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星期五。

第一二節是語言課，繼上次教了大家自我介紹的用語后，張老師開始教更復雜的介紹用語，比如“我今年多少多少歲了”“你今年多少歲？”“我家在……”“你家在哪兒”等。雖然楊否之前都有所接觸，但他并沒有對這些對話形成系統性的概念。為了能讓這些話更好地投入具體的場景，張老師先引入了“年齡”的概念，教大家識別和判斷“年齡”的相關信息。一堂課下來，一些縈繞在楊否腦海里的“迷霧”被驅散，他的腦袋里清晰了不少。

第三四節課是算數課，因為先前的課上教算術的時候經常出現“10”以上的數，所以，王老師開始著重給大家教“10”以上的數字，今天的課教的是“11”到“15”。從會認，會讀到會寫，兩節課滿滿當當地裝了一腦袋知識。

第五節是畫畫課，楊老師開始把之前給大家教的圖標混合起來。她先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房子的圖標，然后在房子的旁邊畫了一棵樹的圖標，然后畫了一圈豎杠把房子和樹圈了起來，再然后畫了一條線把一圈豎杠從中間橫串了起來，她說：這叫“籬笆”，籬笆把樹和房子圈起來就形成了院子。

這讓楊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爸爸的師父的那個小房子，他的門前有兩棵樹。他當時心里還有個疑問，但是沒想清楚是什么，現在他明白那個疑問是什么了，就是：小房子前面怎么沒有院子？

看到這一圈圈的籬笆，他明白了，有了“籬笆”就有了院子。隨著楊老師邊畫邊講，他進一步了解了“墻”的作用。

“籬笆”里除了房子和樹還有很多空的地方，楊老師說可以種上花和草，于是在空白的地方畫上了花和小草。她說“花草樹木有了陽光才能成長”，于是又在房子和樹的左上角畫了一個“太陽”，太陽的簡筆畫是一個圓，在圓的外面畫一圈小短杠表示光線。

楊否覺得楊老師畫的這幅畫畫得很有感覺，他能想象來在爸爸的師父的房子周圍圍一圈籬笆，然后再種一些花草之后的場景，在陽光暖意洋洋的照耀下，他坐在門口，心里舒暢極了。

最后一節活動課，不知道為什么，大家心情都特別好，就連游戲也玩得相當開心。楊否有幸被丟中，立馬反應過來拿起手帕去追前面的人，正如他以往期盼地那樣，他姿態優雅，步伐矯健，贏得了很多人的“加油”和喝彩，就連以往態度認真到喜歡較真的劉老師也為他成功抓住丟他手絹的人投來了一反常態的寬慰的贊許的目光。那一瞬間，楊否消除了對她過去的記恨。他感覺一切就像今天下午的天氣一樣，云開霧散，特別明亮和晴朗。

下午放學的路上，于小樂從身后追了上來，小喘著氣，一臉嬉笑地看著楊否。

楊否給予了她一個微笑，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這么開放。“怎么了？”他問道。

“你走那么快干嘛？”于小樂問道。

楊否看了看周圍，覺得自己走得并不快，納悶道：“不快啊。”

“你都走到我前面了，還不快啊。”于小樂說道。

楊否懵逼的臉頓時會意一笑，沒有說話。

“我就說你跑的你還不信。”于小樂說道。

“啥？”楊否一時半會兒沒搞明白。

“丟手絹，你追別人。”于小樂說道。

楊否回想了一下，想起來之前于小樂跟他說過，說她之前在活動課上看到過玩丟手絹的時候他在追著別人跑，跑得很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緊接著他疑惑了起來，說道：“我這才是第一次跑，之前沒跑過。”

于小樂斜瞥了他一眼，說道：“你還裝。”

楊否既困惑又郁悶，辯解道：“我沒裝。”

于小樂又不說話，跑開了。

楊否一臉困惑地看著她的背影遠離。

2

楊否回到家的時候，爺爺正在院子里收拾架子車。他把楊否叫到跟前說道：“我要去接你奶奶回家，你一個人去找那個爺爺可以嗎？”

楊否知道爺爺說的是爸爸的師父，點頭應道：“可以。”

“你知道路吧，昨天走了一遍，沒忘吧？”爺爺調侃道。

“知道。”楊否略顯得意地說道，“我之前上去過。”

“你上去過？”爺爺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什么時候？”

楊否看到爺爺的表情，覺得好奇又有點害怕，結結巴巴地回道：“就是前兩天的時候。”他想知道爺爺接下來會怎么樣。

“你上去過怎么不跟我說一聲？”爺爺看上去有些不開心，“他說啥了？”

聽到“他說啥了”，楊否的困惑這才得以消除，明白爺爺是錯以為他去找那個老頭了，于是解釋道：“我沒去找他，我是到山上玩去了。”

“到山上玩，山上有什么好玩的？”爺爺問道，他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楊否具體也不清楚，稀里糊涂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去于奇奇家，走著走著就去了山上。”

“你到山上沒遇到過老頭嗎？”爺爺問道。

“沒，我是從另一條路上去的，沒看到他。”楊否說著，按自己心里想的指了一下路。

“哦，你是從去咱家田地那條路上去的是嗎？”爺爺問道。

“對對對……”見爺爺說中了，楊否興奮地連連點頭。

“哦……你去山上玩了，沒去找那老頭。”爺爺重述道。

“嗯。”楊否斬釘截鐵地應道。

“那既然你知道路，你自己去找他，讓他幫你看看什么毛病，那老頭脾氣比較古怪，你去了別招惹他。”爺爺囑咐道。

“嗯。”楊否應道。

“書包放下去吧，我也要去接你奶奶了。”爺爺說道。

楊否于是回到主房放下書包就出門朝山上走去。

3

經過于奇奇家門前時，楊否遇到了于奇奇。于奇奇手里拿著個小鏟子。

“怎么了？”于奇奇問道，他以為楊否是來找他的。

“你在干嘛？”楊否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鏟子問道。

“種花。”于奇奇回答。

“哦。”楊否應道。他對于奇奇微笑了一下，然后繼續往前走。

“你去哪兒？”于奇奇問道。

楊否扭頭說道：“我要去山頂上找那個老頭。”

“什么老頭？”于奇奇問道。

楊否意識到于奇奇并不認識那個老頭，于是解釋道：“我師父的爸爸。”

“你師父的爸爸？”于奇奇疑惑道，“你師父是誰？”

楊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反了，連忙糾正道：“哦，哦，不是，是我爸爸的師父。”他呲著牙不好意思地笑著。

“你爸爸的師父又是誰？”于奇奇問道。

楊否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因為于奇奇根本沒見過他。他靈感一發，于是問于奇奇道：“你跟我一起去嗎？”

于奇奇想了一下說道：“你等一下，我問問我奶奶。”說著就跑進了院子。

楊否見于奇奇并沒有拒絕，于是就在門口等他。

他聽到于奇奇在院子里大聲地問他的奶奶，然后他的奶奶同意了，說：“去吧，吃飯的時候就回來。”

于是，楊否就跟于奇奇兩個人往山上走去，這讓楊否心情愉悅了不少。

4

“到了沒有啊？”于奇奇氣喘吁吁地不耐煩道。

“我跟你說了在山頂，這還沒到山頂。”楊否也喘著氣回道。

“怎么這么遠啊？”于奇奇抱怨道。

“你不知道山頂多遠嗎？”楊否問道。

“知道啊。”于奇奇回道。

楊否心中罵道：“知道還說遠。”

“快到了，那里就是。”楊否指著山頭冒出來的房頂子說道。

“哦。”于奇奇應道。

他們順著上山的那條路又爬了一會兒就到了山頂。楊否帶著于奇奇朝小房子走去。

“這里我來過。”于奇奇說道。

楊否詫異地看向他，發現他的目光也正詫異地四下掃視。“來過？”他問道，“那你有沒有見過這里面的人。”

“這是墳地啊。”于奇奇驚呼道，“這里哪有人，有鬼差不多。”

“那不是有房子嗎？那里面就有人。”楊否指著小房子說道。

于奇奇眼神專注地看向小房子，說道：“這里面能住人？”

“能啊，不信我帶你去看。”說著他們就走到了房子跟前。

站在房門前的一剎那，楊否的心里不由地開始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他時該說什么。從他有意識起，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人，這個人對他來說就是陌生人，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答應爺爺自己一個人來見他，稀里糊涂地就跑了上來。

他一鼓作氣，掀開了門簾。老頭正坐在火爐跟前做飯。可能是聽到了門簾的動靜，看向了他。在被老頭那冰冷的目光凝視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真有人住啊。”于奇奇突然在后面來了一句，打破了這冰冷的氛圍。

老頭的目光從楊否上挪開，轉移到了于奇奇的身上。“怎么把他帶過來了？”他淡然地說道。

楊否疑惑，不知道老頭在跟誰說話，但感覺更像是在對他說話，遲疑了一會兒，回道：“他叫于奇奇，是我……。”

“我知道他是誰。”老頭打斷道。

“他怎么知道于奇奇？”楊否心里納悶道。

“其實沒什么，楊否？你沒什么病，只不過你身上發生了不符合常理的事，你慢慢就會明白那是什么。”老頭毫無征兆地說道。

“啊？”楊否沒明白什么意思。

“你回去了告訴你爺爺，你的病沒什么大問題，我已經看好了。然后……”老頭說道，“你明天能不能幫我帶點菜上來。”老頭從衣服兜里掏出一張錢，“這個給你，就當買菜的錢。”

楊否心想：“我不會買菜啊。”于是愣在原地，沒有伸手拿錢。

“你把你家里的菜給我帶一點過來，這個錢你給你爺爺或者奶奶。”老頭說道。

楊否越發覺得這老頭的行為有些古怪，但是沒敢多遲疑，拿上錢就準備走。

“記得，明天把菜帶給我。”老頭在身后叮囑道。

楊否拉著于奇奇急急忙忙地離開了老頭的房子，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