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北淡定道：“沒有啊，急什么？小元子上課那么認真，肯定記了啊，回頭找他補不就行了？”

有道理啊！

蘇旭東被他點醒，于是扭頭去找右手邊的張裕元，低聲問：“小元子，剛才的筆記我沒記全，你挪過來讓我看看。”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少年有所反應。

他疑惑地抬眸，看見張裕元的視線并沒有在看講臺上的教授，而是在盯著門口發呆。

喲，真稀罕，小元子居然像他一樣上課走神了。

難不成是昨晚沒休息好嗎？

蘇旭東打算著等補到筆記后就告訴許文北，讓他看看張裕元上課發呆的模樣，最好拍張照保留證據，回頭好嘲笑他。結果他自顧自低頭看去，卻發現張裕元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中，并沒有他想看到的筆記。

甚至于，除了今天所學的這個章節的標題外，沒有任何筆記。

整張紙滿滿當當，都是“唐黛”兩個字。

蘇旭東：“！！！！”

他仿佛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許文北單手支著腮幫在看窗外的風景，旁邊的人突然急急忙忙地拍他的胳膊。

“嘖。”

他不耐煩地收回手，沒好氣地看向蘇旭東，用眼神詢問：干啥？？

蘇旭東沒在意他的態度，用興奮的眼神示意他湊過來看張裕元面前的筆記。

許文北依言靠近了些，垂眸掃了一眼，眉梢微挑，很快坐了回去，回以蘇旭東一個眼神：就這？

看著他見怪不怪的表情，仿佛半點都不感到驚訝似的，蘇旭東愣住。

一個不敢置信的想法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他問：“喂，你們不會早就知道了吧？難道是小元子告訴你們的？不是吧，那他為什么不告訴我，不把我當兄弟？你們搞小團體孤立我？”

蘇旭東越想心越涼。

許文北用看傻缺的表情看著他，笑了笑，語氣中帶著嘲諷的意味：“我以為但凡雙商不是負數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

雖然說他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一點啦，但親眼看到后，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還是很震驚啊。

蘇旭東當然不能當面承認自己的雙商不如許文北，于是硬著頭皮道：“我也看出來了，但你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表現得驚訝點？好兄弟，給點面子啊。”

許文北無聲盯著他看了幾秒，仿佛早就把他那點心思看透，但不戳穿，只是慢慢地點了點頭，而后一秒轉變成震驚臉：“哇嗚~萬萬沒想到，小元子居然暗戀唐黛姐！”

沒料到他會一秒入戲的蘇旭東當場石化。

讓你稍微配合一下只是讓你露出震驚的表情沒讓你舞到蒸煮面前啊喂！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音量！！

然而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張裕元已經聽見了，并轉臉看了過來。

蘇旭東捂住眼睛，試圖假裝自己是背景板，并祈禱他的好兄弟能講點義氣別揭穿他。

不過他顯然不夠了解他這位好室友。

四目相對，許文北無辜地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蘇旭東，伸手指了指他：“他偷看你的筆記，是他告訴我的，和我沒關系啊。”

蘇旭東一僵，破罐子破摔地放下手，對告狀的人怒目而視：“……許文北我去你大爺！”

許文北絲毫不感到愧疚，反而無恥地咧了一嘴白牙，讓人看得手癢。

聞言，張裕元怔了怔，低頭看自己面前的筆記本，發現自己竟然在無意間寫了這么多她的名字。

昨晚分別后回到宿舍，張裕元的心情格外復雜，遲遲無法入眠，夢境也是不斷變幻。

一會兒夢到唐黛以為他輸了球賽乖乖被他抱在懷里，一會兒夢到唐黛和她那個高中同學兼相親對象吃晚餐的場景……明明他壓根兒就沒看見他們一起吃飯的場景，鬼知道他是怎么夢出來的！

他還夢到唐黛和那個高中同學兼相親對象手牽著手、肩并著肩站在他的面前，唐黛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對他說：“我們要結婚了。”

這還不是夢境的終點。

他夢到自己參加了他們的婚禮、祝他們幸福、看著他們先后誕下了一兒一女。

可第二個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唐黛就發現她的丈夫出/軌了。

唐黛氣不過，抱著沒斷奶的孩子去抓jian，敲開了那扇門，果不其然看到了在電話中說去出差的丈夫來開了門。

唐黛氣紅了眼，質問他為什么要出/軌。

那個男人做了虧心事被抓包，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心虛，相反，他動手打了唐黛。

另一個女人質問她丈夫為什么不說明白自己有家室，質問唐黛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丈夫。

那個男人惱怒不已，當眾向抱著幼子的唐黛動手。

警/察來了，只定性為家庭矛盾，對男人批評教育了幾句，本著不插手家務事的原則，很快離開了。

張裕元氣得肺都要炸了。

竟然因為妻子指責他出/軌而對妻子大打出手？！

哪有這樣的東西？這東西能算是男人？能算是人？

他已經打傷她了！這怎么能算是家務事！狗屁的家務事！難道婚姻的存在是為了讓暴行變得順理成章嗎？！

出/軌的事情敗露后，男人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暴露出自己暴力的本性，在家中對唐黛動輒打罵，甚至不顧及包括唐黛的父母、他的父母以及鄰居等人的存在。

唐黛不堪其辱，想要離婚，可男人根本不同意。

更荒唐的是，在親眼看見男人這樣對待唐黛后，唐黛自己的父母竟然都勸唐黛不要離婚！

理由無非是為了兩個孩子，為了面子，為了家庭的幸福？

多么可笑。

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折磨下，唐黛三十歲便服藥自/殺了。

張裕元直接嚇醒了。

夢中的內容實在令他太過震撼，張裕元甚至懷疑這是某種預示，使他直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

他記得，自己在唐黛自/殺的前一天見過她，那時她已經變得很瘦，原本就巴掌大的臉，瘦得雙頰凹陷下去，雙眸死寂一片，盯著他無聲流眼淚，如同即將干涸的湖泊。

她露出自嘲的笑容，對他說：“你看，我早就知道了，我和我媽一樣，結婚后注定不會幸福，可是我還是不信邪，所以落得和她同樣可憐的下場。”

張裕元不記得自己當時對她說了什么，但切實感到很心痛。

“但我不會像她一樣窩囊，我沒有那么偉大，能為了孩子忍氣吞聲。”

“我也無法保證自己在長期的忍耐中會不會變得面目全非，讓我的孩子變成下一個我。”

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夢中的具體細節他不太能復述出來了，但唐黛對他說過的這幾句話卻始終在他的腦海中縈繞。

她絕望的眼淚，比火焰更灼人，比寒鐵更冰冷。

……

蘇旭東坦白道：“咳咳，那什么，小元子，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只是想抄抄你的筆記。”

張裕元慢了半拍，才平靜地應了一聲：“哦。”

見他似乎沒有生氣，蘇旭東微松了口氣。

隨即又八卦起來。

“哎，小元子，你真的喜歡唐黛姐啊？”

不然為什么被他們看見在筆記本上寫唐黛的名字都沒什么反應？這不是變相承認了嗎？

張裕元輕輕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回答他的問題，也像是在說出夢中沒有來得及說出來的話：“嗯，我喜歡她。”

他居然就這么輕易地承認了？？！

蘇旭東有點驚訝，忍不住為他考慮得更多：“啊，真的啊？可是……唐黛姐雖然很漂亮，但她比你大很多，就算你不介意，你家里難道也不會介意嗎？”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父母知道他找了個比他大七歲的女朋友，按照老兩口的傳統思想，指定得讓他吃雞毛撣子把他往死里揍。

張裕元瞥他一眼，正要說話，許文北卻率先開口，笑著說：“既然喜歡就要抓緊機會追啊，像唐黛姐這樣的大美女，身邊肯定不缺愛慕者的吧？”

蘇旭東覺得有道理，點頭表示贊同。

張裕元幾乎是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想到了昨晚做的夢，眉頭微微皺起。

……只是夢嗎？

唐黛昨晚說，那個高中同學向她表白，說他高中的時候就暗戀她了，可既然那么喜歡，為什么結婚后不珍惜唐黛？為什么要出/軌？為什么要家/暴？

不管夢與現實是否相反，張裕元都不希望夢中的事情在現實成真。

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唐黛嫁給別人。

出神間，耳邊飄來許文北嘆息般的話語：“唉，說實話，要不是看出你對她有意思，我早就自己上了。”

張裕元愣住，不敢置信地睜了睜眸，看向他。

他說什么？！他居然想追唐黛？！

蘇旭東的關注點則和他不太一樣。

他驚訝道：“啥？你很早就看出來了嗎？”

難道大家不都是在陳威嵐生日那天看出來的嗎？

許文北得意地挑眉：“第一次碰見那天就看出來了啊。”

那天……

張裕元拒絕了所有向他要唐黛聯系方式的人——

以維護粉絲的理由。

那時，連張裕元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隱秘的心思，但敏銳如許文北，早就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

-

許文北的話點醒了他。

下課后，張裕元立刻拿出手機，給唐黛發消息。

【我來嘍.jpg】

【今天一起吃晚飯吧？我請客~】

如果不是下午還有課的話，他就約午飯了。

這樣，待會兒放學就能直接見到她。

唉。

過了一會兒，唐黛回復：“今晚嗎？”

“真巧。”

“我同學剛才也給我發了消息，問我能不能一起吃晚飯。”

看到這條消息時，張裕元心頭咯噔一下，感覺有點不妙。

可惡！

一點也不巧！

居然被那個人搶先了！

少年不服氣地撇了下嘴，快速打字回復。

【啊？那你要拒絕我嗎？我真的會哭的！！！】

【在地上打滾大哭.jpg】

唐黛：“沒有啊。”

“我早就拒絕他了。”

“本來想當面和他說的，但他剛好打電話過來，我就在電話里和他說清楚了。”

張裕元：【！！！！！】

【你拒絕他了？告訴他你不喜歡他？】

“嗯。”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比收到一萬字彩虹屁還令他感到開心。

如果不是上課鈴又響了起來，教授已經回到講臺上，張裕元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歡呼出聲。

他鄭重地將筆記本翻了一頁，將全副精力都投入到課程的內容之中，唇角始終掛著一抹笑意，渾身上下都寫著“我很高興”這幾個字。

只要想到即將能見到某個心心念念的人，那么在等待這個時刻到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期待。

看著精神振奮的室友，蘇旭東酸了。

他唉聲嘆氣：“我也想和漂亮姐姐約飯。”

許文北聳了聳肩，敷衍道：“那你就想唄。”

蘇旭東喃喃自語：“我記得大一報到的時候有個漂亮的學姐幫我帶路，我們好像還加了微信來著，我找找！”

說著他就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掏出手機在桌子底下看，但在通訊錄來來回回地翻看了好幾遍，都沒找到對得上號的。

“怎么沒找到呢……”

聽到他納悶的嘀咕，許文北隨意地瞥了眼，好心提醒：“會不會是你好友太多了，再找找吧。”

蘇旭東撓撓頭：“不會啊，我一共就一百零八個好友，全都有備注的。”

說著，又從頭到尾找了一遍。

“哦，”許文北幸災樂禍地嘲笑：“那你大概是被學姐刪掉了。”

蘇旭東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

愁眉苦臉地嘆了一會兒氣后，蘇旭東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后，轉而考慮起吃飯的問題來了。

“哎，學習這么辛苦，咱今晚也去吃頓好的吧，天天吃食堂我都膩了。”

許文北轉了幾下筆，挑眉問：“吃什么？”

“烤肉怎么樣？豪哥估計要和嫂子約會去，只有咱倆，剛好可以買這個雙人套餐，看起來挺劃算的……”

他說話時，許文北擱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許文北隨意地拿起來看了眼，眸光微頓。

蘇旭東自顧自地說了半天不見他回應，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問：“你怎么不說話？怎么樣啊去不去？”

許文北唇角上揚，連余光都懶得瞧他，拒絕得格外無情：“不好意思，我今晚也有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