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暫時和解
- 葉落何方
- 鱸魚愛吃肉
- 4080字
- 2022-05-12 14:59:00
一連數(shù)日,宇航回家,常帶著一身酒氣。進(jìn)了家門,跟父母打聲招呼,就躲進(jìn)自己房間,順手反鎖上房門,獨(dú)自療傷。家里一向溫暖的空氣,驟然變冷了許多,如同這惱人的秋涼。
這天晚上,又是如此。
張雨直嘆氣,向洛老師抱怨:“你說,這孩子怎么回事?天天爛醉如泥。就算公司應(yīng)酬,也不該可著他一個人呀。”洛老師放下手中的書,微嘆口氣,“我看啊,咱兒子是借酒澆愁呢。”“借酒澆愁?”張雨不解。洛老師搖搖頭,“你自許聰明,實(shí)際上傻得很。宇航啊,怕是受了情傷了。”張雨更糊涂了,“情傷?他女朋友都沒一個,哪來的情傷?”洛老師說:“我問你,兒子說不喜歡紫云,你信是不信?”張雨想了想,“你這一說,好像是挺奇怪的。他惦記紫云好幾年了,怎么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呢?”洛老師說:“這就對了。有天半夜,隔著房門,我聽見他夢里,還喊著紫云的名字呢。”張雨說:“要真這樣,你明天早點(diǎn)去茶社,我試試他。”
第二天,宇航從醉酒中醒來,望望窗外,已是大亮天了。他掙扎著想要起床,卻覺得頭疼得厲害,索性癱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就這樣,直愣愣地看著看著,兩行熱淚滾了下來,卻渾然不覺。他有點(diǎn)痛恨這樣的自己,卻又無法控制每日失控的情緒。
“篤篤篤——”一陣敲門響。
“宇航,你起床了嗎?”是張雨的聲音。宇航趕忙擦了淚,假裝慵懶道:“媽,我這就起。”他下床,旋轉(zhuǎn)反鎖的把手,拉開了門,又伸了個懶腰,“媽,您也真是的,大周末的,也不讓我多睡會兒。”張雨手里捧著碗,朝他笑道:“這段日子,你總喝酒,我怕你胃不舒服,給你熬了點(diǎn)稀粥,喝了再睡也不遲啊。”
宇航接過來,一口氣喝了下去,把空碗遞給張雨,又要縮回屋內(nèi)。張雨攔著他,急忙說:“兒子,你晚上去紫云家吧,姥姥叫你過去吃炸醬面。”若在以前,宇航恨不得每天都吃姥姥的炸醬面。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同了,他不愿去,更不敢去。為了不讓張雨看出來,他強(qiáng)笑著說:“我今天約了朋友,就不過去了。麻煩您跟姥姥說一聲,別讓她老人家等。”
張雨看著宇航落寞的樣子,無奈地?fù)u了搖頭,越發(fā)相信洛老師的判斷了。
這天,紫云一直在家。因?yàn)閾?dān)心宇航,念著阿景,她無心備賽,只是不停地望著樓下發(fā)呆。很明顯,宇航還沒走出來,連姥姥叫他吃炸醬面,他都拒絕了。阿景也是,已經(jīng)好幾天了,除了發(fā)過幾條微信,也沒有約見過。一面是親情,一面是愛情,紫云苦惱不已。
姥姥見她總是悶悶的,便問她,“姥姥的心肝寶貝,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嗎?給姥姥說說,沒準(zhǔn)可以幫你出出主意。”紫云一想也對,姥姥畢竟經(jīng)歷得多,便問道:“姥姥,您說什么是愛情呢?”姥姥呵呵一樂,揉了揉她的頭,說道:“我們紫云長大了,開始思考愛情了。愛情啊,無非三種。一種是你愛他,他不愛你;一種是他愛你,你不愛他;一種是你愛他,恰好他也愛你。第一種,苦的是你自己;第二種,苦的是他;第三種,最為難得,也最幸福,碰到了就該珍惜。你的爸爸媽媽,就是第三種,所以一直很幸福,無論經(jīng)歷多大的風(fēng)雨,他們都能攜手走過。”紫云覺得姥姥的話,頗有些道理,但仍忍不住問:“那有沒有第四種呢?比如,一開始是單戀,后來也幸福的。”姥姥笑道:“有啊,他們走著走著,不就又回到第三種上來了。除了第三種,都是將就。將就一輩子,就會怨懟一輩子。姥姥不希望你將就,懂嗎,孩子?”紫云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撒嬌道:“懂的,姥姥,您真好。”正說著,張雨來了,祖孫二人便住了口。
紫云請她坐下,笑著問道:“雨姨,您喝什么茶?”張雨想了想,笑著說:“有沒有酸酸甜甜的,像愛情一樣的茶?”紫云一愣,雨姨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已經(jīng)知道她和宇航的事了?只是長輩不開口,她也不好多問,就強(qiáng)笑著說:“有啊,我給您自制一杯水果茶,保準(zhǔn)是這個味道。”
不一會,水果茶做好了。張雨抿嘴一嘗,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不錯,還真是酸酸甜甜的呢。紫云啊,雨姨問你,這段日子,你是不是和宇航鬧矛盾了?”果然看出端倪了!紫云強(qiáng)壓住內(nèi)心的情緒,笑著說:“哪能呢?我視宇航為親哥哥,他視我為親妹子。”張雨看著紫云閃爍的眼睛,笑道:“哦?這樣的關(guān)系,也很好。只是,我怕要失望了。本來呢,我還惦記著你,做我那傻兒子的媳婦呢。如今啊,你們都大了,主意也就跟著大了。前幾天,宇航還說,他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我當(dāng)時很生氣,還臭罵了他一頓呢。”紫云一聽,趕緊說道:“雨姨,您別怪宇航。不管以后怎樣,我都是您閨女,您看行嗎?”張雨笑道:“那敢情好。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以后,哪個混小子娶你,都必須過我這一關(guān),你看行嗎?”紫云笑道:“我答應(yīng)您。”
姥姥做好了面,招呼她們過去吃。張雨答應(yīng)一聲,親熱地拉起紫云的手,朝餐廳走去。不一會,香噴噴的面條,配著各種菜碼,與炸好的肉丁蘑菇醬,拌在一處。張雨端起來,使勁聞了聞,連贊道:“真香!”姥姥歡喜地笑著,“那就多吃點(diǎn)。”紫云卻沒什么胃口,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張雨吃完面,又幫守店的人,帶了幾份,才笑著離開了。
屋內(nèi),又剩下祖孫二人。姥姥這才擔(dān)心地問:“你和宇航,真的沒什么事嗎?”紫云笑道:“鬧了點(diǎn)小矛盾,會好的。”姥姥見她不愿多說,也就不再多問,只是叮囑她,無論什么事,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
剛回房間,紫云便接到了阿景的電話。他說:“宇航飲酒過量,胃出血,正在南城醫(yī)院。”紫云匆匆下樓,打輛出租,心急火燎地朝醫(yī)院趕。這段路不遠(yuǎn),紫云卻覺得好像總走不完似的。一路上,連催了好幾次,“師傅快點(diǎn)。”下了車,她拔腿就跑,終于看見了走廊上等她的阿景。
他正奇怪地看著她笑。紫云走近,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不等她問,他卻展開雙臂,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喃喃道:“紫云,多日不見,我好想你。”紫云顧不得纏綿,趕緊推開他,焦急地問:“宇航怎么樣了?”他笑道:“沒事,輸了液,已經(jīng)睡著了。”阿景帶紫云走進(jìn)宇航的病房。然后,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地走出屋子,并替他們關(guān)好了門。
為怕家里長輩擔(dān)心,宇航讓紫云幫他隱瞞生病的事。紫云只得天天扯謊,來醫(yī)院看他。有時候,阿景也來,但待一會就走。看著兩個相愛的人,因照顧他的情緒,在他面前避嫌。宇航看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天,阿景依約,請他喝酒。他又是胡鬧一陣,阿景只是聽著,任他發(fā)泄。不一會,幾瓶啤酒下了肚,桌上已經(jīng)空了。宇航猶不滿足,叫來服務(wù)員,又要了兩箱燕京純生。阿景勸他,“雖說酒是糧食的精華,還是少飲得好。”宇航哪里聽得進(jìn)去,只管喝,直到一口粘痰堵住喉嚨眼,他使勁一咳,吐出一口血來,然后便暈了過去。再醒來,已在醫(yī)院了。
紫云掰了一瓣香蕉,扒了皮,遞給宇航,“今天感覺怎么樣?”宇航看著笑盈盈的紫云,覺得有點(diǎn)羞愧,“我一個大老爺們,竟這么折磨一個姑娘,真是不該。”紫云低聲說:“沒事,我們是哥們,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何況你這么糟塌自己,也是因?yàn)槲摇!闭f著,她又起身,想要幫他倒杯水。宇航說:“不用倒了,我還不渴。你坐下,我們安靜地說會兒話。”紫云便笑著坐下來,聽他說話。
宇航說:“紫云,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阿景?”紫云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含羞地說:“嗯,他很好,也很懂我。”宇航一愣,“你覺得我懂你嗎?”紫云反問道:“我問你,我最喜歡什么花?最喜歡什么茶?”宇航想了想,“你喜歡月季,什么茶都喜歡。”紫云笑了,“不對,我最喜歡的花,是狗尾巴草;最喜歡的茶,是祁紅。”宇航沉默了,月季,好像是他以為她喜歡的。可他偏偏忘了,那一年,她氣憤地扔掉了他送她的月季,只為一把狗尾巴草。
紫云走后,阿景來了。一進(jìn)門,他就問宇航,“今天是不是感覺好多了?”宇航拍了拍胸脯,笑著說:“我身體結(jié)實(shí)得很,明天就能出院了。”阿景說:“那就好,你的心病呢,也好了嗎?”宇航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多了,只是要痊愈,恐怕還得些日子。”阿景說:“那就好。”宇航突然想起紫云的問題,“阿景,我問你,紫云最喜歡什么花?最喜歡什么茶?”阿景幾乎脫口而出,“她最喜歡狗尾巴草,最喜歡祁紅。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宇航若有所思,笑道:“沒什么,隨便問問。”
阿景走了,病房只余宇航一人,他開始梳理自己的情感。晚上,他胡亂吃了幾口,繼續(xù)梳理,似乎找出了頭緒,直至夜半時分,依舊無心睡眠。
終于,他迎來了黎明的曙光。過了不多久,朝陽冉冉升起,照得他心里亮堂堂的。他已經(jīng)完全搞明白了。對紫云,有過心動,更多的是一種守護(hù)的責(zé)任,一份對兄弟的承諾,他錯把這些當(dāng)成了愛情。于是,在這個秋風(fēng)送爽的早晨,他放過了自己,也決定成全一對有情人。
紫云再來時,看到宇航煥然一新的模樣,不由得一喜,“真好,宇航,我終于看到以前的你了。”宇航哈哈一樂,“是啊,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夢,夢醒后,才覺得現(xiàn)實(shí)是最好的。”紫云笑著說:“我就知道,樂觀如你,定會想明白的。”宇航說:“是的,我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紫云,從今天起,我是你的親哥哥,你是我的親妹妹。你接受嗎?”紫云笑道:“當(dāng)然,你永遠(yuǎn)是我的親哥哥。”多日的陰霾,終于散去。他和她,像親人般地抱了抱。紫云聽到他饑腸轆轆的聲音,趕緊去拿幫他帶的食物。剛開了蓋,宇航便聞到了香味,興奮道:“姥姥的炸醬面?快給我,我都快饞死了。”紫云打趣他,“是嗎,我怎么不覺得?那天,姥姥好心讓你來家里吃,你都不肯來。”宇航笑道:“這事,可別再提了。要不然,我真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阿景,你還不進(jìn)來嗎?”宇航早就發(fā)現(xiàn)他隱在門外,便大聲嚷道。阿景推門而入,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紫云。紫云也抬頭看了看阿景。這樣的四目交纏,訴著綿綿的情感。宇航朗然笑道:“真受不了你倆,我要不要給你們騰個地?”阿景說:“好啊。”紫云也說:“好啊。”三人都笑了起來。
宇航并沒有真的騰地,竟正經(jīng)說起話來:“阿景,你記住,紫云是我讓給你的。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敢欺負(fù)她,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過你。”阿景擺了擺手,笑道:“放心,我不會給你這個機(jī)會的。”阿景伸出手,與宇航拍在一處,“這么說,我們和解了?”宇航朗然一笑,“是的,暫時和解了。要想永久和解,還要看你的行動。”
紫云笑道:“你們是不是把我忘了?”阿景攬上她的肩,說:“我就算忘了全世界,也不會忘了你的。”宇航說:“等我給你找到了嫂子,我可能會忘了你。”又是一陣說笑,他們之間的恩怨,就算是翻了篇。
但是,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這么翻過去呢?
似乎,并沒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