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活著,就會被比較。”顏明風掃向溫景樂:“死了就不會。”對于顏明風的拆臺,溫景樂沒有太多表情,連怒意都沒有地對他笑:“是啊。你說得沒錯。”
大塊頭看著沉默的沈微甜,小心翼翼地問:“你可以幫我嗎?”“你想我怎么幫?”沈微甜不耐煩地反問著,大塊頭低下頭來:“我想知道我的妻子和孩子,過得好不好?”“哈?!離開你這種人,再怎么樣都是最好的。”沈微甜搖頭嘆氣著,卻看到大塊頭搖著頭:“如果她們過得好,能不能以后每年記得祭拜我。”
這番話把沈微甜雷得外焦里嫩:“你沒事吧?!你不覺得很無恥嗎?”大塊頭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他把目光落到溫景樂和顏明風身上:“這很無恥嗎?那是我老婆和孩子,我要她們做這些事沒問題啊!”
顏明風抓狂地瞪向大塊頭:“天吶!果然酗酒的沒什么好東西!”溫景樂沒有回應大塊頭,而是自己往樓梯的方向走:“我今天有點累了,先回去了。”沈微甜目送他上了樓梯,顏明風見狀過來撞了撞她的肩膀:“怎么今天不是跟屁蟲了?”
“我去找美奈姐。”沈微甜等溫景樂徹底消失在視線后,才開口對顏明風說。被落在他們身后的大塊頭,幾步走過來攔住了他們:“我的事,你們不幫幫忙嗎?”沈微甜對他露出微笑:“這位大叔,求人的態度不要這么理直氣壯哦!如果你再使用暴力,我可是會發火的呢!”
扔下大塊頭獨自在門診部一樓黯然神傷,沈微甜和顏明風往六樓的美奈住處走去。“你高考的事,你父母沒說什么吧?!”找到機會探尋顏明風心事的她,關心地問出了口。
“哎。這次還真丟人!還給我堂妹補習,結果我考成這個鬼樣子。”顏明風垂頭喪氣地看向沈微甜:“你呢?聽你媽說你考得很不錯。”“你媽告訴你的?”她有點不確定,印象中顏母不是八卦的人。
顏明風盯著腳下被清理過的臺階,已經不似前兩次那般長滿青苔:“不是。你爸媽的討論聲太大,我聽到了。”“對不起。”沈微甜抱歉地道,“跟你沒關系啊!你干嘛替你父母道歉。況且孩子嘛,不就是一種談資嗎?”顏明風看得挺開,大喇喇地說。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一旦察覺到父母之愛是有條件的,我就總是陷入一種困境里。”沈微甜坦白著,讓顏明風停下腳步等她:“你高考志愿填那么遠,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沈微甜一步一步地踏上臺階,目不斜視地看著上方走廊的月光:“不全是。我想活成身為獨立個體的沈微甜,而不是誰的女兒。”
在敲開美奈的房門后,發現她正在打掃著室內的衛生。顏明風情不自禁地感嘆:“日本女性對打掃有執念嗎?”美奈笑笑地放下手中的抹布:“整個社會的訓導罷了。我們日本女人又不是真的很愛打掃,誰讓社會背景是這樣的呢!”
沈微甜上前抱住美奈,眼淚汪汪地道:“辛苦了!美奈姐!”美奈拉著她到床邊坐下,開心地對顏明風道:“元氣這么可愛,怎么你就沒有學到一點呢?”“不要訓導我啊!”顏明風無趣地退到一旁的椅子上,無奈地對美奈姐道。
“美奈姐,你真正想見是你的未婚夫吧!我想努努力,有沒有照片之類的,我想圓你的夢。”沈微甜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迫切地想要完成她的心愿。見沈微甜認真的模樣,倒讓美奈遲疑了片刻:“其實……我想見未婚夫,不過是想揍他一頓罷了。現在想想完全是自找氣受,于是就想看看老家的櫻花了。”
沈微甜有點不太理解:“你穿著這身白色的和服,不就是日本的白無垢嗎?這不是婚服嗎?”美奈打量著自己這身衣服:“一開始確實打算嫁的。但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留在中國治病的我,還沒半年未婚夫就借口回國了。”她神色淡然,完全沒有被拋棄后怨婦的樣子。
“不傷心嗎?婚姻對你們日本女人來說,不是很重要嗎?”顏明風插著話,對上沈微甜警告的目光,以及美奈云淡風輕的表情:“生病以后哪還有心情情情愛愛的?病痛的折磨,足夠消磨自身的精力了。況且我生的那個年代,正是女性獨立自主的風潮,自由度很高。”
靜靜地聽著美奈那個時代的過往,沈微甜想起賤花,想起大塊頭,生在不同時代的人,死后居然來到了同一個地方。“對了!元氣的高考怎么樣?!”美奈想起這件事,連忙跟她詢問著結果。
“還不錯。”沈微甜如實地回答著,美奈熱情地握住她的雙手:“厲害!我當年考試也很不錯呢!”顏明風目瞪口呆地看向美奈:“你居然還念過大學呢?我看日本那邊,不是大部分讀完高中就工作了嗎?”
“是嗎?”美奈對于他的話不太理解:“我那個時候念大學的人很多呢!看來是現在那邊泡沫經濟了吧!”“你還懂泡沫經濟啊?”顏明風不禁嘖了一聲,美奈不惱地答:“溫君有告訴過我,日本的事。總之,現在的年輕人可真的辛苦。”
說了半天的美奈,這才意識到溫景樂不在:“溫君,沒跟你們一起來嗎?”顏明風托著腮,鼓著腮幫子道:“你中文說得這么溜,不需要他翻譯。干嘛請他來呢?”美奈干笑了一聲:“自從元氣來到這里,我的學習熱情很高漲!中文,也沒那么難的。”
“慢慢地,這里也不再需要我了。”當沈微甜自言自語說出這句話時,那種心痛的感覺再次襲來。美奈攬住她的肩膀,低聲安慰著:“是我們的錯,把你強行帶來這里。”
“君を見つけた(找到你了)!”沈微甜說完這句話,抬起看著美奈:“你告訴我這是一種言靈,只要說出這句話,想找的人就會出現。是騙我的嗎?”美奈為難地憶起這件事,是告訴沈微甜去圖書館找溫景樂時,臨時喊住她教的言靈:“我不太清楚。”美奈的誠實讓沈微甜更加失落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總有一天是會再次相遇的。”
聽完美奈的這番話,沈微甜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那種釋懷中還帶著鉆心的痛,她閉上眼睛聽到了父母的談話聲,夢再一次要醒了。今天的夢里,她發覺自己離溫景樂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