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幾天之內,楊素都處于時而正常,時而毒發的狀態,他的身上已經被他抓得通紅,不少地方已經見血了。即使他強自忍耐,并且把指甲全部剪得干干凈凈也沒用。
而且這青羅香之毒果然正如金老大所言,每天發作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并且發作時也越來越癢,最開始只是皮膚癢,現在漸漸地癢到肉了,甚至連內臟都隱有癢意。如果照這樣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能癢到骨頭里去。
煉丹仍然在繼續。金老大不知道是熟能生巧還是真掌握了什么訣竅,最近一連幾爐居然都能結出幾顆丹藥出來,這讓三人信心大增。鑒于楊素看起來堅持不了太久,他們決定開始正式煉制解藥。
金老大拿出了好幾樣珍藏的價格昂貴的藥材,這些藥材看起來年份還都不淺,藥香氣比一般的草藥要濃郁了不少。這個年份的這些珍稀藥材,要是想在市面上再湊齊一份恐怕不大容易,即使這里鄰近玉溪京城也不行。
這一次正式煉丹,金老大全程沒有讓楊素插手,生恐出錯。楊素對此自然不會有什么意見,他對煉丹僅僅就這幾天積累了這么一點見識,還是不要去添亂了。
他在一旁看著銀九把各種藥材按分量稱量好,然后混到一起,倒在藥臼里,再用藥杵細細地沖成粉末。又加了一點水,混成了一堆粘糊的東西,多次攪拌之后,充分混合,最后小心翼翼地平均分成了十份。
金老大全程在旁監督,直到銀九全部做完了之后他才點了點頭,示意沒有出錯。不過接下來他并沒有開始動手,而是坐下來養精蓄銳,他要把狀態調整到最佳。
大約靜坐了一盞茶的工夫之后,金老大睜開了眼睛,正式開始煉丹。楊素跟銀九都睜著眼睛盯著,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細節。
火候,對于煉丹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所在。金老大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不停地控制火候:快慢不同地扇風,或者加炭,有時候覺得火太大了還會夾一兩塊炭出來。
而對于楊素來說,這種忐忑等待的時間格外難熬,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走動,他甚至連呼吸都想盡量輕一點,以免對煉丹造成干擾。銀九也同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毫無聲息。整個地下室幾乎只有炭火燃燒發出來的聲音。
可惜,他們沒能等到結丹時那種爆豆子一般的聲音,反而漸漸地聞到了一股焦糊味。楊素的面色有些難看,但仍然抱著一絲希望,盯著丹爐。金老大顯然也是這么想的,他把炭火又減少了些,即使焦糊味越來越濃,也依然在等著,沒有去揭爐蓋。
但最終,極為濃郁的燒焦的氣味已經塞滿了地下室,所有人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爐蓋打開,只見十團黑炭一般的東西在冒煙。
楊素低下了頭,心情沉重。雖然明知道藥材還能夠煉兩次,但看著這次失敗得這么徹底,他依然極為難受。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兩次成功的可能性也不高。
金老大坐在丹爐前,神情嚴峻,低頭思索,良久之后才道:“今天不煉了,明天繼續。”
然而到了第二天,再次失敗,二十顆丹藥的量沒有結出哪怕一顆來。楊素只能白白地多受了一天折磨。
他現在已經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這樣,當初他不搶看那份名單或許會好一點,寧府潛伏完了說不定還有個張府李府等著他去潛伏,說不定還有他一份臨時解藥,說不定還能茍活一段時間。
這個念頭在楊素心中一誕生就占據了大部分心神,尤其是現在只有最后一份藥材了。希望渺茫之下,悔意更甚。但是,世上沒有后悔藥可以吃,楊素死咬著牙控制自己,但仍然鎮定不下來,最終不得不打開地下室的門,走了出去,以免干擾到金老大他們。
吹著外面的涼風,呆了好一陣之后,楊素感覺稍微好一些了。見銀九他們仍然呆在地下室里沒出來,便不管他們了,先回房練功。練功時冥冥中感覺到好像有些不對勁,似乎周圍有人窺視一般。收功之后疑惑地出了房門四處查看,又沒有看出些什么異常來。
猶豫了一下,正待仔細探查一番,這時候突然聽到金老大一聲興奮至極的喊聲:“成了!”楊素大喜,再顧不得其它的了,立即往煉丹室沖去。
丹爐已經被打開了,金老大跟銀九都站在丹爐旁。定睛一看之下,望見爐中只有兩顆丹,楊素不禁心頭咯噔一下,頓住了腳步。
三個人,兩顆丹!
三人之中,他最弱!
楊素的神情頓時異常難看,呆在了原地。
金老大看著楊素停住了,卻冷笑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過來試藥?”楊素有些驚喜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試藥?”這里只有兩顆,居然會分一顆給他試藥,這大出楊素的意料,即使只是試藥,那也比什么都沒有好啊,他已經快忍不下去了。
楊素看了一眼銀九,心中生出一些歉意。如果這丹藥真的有效的話,那剩下的那一顆十之八九會是金老大的。可是這一顆他是不可能讓出去的,在自己的性命和銀九的性命之間,他顯然只能選擇自己。
“且慢!”銀九上前一步,伸手截住楊素。楊素頓時心中一驚。看來銀九也明白她爭不過金老大,所以只能爭自己這一顆。對于銀九而言,這同樣是她自己的性命和楊素的性命,她只能選擇其中之一,其實這根本就沒得選擇。
“怎么,你也想試藥?”金老大看著銀九,眼中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為何不行?”銀九的話語隱隱有一絲冷意。
金老大冷哼了一聲:“看來你是覺得你翅膀夠硬了,能夠跟我對抗了。不過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動手。看在你也出了不少力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他說到這里,神色嚴肅了起來,拈起一顆丹藥放在眼前仔細觀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丹,只有一半的可能性會把毒解掉。”
“一半?”楊素一聽只有一半的可能性會解毒,不禁問道:“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金老大淡淡地瞥了楊素一眼:“另一半很可能會直接引發毒性的第二次發作,也就是說,本來要半年之后的那一次發作會直接現在爆發,對于你而言,你可能會直接毒發身亡。”
楊素頓時吸了口涼氣,這樣的話,意味著他只有一半的生還率!
銀九目光動了動,退了回去。一半的生還率確實太低了些,她還能從青羅門中拿到臨時解藥,不必急于一時。
可楊素沒得選擇,青羅門是不可能再給他解藥了,他的希望只在于此。當下輕輕地拈起另一顆丹藥,細看了好一陣,也沒人催促他。最終,楊素吸了一口氣,一仰脖,把丹藥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