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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入甕

  • 道焉行
  • 大慈大悲
  • 4887字
  • 2022-05-21 11:05:00

蓮丫頭發病的時候,去了那么多趟醫院都沒用,有一天周老爹正坐在墻根抽旱煙發著愁,正好村里來了個外鄉的,像個和尚,穿得破破爛爛的,那外鄉人看了周老爹一眼,就搭訕說道:“老師兒,我看你印堂晦暗,黑氣蓋頂,可是家中有病人?”

周老爹沒搭理他,那人也不惱,繼續說道:“是不是精神恍惚,身乏無力,但就是去醫院查不出什么病?”

周老爹這才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你怎么知道?你是醫生?”

那人微微一笑:“我略懂點岐黃之術,沒事兒也給人瞧瞧事兒,你家后輩這個事情,不是病,是失魂了。”

周老爹也聽不懂,但知道這人肯定知道點事:“你……您能治?”

“讓你家娃娃恢復身體倒好說,但治標不治本。”

周老爹趕緊起身,拉住那人的手:“大師傅,您進屋喝口水,咱們慢慢說。”

那人也不推辭,跟著進了屋之后,也不著急看病人,而是喝著茶水跟周老爹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到最后周老爹著急主動問了話,這人才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讓你女娃子能起身倒是好說,一個方子的事;但身體好了,這失魂治起來也是麻煩。”

“失魂兒?!”周老爹被那人這么一說,不由得緊張起來。

“對,失魂。你這孫女魂太弱,又驚著了,到時候難免惡煞纏身,惡煞都是冤死鬼化的,怨氣大,等養熟了就要人給他抵命投胎,到時候,你孫女就會開口叫人,叫誰誰就得抵命,”那和尚緊接著又要了周老爹一家的八字,手指運算如飛,而后沉吟半晌,做足了姿態,周老爹在一旁看得汗津津的,連忙又給和尚續上茶,眼巴巴地等著他張嘴。

那和尚呷了口茶,面色有點陰沉,眼皮都不帶撩的就說道:“真人不說假話,這事就在今年,而且你孫女是從家里人叫,說句不當聽的——第一個可能就應在你身上。”那和尚說完,就再也無話,只是喝茶。

和尚說這番話時雖然像陳述已經發生的事實一樣面無表情,卻讓周老爹突然一下子腦中一片空白,就像去醫院看感冒卻被確診出癌癥來一般的感覺。周老爹沉默不語,只是點著了煙鍋子,猛嘬了幾大口煙,抽得腦子暈乎乎的,好像這樣才能緩解剛才聽到消息時的僵硬和滯澀。

“那……您有法子破了這個事兒么?”

那人沉吟了一會兒:“有辦法是有辦法,就是不是時候。”

“您就說吧,我這把骨頭,也就這個樣子了,我不指望什么,但我這孫女,讓我砸鍋賣鐵我也愿意!”

那人等的就是這句話,聽完后立刻來了精神,卻連忙擺手:“不至于,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這法子不花錢。我這有藥,等吃了我的藥,您孫女就能起身了;我這有張符,你讓她奶奶貼到她后背,三七二十一天之后,我自來尋她,幫她破了這麻煩!”

周老爹聽完后不說話,一方面不敢冒然相信,一方面看著孫女一天比一天瘦心疼得難受,他也不說答不答應,自己抽開了悶煙。

那人也不催,也不勸,就等著周老爹決定,老神在在的開始喝茶,就好像剛才說的事情跟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

最后周老爹鼓著腮幫子下定決心,看向那人問道:“您是圖什么?”

那人目光如電,看著周老爹:“藥錢也就幾十塊錢——我說我什么都不圖,您老肯定不信——這樣,我要治好了她,您得舍得您孫女,給我做兩年徒弟。”

周老爹愣住:“這怎么行?!她跟你走了,我跟娃兒他爹怎么交代?”

那和尚哈哈一笑:“您倒是誤會了,這孩子不用跟我走,該在哪還在哪,該干嘛還干嘛,只不過每周得抽出幾天跟我學手藝。”

“老人家,能不能干得我來說,這姑娘八字就是干這個的,再者說個不好聽的——倒不是針對,而是所有失魂的都這樣——失魂一旦犯過,就容易招外客……”

“我今年也快五十了,就想找個徒弟手藝傳下去,也算不辱沒了宗門,你家這丫頭日后也有個法門來防外客……”

這人巧舌如簧,舌燦蓮花,竟是生生地把周老爹給說動了,最后老爺子接了藥和符,按照說法行事,還跟他約定了日期。

周老板聽完之后也愣了,沒想到自己的爹瞞了這么個事。看兒子怔怔不知所措,周老爹也有些后悔,苦著臉說:

“吃了他的藥不是身體好了么,我就沒在意……”

“那您老還讓我找法師?鄉里的、縣里的、大老遠的我都請來了!”

“不是得試試才知道誰靈么?”周老爹知道自己的事兒辦差了,羞愧地扭過臉去,不再言語,一口接一口地愁死了大煙。

事到如今,周老板也不好說自己爹什么了。

“您……誒呀!這么大事您怎么能瞞著我?”周老板聽了這事后,完全忘了自己怕王道行不來,也瞞了他事情,起身要出屋,“我得跟王師傅說一下這個事情……”

“說,說,到現在了,能不說么?!你急什么!現在都什么時候了?睡吧,折騰了一宿,明天再說吧。”周老爹勸道。

周老板看著窗外天光漸亮,隱隱有雞叫傳來,想了想,確實,著急也于事無補,還是等王道行醒了再說。

“什么?!老周,你他媽倒地叫了多少人來?!”王道行醒了之后,一聽周老板一說,登時就感覺自己被耍了。

周老板苦著臉,一個勁兒的賠不是,把事兒都推到自己老爹身上,讓王道行有氣也撒不出來。王道行鐵著臉要走,周老板又是一頓哀求才勸住,王道行感覺自己好像又被牽扯到麻煩中了,嘆了口氣,心想這就是命啊!

沒了脾氣,王道行就逼著周老板把事兒從頭到尾事無巨細說了三遍,才敢信他。

“老周,我告訴你,就這一回,算老子還你的朱砂錢,以后咱誰也不認識誰。”

“一定一定,王師傅,你的大恩大德我們記一輩子……”

“少來這套,你忘了我得了!”說完沒好氣地轟他走,“我要打坐,你出去——把早飯端過來!”

周老板唯唯諾諾,出去之后王道行趕緊翻出手機給張太初打電話。

張太初也不知所以。

“失魂我聽說過呀,就是‘鬼客’‘鬼邪候’,但是我沒見過什么還得等二十一天之后的方法……”

“你這么一說我都有興趣去看看了,可惜王所長委派了任務……”

“何師傅不是留下本書么……沒在瀛洲,臨走時我塞你包里了……我翻了翻上面好多民間雜術,可能有幫助……”

“看來是個高人呀,如果遇見了你可以報王所長的名字,說不定是自己人呢……”

“王道行,你治完邪可得好好跟我說說,我還沒……”

沒等對方說完,王道行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一陣腹誹,趕忙找來書包翻出老何當初給自己的那本書,說是書,其實是何艷光手抄的筆記,里面記錄了他這幾十年接觸、掌握的一些法門、禁忌,字歪歪扭扭,模糊不清,王道行看著費勁,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老何曾經遇見類似情況的記錄,里面寫了一段禁咒,不由地心里默念了起來:

“吾上太山,道逢東王父,教吾殺鬼語……”

讀著讀著,左手突然刀割一樣刺痛,王道行一下子丟掉書,看向左手,發現手心一道紅線,分明是刀割的傷口橫貫手掌,有幾滴血珠滲出來,王道行以為是被紙割傷了,剛想處理下,手心卻緊接著脹痛難當,感覺紅線里像有什么東西要拱出來,疼得王道行直甩手,然后就是一陣撕裂的痛,一只紅色眼珠出現在傷口深處,擠開血肉,暴露出來,提溜亂轉,仿佛在尋找什么。

王道行疼得叫了一聲,看向手心那只眼睛又嚇得不知所措,這是他第一次在正常情況下看自己手上的“神仙”(何艷光語),完全不知道怎么辦。

周老板聞聲過來敲門:“王師傅,您叫我吶?”

“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早晨起來習慣喊兩嗓子。”王道行連忙說道。

“奧奧,”周老板莫名其妙,“您看您休息好了,我帶您去縣里的衛生院看看。”

“不用不用,我已經好了,”王道行隔著門扯著嗓子喊,“你給我拿個繃帶來就行了,我裹裹擦破的地方。”

周老板應了一聲,邊出門買繃帶邊琢磨著怎么把這位小爺送走,等將繃帶送到的時候,王道行開了個門縫一下子將繃帶奪到手里,“咣當”一聲關了門,把周老板唬了一跳,心想:看來還沒消氣呢。誰知道過了一會兒,王道行出來后直接開門見山說道:“離那個什么……那個和尚說的日子還有多少天?”

“算上今天,還有三天。”

“那咱們也不能干閑著,給我準備點東西,等會兒我在屋子外面布下點禁制,你閨女晚上還能好受點。”

周老板愣愣看著他,原本以為他要打退堂鼓,沒想到……周老板搓搓手小心翼翼地說道:“王師傅,您看大老遠的把您請來,您也盡力了……要不,咱們還是等云游的那個大師傅吧?”

王道行轉念一想,也是,較這個勁干什么,但他還是說道:“是,我知道,那個……我可能擺弄不了你這個事兒了,但忠人之事,我擺好禁制,晚上看看效果,沒問題的話我明天就走。”

“誒誒,真是麻煩您了,我給您訂票。”

“不用,”王道行揮揮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肯定不回瀛洲了,“你找個車送我到車站就行。”

周老板沒口子答應,又是一陣恭維抱歉,王道行卻興趣缺缺,敷衍幾句就等周老板那東西過來了。

周老板開壽衣店,也賣棺材,偶爾還接接喪葬發送的活計,同村的人都知道,就難免找他,所以老家里這些東西備的也齊,不一會兒,朱砂、黃紙、桃木板等東西就全都被送到王道行屋里。

“您這手……”

“沒事兒,左手,昨晚擦破了點皮兒,等下我弄好了你叫外甥跟我上去就行。”

王道行囑咐周老板不要打擾他,待其走后關了門,屋內一片靜寂,只有外面的一些雜音傳進來,左手仍然是一陣一陣疼,他還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眼珠在亂轉。

王道行蘸好了筆,按照何艷光留下的書中的法門,開始畫符,卻發現自己心煩意亂,無法下筆。嘗試了幾次,直到筆尖飽滿的朱砂在黃表紙上滴下了個大大的紅色的痕跡,他看向這痕跡,仿佛胸中有一團火在亂竄亂燒,這才放棄,干脆擱下毛筆,坐到了床上,也學著那時張太初的模樣開始打坐,正好老何的筆記上有一段不知道從哪抄來的引導行氣的法子,用來試試。

定息滅念。

王道行逐漸安靜下來。

“先存吾心,如蓮花未開。”

何艷光筆記的內容自然而然的在王道行腦中浮現,不覺地引導他。

“兩腎之間,有水分明。”

王道行呼吸綿長,身有所應。

“心卻紅氣,沒入一泓。”

此時王道行左手中的眼睛已經安靜下來,仿佛要緩緩閉上。

“紅氣內沸,水火交媾。”

如果此時有人在旁,會發現王道行的臉色已經如朱砂般紅,身體四肢,隱隱鼓脹,有流光運動。

“五脾存藏,光氣忽開。”

王道行只覺腰間一暖,好像有一團暖流由膽入心,由心上升,王道行不由地長呼口氣,一個光團緩緩旋轉而出,升到眉間才停止。

王道行有所感應,突然睜開雙眼,與此同時,他分明感覺到左手心安定如無的眼睛,豁然睜開。

王道行睜開眼睛,待光團散盡,才發現屋子里站滿了黑影子,模糊不清的面龐全都朝向他,將他團團為住,仿佛都在認真盯著他看,正當王道行想要驚呼時,卻看見所有的黑影子全部向他緩緩跪下,然后清風一股,消失不見。

王道行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后揉了揉眼,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等心神一定,才發現此時的自己神氣完足,就連昨天受那一記窩心腳的胸口處,都沒那么疼了。

“還真靈。”王道行驚喜地想到。

他看向窗外天光,竟然已經到了下午,連忙起身開始畫符,待結束之后,日頭已經偏西,叫上吳小豪上樓布置好,直接被請到了偏房飯廳,一瓶酒,一只燒雞,一碟涼菜,一盤大蔥,一盤炒青菜,幾個大饅頭外帶一鍋粥,已經擺好在桌上。

“喃舅說有事兒,讓喃陪著您。”

王道行擺擺手,也不在乎,坐在桌上就開始大吃大嚼。

吳小豪愁眉不展,把面前的菜推到王道行那邊,苦著臉說:“哥,喃妹妹那怎么著呀?”

王道行餓死鬼托生一般,嘴里塞滿了,哪有功夫答他,仰脖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大口粥,才把噎食順下去。

“你舅盼著能人呢,我這兩下,也就先保保你表妹不難受。”

聽完吳小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不語,茶飯不思,干坐著聽王道行咂摸一口酒,吧唧幾口菜,最后實在受不了這響動,像是把心一橫,一把奪過王道行面前的酒,咕咚咕咚往自己嘴里灌,竟然一下喝完了。

他把酒瓶墩在桌子上,沒一會兒臉色通紅,將心中的苦悶化作怨責,指著王道行含混不清地說道:

“喃就不明白了,你明明有本事,干嘛就是不吃這碗飯?”

王道行知道他喝多了,也不惱,也不搭腔,自顧自撕雞吃。

“喃媽是外地嫁過來的,喃爸爸一喝酒就揍喃們娘倆,喃家里窮,從小被人欺負,沒讓人正眼瞧過一回,出去挨揍,回家挨揍,喃他媽天天挨打,還得看喃媽挨打!直到遇見喃師傅,學了功夫之后才覺著自己是個人。”吳小豪涕泗橫流,痛陳家史,突然嚎了一聲,一拍桌子,指著王道行說道,“你呢!你呢!喃師傅說,想學功夫,先學做人!你有本事你不用,你!你都過來了,當一半差你要走!喃舅,喃姥爺都看不上你!你說你窩囊不?!還吃、吃、吃……”

王道行聽完把雞脖子放下,看了眼吳小豪,突然嚴肅起來。

“噓——”

“噓你娘的……”

“有東西來了。”王道行看向屋外,周翠蓮屋子的方向。

“東西,什么東——”吳小豪沒說完,一下失去了意識,趴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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