胸膛，顧苒憤怒不已，新帝又說到，“可惜，晚了?！?

眼看青禾在自己的面前死去，顧苒爆發出的力量讓身后的人一時沒能按壓住，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凌亂的發絲擦撥著沾血的白頸，昔日靈動清亮的眸子空洞洞的，不見神采。

新帝看著她抱著青禾尸體痛不欲生的模樣甚是滿足，只聽見她語氣冰冷低聲呢喃，“我一定要親手手刃了你......”

沒聽到這句話的新帝湊近了幾分，“愛妃在說些什么？”

只見顧苒突然站起身子，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抵在新帝的脖子上，速度之快，一時讓眾人沒能反應過來，“大膽！”李湛一聲怒呵，四周的兵卒立馬舉起刀劍。

“別..把劍都給朕放下來！”這匕首冰冷異常，恢復了新帝大半的理智，生怕眾人的反應給了顧苒刺激，“容妃....有話可以和朕好好說....放下匕首，朕以后會讓你享盡榮華富貴....”

顧苒并沒有理會新帝，而是繼續挾持著他，她抬起清冷的眸子對著李湛說到，“李大人可知，為什么他如此寵幸柔妃，柔妃卻沒能一直懷上皇子？”

新帝聞言變得有些激動，李湛一看這新帝心虛的模樣，便示意讓顧苒繼續說下去。

“是因為他！”顧苒手中的匕首又狠狠抵住了新帝的脖子，“給我和柔妃下藏紅花的藥，讓我們一輩子也無法生育，這也就是為什么后納入的妃子各個有喜，可我和柔妃卻遲遲沒有動靜....”

“莫要聽她在這胡編亂鄒！”新帝慌了神，這樣子分明了做實了，李湛頓感痛心，原來新帝不信任何人，他一直在堤防所有人，眼看顧苒分了心，新帝立馬向她灑去迷粉，煙霧繚繞之際，抽出利劍刺向了顧苒。

李湛知道新帝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也并不打算出手幫助，臾國還是讓給三皇子最合適不過了。

冷風寂寂，顧苒的容色凄絕，好似被打破的玉瓷。

她已再無任何信念，只求能親手殺了新帝，也正是這個執念，讓她硬撐著被刺了幾劍殘破的身體拉著也同樣受了傷的新帝一同躍下這高大的城墻。

正好趕到京城的沈繹立馬飛身而上，在半空中抱住滿是血跡的顧苒穩穩落地，他所攜帶的人馬圍住了城墻，也堵住了李湛逃跑的后路，新帝猛地摔在地上，不一會也就咽了氣。

顧苒雖被沈繹抱住，可她傷的太深，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整個人都只感到沉重無比，顧苒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抖，氣息奄奄半闔著眸，見是沈繹，她用盡全身力氣，“你....回來了...”慘白的臉上硬著擠著一絲笑容。

沈繹雙眼通紅，緊握著顧苒的雙手，“再堅持堅持....醫師馬上就到了.....”

顧苒搖了搖頭，努力地向沈繹表明自己的心意，“父親...同意我嫁于...你了，只是不知.....你...可愿意.....”她的喉間不斷咯血，聲音越來越弱，“可愿...娶....我為...為....”聲音消散，手垂落時被沈繹一把抓住。

她身上的熱量也漸漸散去，可沈繹卻還是仍緊抱著不愿放開，他就這樣抱著她心撕力竭道，“我愿意娶你為妻，我一直都愿意！顧苒....你醒醒....明日，我就娶你可好.....”

不知過了多久，沈繹還是抱著顧苒跪在城門口，他越發覺得渾身無力，雙腿發軟。

“我只沒有護住你這一次.....怎么就是永別了?！彼嘈Φ?，“終還是差了一步?！敝苌砻俺鎏摵箒?，身不由已地頹然倒下，頭部眩暈，眼前一片混黑，很快他便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他躺在御廷衛中，是柔妃令人照顧他，現如今新帝已死，李湛便成為了臾國最有話語權的人，他力薦三皇子為皇帝，也是只有一個要求，望三皇子登基以后，放他和柔妃回家，經此一遭，他也不愿再趟這朝中的渾水，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燒身。

顧廷，便是最好的例子。

——

再后來，沈繹在宮中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許，他帶著顧家的一切也在替顧苒好好活在這個世上，只是從此以后這世間再無顧苒，也不再有讓他如此心動之人，那塊玉佩也成為了顧苒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他只能帶著一切回憶獨自茍活于世上。

二人跨過了身份的懸殊，最無論如何也跨不過生離死別。

像是顧廷最終沒能吃上顧苒親手做的那碗長壽面、像是那日父女二人第一次把酒言歡也是最后一次，或者是沈繹最后那次沒有陪著顧苒一起在屋頂上看星星。

亦或是，沈繹這唯一一次沒有護住顧苒。

2023.5.26下午17點08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