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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彭小葵手執麻繩一端,另一端斜斜地垂落地上,看似一條靜止不動的蛇,正在凝視敵人,一旦發動,必然是致命一擊。

他對東廠的作為一向深惡痛絕。

但他不是江湖中人,更不愿涉足期間,所以毅然決定離開京城,眼不見為凈,只想返回故里,過他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

可是,事與愿違,現實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單純,逼使他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現在面對陽唯尊,是個殺手中的殺手,一般殺手多少還有點顧忌,不敢過于明目張膽,他卻有恃無恐。

光看他起的這個名字,“唯尊”含有唯我獨尊之意,就知他這家伙是何等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了。

尤其剛才摔淑宜姑娘那一下,使彭小葵恨之入骨,決心非以顏色不可。

陽唯尊說話了,他狂態畢露地說:“聽說姓彭的那小子很了不起,中了繼心斷脈掌非但能不死,居然還能出擊還手,將百變神君擊成重殘。名師才能出高徒,陽某今夜倒要領教領教你這名師的曠世絕學。”

彭小葵不屑地冷冷一哼:“閣下既想在你主子面前炫耀武功,我理當成全……”

話猶未了,陽唯尊已出手,挺劍比值地刺來。

這種出招大違常理,那有人站著不動讓他刺中的?更何況對手是彭政宗的所謂師父!

彭小葵心知這家伙必定有詐,昂然屹立,紋風不動,決心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果然不出所料,陽唯尊的劍在距離彭小葵胸前不足兩尺時,突然振出一片劍光幻影,勢如排山倒海,令人眼花繚亂,看不出來劍究竟刺向那個部位。

彭小葵身形乍動,人影似流光向右一閃,長繩離地跳起,卻向左飛卷起對方右腳。

陽唯尊的右腳剛抬起,已被長繩卷纏住。

彭小葵猛力一拖一帶,陽唯尊的身子便失去了平衡,一個踉蹌,竟身不由己地被拋起半空,直朝李實力飛墜。

李實大驚,嚇得上身向后一仰,險些連人帶椅翻到,辛而身旁的一名壯漢眼急手快,及時將椅背扶托住。

而在同時,一名中年掠身而起,雙手拖住了下墜的陽唯尊,隨將他放下:“陽兄沒事吧?”

陽唯尊面紅耳赤,連謝都不謝一聲,怒不可遏地狂喝:“好小子,老子跟你拚了!”

這也難怪,他他原本想在李實面前露兩手的,不料反而出了個大丑,今夜要不扳回顏面,以后在東廠怎么混?

只見他形同瘋狂,奮不顧身地挺劍直撲彭小葵。

彭小葵的麻繩閃電般出擊,劍長三尺,麻繩長出四五尺之多,那陽唯尊近身,繩上布滿真力,挺直有如長矛,直搠對方心窩。

陽唯尊仗功力深厚,急以劍身回封,打算把搠來的麻繩撥開。不料鋼劍與麻繩相擊,竟然發出金鐵交鳴聲響。

“鏘”地一聲,陽唯尊頓覺緊握劍柄的虎口被震得發麻,非但未能將麻繩撥開,自己的劍倒險些脫手。

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自己數十年苦練的功力,竟不堪對方一擊。

驚魂未定,繩頭已如尖銳利矛般,毫不留情地搠進了他的心窩部位。

“哇!”

陽唯尊發出聲凄厲慘叫,雙目驚恐地怒視著彭小葵:“你,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彭小葵冷森森回答:“專殺江湖敗類,兇神惡煞的克星!”

說完手一帶,長繩從陽唯尊心窩抽回,帶出一道鮮血的血箭疾射。

京都十大煞星中,名列第二的陽唯尊,竟在眨眼之間命喪在一條八尺麻繩之下!

名列第一的又是誰呢?

那就是掠身接過陽唯尊的中年人,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江漢游魂褚不良。

如今他改名換姓叫屠良,顧名思義,大概是專殺忠良吧?

除了李實之外,沒有人清楚他的來歷,更無人知道他的真名實姓。而屠良這個姓名,正是李實替他取的。

實際上,江漢游魂不但被各地官府懸賞緝拿,甚至不容于黑白兩道,足見這心狠手辣的家伙,作惡多端,奸淫擄掠無所不為,已達人神共憤的地步。

正因為他無地可容身,走投無路,才不得不投靠東廠。

而李實卻看中這家伙的武功,使他搖身一變,成為李大檔頭最親信的京都十大煞星之首。

他的個性陰沉狠毒,從不多說廢話,他就掠身到了彭小葵面前,而且一言不發,出手就攻。

彭小葵從容不迫,憑著手中一條八尺麻繩迎戰。

兩人才幾個照面,便已試出對方的實力。

在彭小葵的估計中,這家伙比剛才的陽唯尊功力高出甚多,且出劍凌厲狠毒,每一劍必攻對手致命要害,確實稱得上是典型的東廠殺手。

而江漢游魂也感覺出,彭小葵是他生平所遇到最強勁的對手,但憑繩上布滿的真力,便知功力決不在他之下,足見陽唯尊死得一點也不冤枉。

對方絕非僥幸,全憑的是真才實學。

江漢游魂見多識廣,以他的江湖閱歷,從成名的一流頂尖高手,到各名不見經傳的九流三教角色,無論黑白兩道的人物,他都幾乎能如數家珍,說出各人的來龍去脈。

除了武功之外,李實最賞識的就是這一點。

因為從這家伙的口中,可以毫不費事查出他所需要的資料,以供采取行動之前知己知彼,作好萬無一失的準備。

最近半年中,千金一帖彭政宗力挫眾魔頭,早已震驚江湖,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對突然冒出的彭政宗“師父”江漢游魂卻一無所知,搞不清究竟是什么來頭。

事先,在派出大批人馬前往湖邊,去“請”那對可疑的年青夫婦之前,李實曾問過他:“屠良,你看畫舫上那對男女是什么來頭?”

江漢游魂當時夸下海口:“只要他們一出來,我就可以知道他們的來龍去脈。”

可是,剛才冷眼旁觀,仔細注意他們的出手路數,雖已看出淑宜姑娘用的是無影刀法,卻無法看出以繩代鞭的彭小葵,究竟屬于何門何派的“繩法。”

此刻親自跟彭小葵交手,幾個照面,江漢游魂仍然摸不清對手的武功路數。

事實上,他在京都就聽過“千金一帖”這號人物,但彭政宗從未展露武功,所以從未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半年前,彭政宗從裕州到成都,屢挫當今赫赫有名諸大魔頭,才知這位草藥郎中,竟是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這一回他不但看走了眼,而且遍理記憶,也想不出江湖中有這號人物。

現在他已無暇去想,必須全力以赴戰勝對方,始能夠保住京都十大煞星之首的榮銜和地位。

強敵當前,勝敗各憑本事,生死卻決于一念之間。

江漢游魂求勝心切,立時發動猛然攻勢。

但見他劍化萬道光芒,罡風大作,以雷霆萬鈞之勢,施展出他從無敗績的霹靂劍法。

同時力貫左臂,必要時不惜全力以赴,以霹靂掌攻出威力無比的致命一擊。

彭小葵在情勢上較為吃虧,因他一面迎戰江漢游魂,一面尚擔心身后的淑宜姑娘,唯恐她遭到圍攻,必然寡不敵眾,既有后顧之虞,便無法放手一搏。

這時驚魂甫定的李實,正在向身旁隨護的壯漢附耳授計。

壯漢點點頭,悄然走下來,突然振聲大喝:“大家別閑著,抓這女的,死活勿論!”

最先動手的是五煞星,其中陽唯尊已喪命,加上此刻下來傳令的仍是五人。他們他們不管激戰中的江漢游魂與彭小葵,只負責抓淑宜姑娘。

抓活的不容易,既是死活勿論,那就毫無顧忌了。

李實這一著相當高明,也非常狠毒,只要這少女抵擋不住,彭小葵勢必全力掩護她,至少會分神,那就給江漢游魂可趁之機。

果然,京都十大煞星中的五人聯手,合力圍攻淑宜姑娘,她那能抵擋得住,頓時險象環生,背向彭小葵連連后退,幾乎背與背緊貼在一起。

這一來,彭小葵的活動范圍受到了限制,施展不開手腳,長繩的威力大減。

“張姑娘撐著點……”彭小葵招呼一聲,情急拚命,長繩一卷一抖,筆直地電射而出。

這一招出手,跟剛才一模一樣,如同是同一位師父教出來的,不同的是一個用劍,一個用的是長繩。

江漢游魂是老江湖,心知這小子是想如法炮制,先以平淡無奇的一招攻出,隨后變換招式,改攻其他部位。

是以他根本毫不在意這一招,隨手一劍揮出,打算將攻來的長繩撥開,趁對方變招換式的空際,來個出其不意的全力迎頭痛擊,一劍斃敵。

不料彭小葵竟然招不變,式不換,麻繩似長矛般筆直刺向他胸腹之間鳩尾穴部位。

江漢游魂未盡全力揮劍,非但未能如預期的將對方長繩撥開,自己的劍反被震蕩開去。

等他驚覺判斷錯誤,急欲暴退已來不及,長繩如利矛般刺進了他體內。

他簡直不敢相信,憑自己身經百戰的老江湖,竟然會犯下這種無可挽回的致命錯誤。

但事實就是事實,而且很殘酷的,絕對無法改變它!

驚怒交加之下,他以畢生功力所聚轟出了一掌。

可惜真元已散,功力不聚,霹靂掌毫無威力。

“去死吧!”

彭小葵手腕輕抖,目光兇狠,抽回了血淋淋的長繩。

隨著抽出的長繩,從江漢游魂的胸腹之間,帶出一道疾射的血箭。

江漢游魂已氣絕斃命,竟然雙目怒睜,僵立不倒。

變生肘腋,僅僅是眨眼之間,這位京都十大煞星的屠良,竟真成了游魂,使在場的人簡直無法相信。

尤其對屠良寄以厚望的李實,更是難以接受這殘酷的現實。驚怒之下,他跳了起來:“大家全上,殺無赦!”

……

一聲令下,二三十人一擁而上。

就在眾人群起而攻之際,突聞外面人聲大嘩,守衛地擋不住,被兩個蒙面人一路沖殺進來。

兩人均未攜帶兵器,一個是憑雙掌連發,掌力如狂飆怒卷,無人能夠阻擋得住,另一個就地取材,奪過兩名守衛的鋼刀,雙刀齊舞,更是鋒芒畢露,勇猛無比。

雖然兩人以布蒙面,但彭小葵從衣著上,一眼就認出了是無塵居士師徒。

無塵居士佯允回天馬山,不必淌這個混水,但他那會不顧而去,當真離開潁州。

顯然他是不放心彭小葵他們,帶了小黑按照玉芙蓉約定的時間,趕來看看情況,必要時可暗助他們一臂之力,不料正好趕上這個熱鬧場面。

小黑這下可樂了,在無塵山莊練了好幾年,始終無用武之地。

上回霍山三魔劍與濟南雙豪聯手,企圖夜襲山莊,他僅能配合彭小葵小試身手,如同鬧著玩似的。

今夜撞上這種真刀真槍的大場面,他正好大顯身手,痛痛快快大干一番了。

無塵居士師徒一來,彭小葵頓覺精神大振,一條長繩威風八面,“啪啪”之聲不絕于耳,挨上一下的非死即傷,使得東廠鷹犬方面陣腳大亂。

淑宜姑娘也發狠起來,無影刀法施展的淋漓盡致,圍攻她的人竟然無法近身。

小黑殺得興起,雙刀舞得出神入化,不愧是名師出高徒,置身從未見識過的如此大場面,非但毫無怯意,反而越戰越勇。

無塵居士更是功力渾厚,掌風所到之處,無人膽敢輕沾其鋒。

京都十大煞星已折損一半,尤其名列第一第二的兩人喪命,使得元氣大傷。但剩下的五人,仍然兇悍無比,個個奮不顧身,完全是亡命之徒的作風。

就在一片混亂的激戰中,突聞廳外人聲沸騰,竟是去追偽裝成彭小葵的玉芙蓉那批人馬,由東郭雄率領趕到。

這批人馬聲勢浩大,足有近百人。

如此一來,情勢立刻逆轉,原已占盡上風的彭小葵等老少四人,一變為陷入了重圍,想奮力突圍就不太容易了。

東郭雄一見這對男女被圍,不由地狂說:“哈哈,我早就懷疑你們了,果然不出所料……”

李實咆哮如雷:“少說廢話,還不快拿下他們,死活勿論!”

“是!”

東郭雄應允一聲,目光轉向了無塵居士師徒:“喲!又冒出兩個見不得人的,如果我猜的不錯,大概是苗老莊主吧?!”

李實見他仍未動手,不禁怒斥:“東郭雄!我的話聽見了沒有?還不快……”

不料話猶未了,突覺脖子一涼,一把短匕已從身后抵在了他頸旁,頓使他嚇得魂飛魄散。

隨即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叫你的人全住手,讓那四人離去,否則就割斷你脖子!”

李實那敢不從,忙不迭大聲喝令:“停手,所有人都住手,讓他們四人離去,誰都不許阻攔,違者殺無赦!”

由于李實坐的是高背太師椅,挾持住他的人又藏身在椅背后,并未現身,一時弄得雙方都莫名其妙。

尤其是東郭雄,剛剛還被責,罵他光說廢話不動手,怎么突然又下令放四人走,這位大權在握的監督大人,是不是吃錯了藥,還是腦筋有問題?

但他的命令,誰敢不聽,只好唯命是從地紛紛向兩邊退開,讓出中間一條路來。

彭小葵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甚至懷疑這老奸巨猾的東廠太監有詐,急向淑宜姑娘一使霍:“你們先走!”

淑宜姑娘居然不依說:“不,要走一起走……”

彭小葵情急說:“你不聽我的話?快走呀!”

淑宜姑娘被他一吼,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不禁淚光閃動說:“干嘛對我這樣兇,我走就是了嘛……”

彭小葵又好氣又好笑,遇上這癡情的姑娘,真拿她沒轍。

姜是老的辣,無塵居士從李實惶恐的神情上,已看出事有蹊蹺,必是受到了威脅。

椅背后的人又吩咐:“交代你的人,不得阻攔,也不許追!”

無塵居士已確定自己的判斷不錯,見淑宜姑娘仍站著不動,上前一把拖了她就走。

大失所望的小黑,眼看沒戲可唱了,只好跟隨在后。

廳內廳外不下百余人,果然無人敢抗命,紛紛退后,眼睜睜地看著三人走出去。

彭小葵負責殿后,邊走邊退,眼見老少三人走出官署,才退出廳外振聲說:“今夜之事,最好到此為止,如果你們誰敢再找麻煩,可就休怪我要大開殺戒了。”

東郭雄等人怒目相向,卻不敢吭氣。

彭小葵一轉身,疾掠而去。

李實仍然動也不動地坐在太師椅上,如同老僧入定,短匕仍緊壓頸旁,卻未再聽藏身椅背后的人發號施令。

等了片刻,他終于憋不住了,以懇求的語氣說:“你們的人都走了,可以放了我吧?”

椅背后無聲無息。

東郭雄等人看在眼里,李實仿佛在自言自語,使他們莫名其妙,不禁面面相覷。

李實半晌未見動靜,又說:“你有什么條件,我都答應……”

椅背后仍然寂靜無聲。

東郭雄忍不住了,趨前問:“監督大人,您怎么啦?”

李實不敢回頭,用手偷偷向背后一指。

東郭雄這才恍然大悟,暗向附近的劉彪一使眼色,出其不意地雙雙分向椅后兩邊包抄過去。

椅后那有人,短匕是以黏膠緊貼在李實頸旁。

李實已嚇得魂不附體,卻聽東郭雄恭聲說:“監督大人,您后面沒有人呀?”

說著走上前,取下短匕。

李實回頭一看,果然不見半個人影,氣得拍案怒喝:“快追!”

這會兒人早走遠了,還上哪兒去追?

……

老少四人由守候官署外接應的趙升帶路,出了潁州城,直奔玉皇山,來至山后一片隱蔽樹林內。

玉芙蓉不愧是千面飛狐,竟然比他們先到了。

無塵居士一見她就豎起大拇指:“玉姑娘,老朽對你由衷的佩服!”

玉芙蓉一抱拳,謙虛地笑笑:“苗老莊主過獎,這不過是擒賊先擒王的老把戲而已。”

一路上無暇多問,彭小葵只知趙升奉玉芙蓉之命,在官署外接應,帶他們來此會合,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制住了那個太監啊!”

淑宜姑娘不禁詫異問:“玉姐姐,我怎么沒有看見你?”

彭小葵說:“豈止是你,誰也沒看見呢!”

小黑一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模樣:“玉姑娘真是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

“還'神'什么?”

玉芙蓉苦笑說:“我原定的計劃,是彭爺和張姑娘一走,趙升帶著我必備的重要物品棄船登岸,趕到軍械局官署外等我的。”

誰知一向對彭爺之事不聞不問的李實,竟會突然下令去船上抓人,把你們兩人押走了,這一來,使我的原定計劃大受影響。

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東郭雄這老江湖很不簡單,追我到半路,大概突然懷疑這又是調虎離山之計,竟帶了大批人馬折回潁州城,直奔軍械局官署。

“等我回頭趕到時,他們已沖入,準備仗人多勢眾圍攻你們四位,我一看情勢不妙,就交代趙升守在外面,利用一片混亂中,我潛入內廳,由側門掩進大廳后方,來了個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從椅背后用短匕制住了那太監,命他下令放你們走,整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唉!我們今夜雖能全身而退,可是我的原定計劃卻泡了湯。”

淑宜姑娘聽畢,不禁自責說:“都怪我跟去,否則彭爺就不必擔心我,大可放手一搏。”

彭小葵笑笑說:“他們已經公然上船抓人了,你不去行嗎?”

玉芙蓉輕喟一聲:“其實應該怪我,自以為神機妙算,把他們低估的太低,結果東郭雄那廝比我更高明!”

無塵居士勸她說:“玉姑娘,好在今夜我們毫發無損,他們卻傷亡了不少人,至少給那李太監一個教訓,以后他就不敢太囂張,任意胡作非為了。”

“可是我于心不甘,不能這樣便宜他。”

玉芙蓉憤聲說:“我一定要把他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都歸還給被壓榨的老百姓。”

彭小葵附和說:“對,還有,智淵大師因我而死,我非追出那幕后主使人不可!”

淑宜姑娘驚問:“你們還有進城?”

玉芙蓉神情堅定地說:“我向來決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但今夜不行了,軍械局官署經這一鬧,必然會加強戒備,防范森嚴,我打算明日入城去查看一下動靜,視情況再做決定。”

淑宜姑娘瞥了彭小葵一眼:“那我們……”

玉芙蓉笑笑說:“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單獨行動比較方便,不容易引人注意,不過,今夜只好委屈各位在林子過夜了。”

淑宜姑娘天真地問:“我們不能回畫舫?”(呵呵……天真的老江湖!!)

彭小葵忍俊不住笑了起來:“大小姐我們這對'夫婦'的身份已經暴露,難道去自投羅網。”

幸好臉上戴著面具,看不出她臉紅,但卻窘得低下頭去,不再發問了。

小黑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失聲大叫:“遭了!”

無塵居士笑斥:“小黑,你干嘛大驚小怪的?”

小黑急說:“師父,我們剛才雖然蒙了面,但東郭雄好像已經認出了我們,上回霍山三魔劍就有意利用東廠勢力對付彭爺,是濟南雙豪反對才作罷。”

“如今李實出面,今夜我們已參與其事,他便師出有名,會不會派出大批人馬去無塵山莊?”

無塵居士驀地一驚:“這點我倒沒有想到……”

彭小葵大為緊張:“今夜我折了李實的幾員大將,都是東廠的好手,是他從京都帶來的,他決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霍山三魔劍早已查出,近幾個月我是在無塵山莊靜養,苗老伯今日又跟他們在林中照過面,加上今夜跟小黑兄弟闖入官署馳援,也被東郭雄認出,一定會懷疑我們逃出潁州城,很有可能隨苗老伯且同迫無塵山莊暫避風頭。

“萬一李實李實盛怒之下,派出大批人手前往,莊內只有小勇他們三人留守,如何能對付得了那些東廠鷹犬呀!”

……

無塵居士沉吟一下,神色凝重說:“如此看來,老朽今夜就得趕回去了。”

玉芙蓉當機立斷:“對,反正盜銀之事,也不急在這一兩天,我們不如一齊隨苗老莊主趕回去看看。”

彭小葵大感意外,找不到她拿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愧是位女中豪杰,不禁欣然說:“玉姑娘說的對,事有緩急,我們這就上路吧!”

無塵居士不便拒絕他們的好意:“好,但愿莊內無事,也好讓老朽稍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兩位姑娘。”

淑宜姑娘是只要能跟彭小葵在一起,沒有任何意見,連留在西湖邊客棧的坐騎也不取了,當即隨他們匆匆趕往天馬山。

潁州距天馬山不過百來里,以他們的足程,僅需半日,但必須放李實假公濟私,利用官兵沿途設下關卡盤查攔截。

憑這李太監的權勢,隨便找個借口,官方就得唯命是從,何況套上個結伙夜闖官署搶劫官銀,且殺了不少人,那可是滔天大罪,要砍頭的。

是以他們不能走官道,必須繞過小汝河(今新泉河),繞過順昌縣(今潁州區三塔鎮)進入湯泉山,走山路繞從焦坡鎮北方轉入天馬山,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多走不少冤枉路。

老少六人足足花了一天半時間,才回到無塵山莊。

果然不出所料,大批東廠已經來過了。

整個無塵山莊已是一片焦土,瓦礫中赫然發現三具燒焦的尸體,正是留守的三名弟子。

散布在附近的十幾具犬尸,更是被砍殺得支離破碎,令人慘不忍睹。

無塵居士目睹隱居多年的山莊,竟被東廠鷹犬毀于一旦,尤其三名弟子慘死,一群愛犬被殺,不禁使他悲憤交集,老淚縱橫,咬牙切齒地恨聲說:“這是他們逼我的,那可怪不得我了,老朽要不討回公道,就誓不為人!”

彭小葵神情十分激動:“那批該死的東廠鷹犬,著我而來,與小勇他們何干,竟然濫殺無辜,未免太狠毒了!”

小黑更是悲痛欲絕:“師父,您老人家一定要為師弟們報仇!否則他們死不瞑目的!”

“我會的!”

無塵居士沉聲說:“血債血償,我決不會讓小勇他們白死!”

玉芙蓉雖同仇敵愾,但她一向沉著冷靜:“苗老莊主,人死不能復生,你老人家也不必太過悲傷,您說的不錯,決不能讓他們三人白死,我們一定要向那批東廠鷹犬去討回公道,尤其是李實那老奸!”

大家坐下來一商議,決定即日潛入潁州城,非把潁淮軍械局鬧他個天翻地覆不可!

……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下面的這個“杭”字有了疑問。

因為杭州歷史上有過很多名字,錢塘、臨安、武林、吳宮。

故杭州西湖曾叫,武林水、金牛湖、明圣湖等。

大千起滅一塵里,未覺杭潁誰雌雄……下面的這個“潁”字也有疑問。

因為潁州歷史上也有過很多名字,汝陰、順昌、清丘、新陽。

潁州西湖也被叫過,汝陰西湖、順昌西湖、白龍湖、汝水等。

因為潁州城的市面突然蕭條了,往日慕西湖之名而來的游客也明顯減少,以租船供人游湖的船家,有時整天也等不到顧客上面,不禁個個望湖發悲,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大談苦經。

潁州靠西湖聞名天下,也靠游客使市面繁榮。

不同于杭州借西湖之名,網羅天下名仕,杭州西湖遇到水患干旱時,西湖雖以蕭條,然杭州名勝古跡遍布杭城,因地處東南,其他名勝古跡依然為杭州城繁榮提供著活力。

潁州,地處江淮,且自然災害頻發,唐宋以來,歷任潁州統治者都為了治理潁州水患干旱前仆后繼,許渾、韋莊、晏殊、歐陽修、蘇軾、蘇頌、黨懷英、脫脫.阿魯圖、朱允蓪、程文炳等都為了潁州西湖的繁榮做出了貢獻,潁州依靠西湖,潁州的整個商業文風高度依賴西湖。

一旦游客不來,整個潁州城內的各行各業,生意就不免大受影響。

首當其沖的是飯館酒樓的客店,游客大量遽減,無人吃喝住宿,豈能不門可羅雀?

就連著名的一些妓院,以及提供樂妓陪客飲酒作樂的大小畫舫,也冷冷落落無人問津。

造成這種市面蕭條的原因有二,一是李實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后,魏忠賢生祠的浩大工程,便已如火如荼地展開。

而從各縣征集來的民工,為數就多達一萬三千人,都是繳不出“樂捐”的貧苦百姓,晝夜不停地大興土木,為的是要趕工。

限期完工,不啻是一場大災難,以外傷亡劇增,開工十天,便死了八個人。

這些被征集來的民工,只發給象征性的工錢,(還有工錢??不會吧!!-bbmm,不是說明朝很黑暗嘛?!)供給粗陋的善食,死了活該,死亡證明書由府街開具發送至原籍了事。

預定完工期是一年,但李太監等不及,改為八個月,最后又改為半年,這惡賊急于向魏上公表功(魏忠賢被封為上公,位極人臣,天啟皇帝已昏庸得不像個人了。)假使竣工之前,魏上公發生了意外而死翹翹“生”祠豈不是失去了意義?

人活著,誰也不敢保證不生意外,所以,他派了大批爪牙日夜輪工,不顧役工的死活,克期完工,任何代價在所不惜。

而“樂捐”的人都心里有數,并非捐一次就能破財消災,不久便會接著有第二次、第三次……永遠無止境地捐下去,不管你樂不樂意。

尤其是有錢的大戶及商家,樹大招風,更是壓榨的對象,這一來,平時花天酒地的大爺,誰還敢招搖?

另一個原因,則是日前深夜,被盜賊結伙闖入軍械局官署,不但劫去銀庫的大筆建造生祠經費,且殺了不少守衛,是以潁州府已在各城門口,張貼出畫像懸賞緝拿男女劫匪,并且發出了海捕公文。

當然,那夜是傷亡了不少,銀庫卻分文未失,這是李實為了將來報假賬的借口。

這一來,搞得滿城風雨,李實更特地又從揚州總署,調來一批東廠精英,加強軍械局的戒備,以防那幾個人因無塵山莊遭燒毀前來報復,同時又將整個江淮軍械局內東廠的所有精英盡出,同時又征調淮安、徐州、鳳陽、廬州,淮南,江淮五府之內東廠精英齊聚揚州總署,即日前往潁州府,李太監為了對付彭小葵等人,不可謂不下血本。

整個潁州城內戒備森嚴,外地來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必須經過城門口的盤查,始得放行入城。

連日來搞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大家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寧愿待在家里發悶,也以少出門為妙。

就這兩大因素,潁州城冷冷清清,西湖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又是一天過去了,夜已來臨。

隨著遠處的更鼓聲,四名剛從揚州調來的東廠高手,正在各處巡視,因為三更天,正是夜行人最活躍的時刻。

照李實的判斷,彭政宗那批人決不會遠走高飛,尤其是無塵居士,更不會輕易罷休,早晚必會來報復。

白天他們不敢公然闖來尋仇,行動必然是選在深夜。

是以他以做好萬全準備,布下天羅地網,等著那些不畏死的人來自投羅網。

靜!靜得有些異常,使四名高手提高了警覺。

奇怪!怎么靜得沒有任何聲息?

照說偌大的公署數十間房舍,各處都有人藏身處守伏,任何地方發現敵蹤,訊息便會立時傳遍全署。

真不是心情太過緊張,有些疑神疑鬼,杯弓蛇影吧?

其中一人輕聲說:“宋兄,咱們已經熬了三個通宵,夜夜如此,諒那些家伙也不敢來送死。”

宋兄叫宋景星,是剛從揚州總署調來的東廠高手。

他滿應一聲,探視一下門廳外的大院,院空寂寂,燈火明亮,連老鼠經過都無法遁形。

不料目光尚未收回,身后不遠突然發出個冷冷聲音:“等得很無聊是嗎?”

宋景星心中大駭,猛然扭頭一看,更是心里發毛。

只見一個蒙面人像幽靈似地;大剌刺坐在長大的公案上。

此人蒼灰的頭罩露出面孔,同色披風張開,露出里面的蒼褐色夜行衣。

皮護腰上端,露出一排整整齊齊的小飛刀柄,一把匕首,左手握了把連鞘狹鋒單刀,整個人明顯陰森詭異,仿佛是死神的化身。

宋景星力持鎮定,嘿然冷笑:“有種,閣下大概就是那姓彭的小子吧?”

蒙面人哈哈一笑,突然揭開了頭罩,竟然是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老朽像個小子嗎?”

宋景星一怔,喝問:“你是什么人?”

老者沉聲說:“你們不會認識老朽的,可能從未聽說過,五十年有個初出道的毛頭小伙子,無人知道他的來龍去脈,或師門派別,只知他自稱'玩刀人'……”

宋景星果然見識廣博,立時大吃一驚:“你就是那個以殺人為樂,出現江湖未及三年,就殺了江湖上近百名成名高手,不久就消失無蹤的那個小煞星?”

老者一笑置之:“他就是殺人太多,心疾突發時遇上一位武林異人相救,才決心從此放下屠刀的。老朽也不知如今他生死存亡,不過你們可以稱我為無塵居士,一個五十年來與世無爭,近日卻被逼開殺戒的老煞星!”

不消說,這已等于承認他就是當年的玩刀人了。

“很好!”

宋景星陰森森一笑:“今夜咱們就看看,究竟是誰殺誰!”

四人拔劍的同時,兩廂涌現出一群人,頓時左右后堂門人影急閃,廳外更是人影如潮。

只聽一聲長嘯,無塵居士已倒跳上公案,見他身形急轉,披風飄揚,里面竟插滿小飛刀。

匕首與鋼刀不知何時已插在腰帶上,雙手八方拂動,寒芒破空而飛,破風疾射的厲嘯聲令人驚心動魄,聞之喪膽。

“哇!啊……”四面八方皆出凄厲的慘呼嚎叫,人體仆倒聲此起彼落,驚亂出一片。

宋景星沖近案前余丈,突然驚恐地止步,倒抽一口涼氣,扭頭舉目四顧,接著渾身開始發抖,臉色蒼白如紙,似乎脊梁正往下縮,恐怖的慘象已令他失魂喪膽。

從各地涌現出,同時發動圍攻的人數,至少在五十人之上。眨眼間,已經紛紛倒地不起,見不到一個能站起的人,全都非死即傷。

無塵居士仍站在公案上,眼光殺機怒涌:“這不能怪我心狠手辣,只是嗜殺成性老毛病又犯了而已。聽說李實又調一批東廠鷹犬,個個身手不凡。”

“而老朽當年,就最喜歡挑成名人物較量,所以我今夜特地選中了你們,來吧!別耽擱我的時間,老朽還有事要去辦呢!”

宋景星一使眼色,四人同時揮劍疾撲而上。

“殺!殺盡你們這批東廠走狗!”

無塵居士發出令人心魄下沉的狂吼,一個與世無爭的老者,突然間變成了五十年前以殺人為樂的玩刀人。

千年萬載以來,人們皆活在無盡的殺戮中,永遠學不會在殺戮中得到教訓。

人自詡是萬物之靈,你砍我殺永不終止,自以為比禽獸高級,而絕大多數的禽獸,決不自相吞噬殘殺。

禽獸的殺戮為的是填飽肚子,殺戮因食物到口而停止。而人類的殺戮卻有千百種理由,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血腥一起就很難停止。

刀劍的光芒劇烈地閃動,像滿空金蛇亂舞。

鋒利的金鐵無情地切割血肉,每一記切割皆是致命的霹靂,沒有感情,沒有憐憫,沒有思想,反應完全出于本能,唯一的意識:有敵無我。

兇狠的搏殺,失去信心的人崩潰。

突然間,在撲向無塵居士的四人,幾乎同時撲倒在公案前不動后,一場慘烈的殺戮終止了。

大廳內遍地橫七豎八的尸體,尚有些沒死的,蜷曲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卻已不見無塵居士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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