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來做日常禮拜的信眾，還是前來進行榮光洗禮的受試者們，都有些愕然地得知了一個消息。

有人做出了褻瀆之舉，得到了神罰！

當事人之一，麥可奇神父正一臉悲戚地站在高臺，腳邊躺著一個不知死活的人。

他用寬大的衣袖擦了擦臉龐，帶著些許啜泣聲，緩緩地開口道：“我一開始就讓他按照儀式的步驟來，但他卻沒有聽從我的勸阻。

即便神愛世人，面對這種心存褻瀆之人，也會展現(xiàn)祂那如同雷霆的一面罷。”

杜克像一只死魚般躺在地上，左臉頰貼著地板，表情扭曲得有些滑稽。

在他的手旁，輝石像是被燒焦一般失去了光澤，碎屑散落在地上。

在場的人們也表情各異，不過大多都是‘好死，開香檳咯’的態(tài)度。畢竟，像杜克這種既不信神，也不敬神的人始終是少數(shù)。

而有些人則覺得神明未免太過嚴厲，這等小事也要取走性命。

“這種人的靈魂無法升入天國，只會在世間逗留數(shù)日，然后消散。”神父依舊在借題發(fā)揮，宣傳著主的威光。

圣拉斐爾帝國主流的生死觀不是六道輪回那套，而是更有宗教意味的神國論。

每個人生下來都有“原罪”和“本罪”，通過例行的禱告可以減輕罪孽，但更推薦購買贖罪券，這樣效率高些……

榮光洗禮依舊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完成洗禮的受試者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而是留下來準備吃瓜。

在這些人里面，有兩位比較引人注目的男女。男人有著一頭微卷的長發(fā)，從兩鬢垂至肩膀，

頭上的氈帽插著一根羽毛，整個人顯得輕佻。

另一位則明顯還在少女的年紀，一身藍色紗裙，身材高挑，背后的長發(fā)像是波浪。她的胸口繡有黃金鳥的家徽，如果杜克醒著，一定能認出這是伊萊休家的家徽。

“那不是你的丈夫嗎？”男人朝她擠眉弄眼道。

“只是有婚約而已。注意你的措辭，瑞思。”她的語氣有一種天然的高位感。

“是是是。”瑞思敷衍地點點頭，看向地上的杜克：“不過他還真是倒霉啊，居然有你這么個未婚妻。”

“你指什么？”

“那個神父，是你的人吧。嘖，就因為他打了你的兄長？”

克萊兒不置可否地偏頭，雙手抱胸，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手臂。

倒也不全是這個原因。

克萊兒·伊萊休一向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其成因或許能追溯到幼時受到的教育。

在十歲那年得知自己有婚約時，她沒有像小女孩一樣跑過去，害羞帶怯地做一番自我介紹，而是帶上了父親的私兵，將正在練劍的杜克打了一頓。

她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業(yè)，為此，“丈夫”的人選十分重要。

名為杜克的少年雖然沒什么能力，但至少是一個聽話的傀儡——直到一個禮拜前，她都是這么想的。

傀儡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還打傷了家族的人……這讓克萊兒有些不悅，但也不至于動手去對付他。

今天不過是恰巧碰上，隨手設(shè)了個局而已。如果杜克能夠消弭“瀆神”對名望的影響，就說明他還具有一定的價值。

如果不能，就加快商會那邊的動作，然后用這個作為解除婚約的理由……

克萊兒將計劃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此時，有一位銀發(fā)的女性與她擦肩而過，在躺著的杜克身旁蹲下。

少年的手指輕輕抽了一下。

——

杜克感覺自己像是在漂流。無邊無際的河水裹挾著他，不知來處，不知去向。

他憑借自己的意志，拒絕了似乎來自神明的意志。

那股外力如他所料，并沒有表露出人類的情緒。畢竟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祂也不可能用對待自己孩子的口吻跟杜克交流。

又漂流了一會，他看見一條縫隙，透出金色的光。

杜克睜開了眼睛，入眼是一個女孩子的正臉。

白毛紅瞳，好漂亮的姑娘——正經(jīng)地說，她身上的氣質(zhì)給杜克一種“堅韌”的感覺，像是激流中的礁石。

接著，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躺在地上，身邊還圍著一群人。

“你醒了。”女孩子聲音聽起來清脆，像是劍刃相交時發(fā)出的聲音，正半蹲著，用瑪瑙色的瞳孔盯著他。

“呃，手術(shù)很成功？”

“……？”女孩子眉毛微蹙，神情很是嚴肅：“您沒有按照儀式的步驟來，是么？”

“發(fā)生什么了？”杜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您的輝石碎了，我們懷疑您是否虔誠。”說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朝杜克輕輕鞠了一躬：“我是三代圣女，還請您配合我的工作。”

原來是尊貴的圣女大人……等等，三代？

杜克的表情一下變得精彩起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輩子這位圣女的結(jié)局是被處以極刑，死之前還被老爺們禁錮了起來。

“您是想到了什么嗎？”圣女朝他走近一步，眼神有些焦急：“請說出來吧！”

“就算你這么說……”杜克不知道她在著急什么，抬起手，輝石的碎屑從指縫間滑落。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么。

圣拉斐爾帝國表面上宣稱宗教自由，但榮光體系的超凡者是個例外，帝國對信仰不虔誠的態(tài)度是零容忍。

只要被舉報，甭管有沒有問題，先到異端審判所接受常規(guī)審查。

而杜克曾經(jīng)押送犯人去過審判所，那個地方簡直是人間煉獄，鎖鏈、皮鞭、蠟燭、水刑……負責(zé)任的說，就算沒問題，進去也得掉層皮。

這里面最關(guān)鍵的一點，是杜克自己都不敢說他沒問題。

重生一次、穿越一次……如果靈魂沒點問題，杜克心里都不踏實。

不出所料的話，這幫人應(yīng)該在來的路上了。

正想著，杜克站起來活動兩下身體，心里漸漸安定下來。雖說儀式出了點小意外，但他還是覺醒成功了。

“瀆神之人，你難道想就這么逃離嗎？”

麥可奇神父連忙從高臺上追下來，擋在了杜克的面前，一臉的凜然。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見到這個“小男孩”進了審判所，會露出哪樣痛哭流涕的表情了。

見狀，杜克轉(zhuǎn)過身，右手輕撫左胸，微微俯身看向伊蓮娜：“圣女大人，我明白輝石為什么會碎了。”

“……為什么？”

“這是神諭。這個教會里有人背叛了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