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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疼!

  • 老刁
  • 一丁三告
  • 3303字
  • 2024-03-21 02:01:23

小男孩去世的噩耗瞬間在病房傳開了,所有人都心痛不已,這是多么可愛懂事的孩子。怎么突然間就撒手人寰了。

我們都并不想在這對夫妻面前揭傷疤,喪子之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的出來的。我們都投去了慰問的目光,點頭表示哀悼,一切盡在不言中。

回過頭來,我們問了醫生,到底什么原因,會讓這樣一個孩子就在短短一個月間,狀態急轉直下的。

醫生對這些已經習以為常了,淋巴癌其實在這樣年紀的人群中也比較罕見的,一般都是在二十到四十歲的青年為主。而且這個病,伴隨有一定的遺傳因素,所以醫生一直在督促這對小夫妻也盡快做一個有針對性的檢查,早發現早治療。淋巴癌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有人自己把小病拖成大病。

他們在回去后不久,小男孩就發生持續高熱不退,呼吸困難等情況,還伴隨便血。白血球急劇減少,也就是淋巴癌的并發癥,白血病。這些病癥同時發生,也打的醫生措手不及。最后小男孩在進入急疹間不到6個小時,就堅持不住了。彌留之際,小男孩還一直捏著父母的手,嘴里吐不出字,兩眼卻一刻也不愿離開父母的臉。

病房里的病友聽了都在那邊哽咽,因為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小男孩,雖然接觸到的時間有長有短,而我是最短的,才只有四天。可是每個人都對他印象深刻。從他的談吐以及他和我們聊天的內容來看,這孩子還是個很好學的人。雖然父母缺乏管教,但他又異常的懂事有禮貌。這些都是他在社會中一點點自學來的。

我們常常抱怨上天的不公,看到他后,我們更認為上天真的喜歡和人開玩笑,將他生的那么優秀,卻又早早把他帶回去。

我在傷心之余,感覺到左側肋部有陣陣微痛,但沒多久就消失了。也許只是剛剛情緒比較激動,神經敏感吧。

但回想此前和老博的對話,我發現情況不對,應該就是癌細胞原生點開始作祟了。這不是神經痛,是癌癥的痛。

這個疼痛的癥狀愈演愈烈。在我做完化療回去后,并沒有緩解的跡象,即使化療后一周,副作用已經消退,這種疼痛反而更加明顯。有時甚至會嚴重到我一時難以忍受而喊出聲來。這一下有把英子嚇到。因為我當年即使是膝蓋打鋼釘,在麻藥退去后,我也沒有因為劇痛而哼過一下,而今天卻失聲喊疼,的確是疼到了一定程度。

她拉著我去醫院掛個急診,問問醫生有沒有什么辦法。醫生聽到我說是癌癥晚期,其實也給不出什么建議,只能開一點止疼藥,讓我在疼的時候服一顆,十二小時只能吃一次。半小時生效。

隨后的日子,就越來越難熬,這樣的疼痛往往會在每十五分鐘,便光顧一次,我每一次都疼得全身繃緊,隨后一身冷汗。我在摸索中發現一個法子,就是在疼痛來臨的時候,喝下一大口偏燙的熱水,在燙水通過食道流過胸腔疼痛位置的時候,因高熱而刺激到神經,反而又騙過大腦,感受不到疼痛的作用。我不知道這有沒有什么科學依據,但是在我自己身上的確是管用的。

時間來到六七月,我已經無法自主下地走路了,由于肺癌導致的胸腔積液也一直影響著我的正常呼吸,而肺栓塞也成為了威脅我生命的另一個主要癥狀,雖然這個并不會立刻要了我的命,但是如果不按時去醫院打除栓塞的針,時間長了,的確會導致肺部衰竭的。

我自主行動受限,只能依靠社區的幫助,當時我們家這邊的街道正好在推廣一個便民服務,爬樓機。我家住在五樓,這樣的老公房,是沒有電梯的,我這種無法下地行走的人,必須借助工具,這的非常慘。

爬樓機對我和身邊的人來說,也的確是一個非常稀奇的東西,雖然爬的慢,但是穩,而且因為在推廣,我們的使用都是免費的。也的確感謝街道做的便民工程,幫我解決了一大難題。

我當時每天就這么經歷著各種波折,其實也難以有一時三刻可以太平的休息一下。而且我因為疼痛的原因,身體根本沒辦法放平,也就不能很舒坦地躺在床上,最后,我是蜷縮在躺椅上的,每天如此,這個躺椅反而成了最后幾個月伴隨我不離身的老伙計了。

在幾個療程后,腫瘤醫院已經不再收治我了,我也明白,他們也無能為力了。對于我的病癥,他們主動放棄,雖然表面說“回去養養吧,好點了再來。”但是他們實際的意思,一定是,“看不好了,別來了。”

英子哪肯放棄,她哪怕是有一線希望,也要帶著我四處求醫。

她又聯系了當時上海最大的綜合性醫院,中山醫院,但是床位緊張,我根本進不了門診病房。最后通過急診,我躺在了急診大廳和室外露臺中間,臨時加的病床上。這個位置,再往外挪一點,就算室外了。

兒子每隔一天都會過來陪夜,而白天則是英子和別的朋友輪班照顧我。因為我的行動將全仰仗輪椅,因此連上廁所這個簡單的動作,都需要人全程陪著。可見我其實儼然就是廢人一個了。

我曾在一個夜晚向英子的朋友透露,我其實想放棄治療了。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折騰了,看似是在求醫問藥,救我于水火。但實則是一種精神和肉體雙重的折磨。我早在二月份就被“判死刑”了,而現在,都已經八月份了。我其實早已經超過了當時醫生給我推測的時限了,我每活一天,都是上天看我可憐,而施舍給我的。我何必再強求什么呢。

但是他們還是堅持己見,他們告訴我,“我不能只想著自己,全家人都在為讓我活下去而努力,如果我這么輕描淡寫地說要放棄,對得起英子,對得起兒子嗎?”

這一通道德綁架,真的讓我原本堅定要放棄治療的心,動搖了。

我其實真的做不到,我看到英子的眼淚,兒子皺起的眉頭,我就不忍心,我向往死去的心,會為了他們而松懈。我真的,連選擇死亡的權力都要受制于他們。

盛夏的上海是酷熱難耐的,而我全身發冷,即使外面早已四十度蒸騰,我仍然需要一個毯子蓋在身上,否則就會全身發冷,打顫。

而現在,每一次疼痛來臨,我都會咬緊牙關,怒目圓睜,兩手捏拳,忍到這陣疼痛過去,然后大舒一口氣,滿頭大汗。

可是這就是疼痛的極限了嗎?不是!

在最后的一兩個月里,英子不知道聽到誰的推薦,讓我去到岳陽醫院,那邊有專門治療癌癥的藥物,讓我去嘗試一下。

我當時躺在醫院,兒子陪夜照顧我,正好他的手機摔了一下,平時性格沉穩的他,那天非常暴躁的在一旁自言自語。我知道,為了照顧我,兒子的新工作,已經耽誤了整整半年了,不知道公司內部對他會不會有微詞,但是現在的工作環境本身就難,兒子應該也已經在兩頭堅持到極限了吧。如果我再拖累下去,怕是兒子的工作也要丟了。再要找到這樣的機會,談何容易。

“為了照顧爸爸,你的工作有影響了吧?手機摔壞了?爸爸還有點錢,你拿去買個新的。”

兒子聽到我說了這句話,整個人愣在那里,他可能根本料想不到我會這么說。他眼睛濕潤了,但轉眼間忍了回去。吐了句“沒事。”就繼續坐回椅子上檢查起手機了。

兒子這輩子,其實一直是我拖累了,按照他的天賦,應該更早的讓他接觸更高級一點的東西,而不是放任他在孩童時期浪費時間,開智太晚了,反而把上限拉低了。他的一個老師也和我說,如果他能早點接觸到更優質的教育,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我和兒子之間的話一直不多,但我們卻彼此知道彼此,我們更多的是通過實際行動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想法,而非語言。而如今,我選擇說話了,他可能覺得我都已經不是我了吧。

在岳陽醫院接受完第一個療程后,我在家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劇烈的疼痛。

當疼痛來臨之際,我就好像整個肺被百把匕首刺穿,整個胸腔和的骨頭,就像被人用錘子一寸一寸砸成粉末一樣,吃任何止疼藥,都無濟于事。我疼到放聲大吼,想通過吼叫來減緩我疼痛的感受,滾燙的開水我也入不了口,哪怕喝一點下去,都讓我感覺更加的難受。

我沒日沒夜地喊叫,樓上樓下以及隔壁的鄰居,都受到了影響,但我哪管得了那些,我但凡能忍得住,也就不會這樣吼得聲嘶力竭了。

三天過去,我突然感覺疼痛褪去了,我完全不感覺到疼了。

但我的聲音也啞了,說話只能靠氣聲,想聽清我的話的人,必須湊過來到我耳邊才能明白我在說些什么。

我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了。哪怕是有一口痰,我也沒有力氣咳得出來。

我想,并不是我的疼痛消失了,而是我再也感覺不到疼了。

我的死期就要到了。

我感覺呼吸非常的困難,心臟也開始不太穩題,忽快忽慢。

我乞求英子快打120,將我送到醫院去,在家里可能要堅持不住了。

其實,我是不希望死在家里,至少不要讓這間房子,成為一個兇宅。

我們原本提議去中山醫院,120的醫生和司機看到我這個情況,其實覺得我也沒有太大意義跑那么遠去中山醫院了,意思就近先去一個三甲醫院掛急診吧。

我們最后當然還是聽了120司機的建議。

那里,正是我確診癌癥的醫院。

開始的地方,看來也將是我結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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