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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晚晚從待產到哺乳期,過的都是曼妙無比的日子。哪怕余小味的哭聲,也比外面的喧嚷要動聽得多。難得以清閑養身。想著以后終究得回去工作,難免生出厭倦感。好在過了適應期,她又跟打了雞血一樣。工作盡量在工作室完成,離開工作室,就是老百姓過家常日子,任何有關工作的事情不要再摻雜進來,以免影響半陪家人半休息的心情。

這天平靜被打破,頂頭上司楊不同打來電話,明為慰問,實則探以虛實。之前新鼎盛老總鄭則明通過各種渠道邀約飯局,屢屢被白晚晚婉拒。有一次新品發表會后出席晚宴,實在避無可避,才相互打個招呼碰了一杯聊聊行業的動態和前景,在白晚晚看來,完全是走過場式的聊天。那次正好楊不同帶著一家老小出國旅游,不知道誰走失消息,傳到他耳朵里。然后,圈子里盛傳新鼎盛準備撬墻角,挖走新和銳的頭牌設計師。楊不同如臨大敵,一面防備新鼎盛背后使動作,一方面明里暗里觀察白晚晚的動向。

然而,白晚晚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對于在哪兒工作沒有更高的要求,只要有一間寬敞明亮的工作室就行。至于這間工作室安置在新鼎盛還是在新和銳反而顯得次要,既然先來到新和銳,也不用麻煩去更旗易幟,改換門庭。她只是熱愛設計罷了,除此以外,還熱愛很多東西。換而言之,她拿自己熱愛的一小部分和一大堆人周旋,實在懶得費那個氣力。她經濟富裕,人格獨立,靠自己也能在這個世俗的社會活得很體面。至于楊不同,終究是個商人,只要他能將自己的作品成功推向市場,穿戴在人身上,大受追捧,體現設計師的初衷與市場價值,就幾近完美了。你算計,你市儈,你狡詐,你賺與虧,與我何干!

白晚晚想不到楊不同會帶著自己的助理何

以直接殺到家門。她本能覺得楊總的擔心已經超過她的預判,這樣冒失地過來表示關心和他平日的行事風格極為不符。雖然從另一個角度反映新和銳和他本人對自己的倚重,但她明確表示過不會離開公司的,饒是如此,還是難以消化他的猜忌,心里頓時一陣反感。這就是一個純設計師和一個由設計師演變成商人的人的差別。白晚晚是這么想的。以前楊不同也是珠寶設計業內響當當的人物,為何丟了手中畫圖的筆,在商言商以后,變得如此喋喋不休呢?

但是人家已經殺到樓下了,總不至于拒人于門外。恰好余味到家不久,正逗余小味玩耍,便起身下樓迎接。兩個男人彼此間無數次聽過對方的名號,今日得見,不由地相互打量起來,僅輕摸淡掃的幾眼就掂出對方的身價。余味主動握手寒暄道:"幸會,幸會,久仰久仰。"楊不同是一個五十出頭的男人,大概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皮膚白凈,身體微胖,臉嫌寬眉嫌短促,大眼皮下眼睛嫌細小,說話卻鏗鏘有力。他親切地說道:"早就想一睹余老弟的風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余味笑道:"楊總再夸我,我要遁地了,在你們大佬面前,小弟只有折服的份。我玩的是鋼筋水泥板磚,你玩的是香水黃金寶石,不可相提并論。"楊不同爽朗地大笑道:"過謙了。要是人連房子都沒得住,哪有閑情雅致去買珠寶。再說,光憑余老弟上手的項目,讓多少人眼紅,但是光饞沒用啊,關鍵得有那個實力。"余味說道:"不過運氣好一點,又比別人勤奮一點罷了,不值一提,主要是趕上了大好時代。"楊不同轉而說道:"就目前市區兩級這么大動作而言,表明了政府的決心,我們都很幸運,能作為一個普通的建設者,親身參與其中。相信五年之后,我市的經濟面貌和基礎建設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余味表示贊同,說道:"在原有的底子上,加大經濟轉型和新能源產業的投入,我相信效果不錯,以后經濟形勢也會不錯。我們蓋的樓盤越來越多,代表人們越來越富裕,同理,買你首飾的人也越來越多。"說完,騰身讓楊不同先進電梯。何以經常來家里,算是老相識了。她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姑娘,扎著丸子頭,臉上帶著嬰兒肥,一笑兩小酒窩。她兩手提著大包小包的手提袋,讓她也先進了電梯。何以捻著嘴細聲細氣地說:"謝謝余總。"話未說完,臉先紅起來。余味當她是鄰家小妹妹,表示抗議地說道:"說了多少次,我不是你領導,叫余大哥,你家白老大也是這么叫我的。"何以臉更紅,說道:"好的,余總。"心說:"我家白老大什么時候叫你'白大哥'了,打電話的時候,不是叫'小藏獒'的嗎?"伸了伸舌頭。余味覺得自己話說的有毛病,楊不同又在身邊,就不好再說什么了,再說有為老不尊的嫌疑。接過她手中的幾只提袋,三人一時無話。

三個人進了房間,白晚晚珠玉圓潤地起身給楊不同讓座,恰似滿盤碎珠從身上散落,閃著奪目的光芒。體重比生孩子前略加了三四斤,這些肉脂均勻地分布在身體上,顯得體態豐盈,姿態婀娜。難怪余味形容她"不知那些肉長哪兒去了。"加上身材比例完美,一米七的骨架,撐衣襯貌,呈現出一副呼之欲出又不急不躁的美態。如果說呼之欲出是形容她美得特色鮮明,那么不急不躁是形容她無意苦爭春,猶在花枝俏,耐得起歲月風霜又耐看的美的意境。比瓜子臉稍寬,比柳葉眉俏扁,唇齒紅白,與鼻子兼兩側的輪廓形成天然的門戶,層次分明,雙瞳似水,是整張臉的點睛之筆,這一筆一下去,一點整個人都鮮活了。再加上長年由職業習慣積累起來的審美和品味,集中在她身上,使得一個漂亮的女人看起來更加韻味十足,質地飽滿。

楊不同連忙打手勢示意白晚晚先坐下,新晉媽媽優先。他看到白晚晚的狀態更甚于休假前,心里大石落地,憑直覺覺得自己過于多慮。不過不妨等會言語試探試探。珠寶設計行業日異月新,不愁沒好的原石,就愁沒好的設計師。不把白晚晚緊緊攬于麾下,反而讓新鼎盛的"鄭老菜"搶了心腹愛將,反推一手,那么目前市場上新和銳僅存的一點優勢化為烏有不說,說不定有被新鼎盛搶占先機的危機。與其說被動挨揍,不如主動出擊。可能自己所做所為讓一向行事風格有潔癖的白晚晚不齒,好過葬送自己辛辛苦苦創立的大好江山。別人說行差踏錯,他半步都錯不得。再說,以白晚晚充滿靈性的才氣和特立獨行的性格完全匹配,讓他瞻前顧后,親自出馬的舉措。

余味泡了一小壺正山小種。一水洗茶清杯,二水醒茶。茶葉由顆粒散開,湯水紅底金黃,玻璃壺著上瑪瑙色。咂味堅澀蘊香,回甘,滿口余韻。幾個人喝著茶,正好化去話到嘴邊欲言又止的尷尬。其實,無須明言,所為何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各人正努力打破誰先正面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余小味的啼哭傳來。白晚晚起身去臥室,何以一起起身。正好顧四姑將小孩抱出來?;艘黄磕谭?,擠一滴奶水手上試試,溫度合適,將奶嘴往余小味嘴里一遞,小家伙大口大口吸吮起來,立即停止了啼哭。等喝完奶粉,何以將余小味一把抱過來,歡喜的什么似的,看小孩眉眼,和余味簡直一個模子,心想:"一天比一天好看,長大了丑不了哪兒去,現在就粉樸樸的,跟個瓷娃娃似的,簡直萌化了嘛。"尷尬的是,抱不到一分鐘,可能抱窩著了,小孩嗆奶了,吐了出來,被顧四姑抱到隔壁,邊拍后背邊哄去了。

楊不同欲言又止,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讓白晚晚于心不忍。白晚晚索性給他交一個底。一來以釋決不背叛舊主的嫌疑,二來給楊不同吃粒定心丸。只有相互信任,大家面子上才好看。她習慣性地向何以招招手,故意說道:"在我上班前,工作室的燈全部換掉,燈光要柔和點的,不要太刺眼,看久了會產生眩暈感。墻紙復古風換成對撞色的,桌子換成淡粉色的,加兩張可調的高低椅,棕色的沙發換個協調的顏色,角角落落擺幾束滿天星。"楊不同剛才還在揣摩怎么把握言語試探的方寸,現在每聽她說一件物件,心里就止不住的暗喜,終于,聽她說完,眉開眼笑地說:"這個好說,好說,白總監說的照辦。"又轉頭吩咐何以道:"記下了,不能讓工作環境影響白總監的創作靈感。"何以正埋頭在手機上敲打一行行的字,邊點頭說:"知道了。"余味笑著說:"我這位娘娘磨人吧?"楊不同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哈哈大笑,恢復了意氣風發的狀態,心想內亂既平,下一步可以專門騰出手來對付新鼎盛和"鄭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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