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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是余味高看薛總一眼,作為一個商人,追逐利益使用手段在情理之中。比如說,李元生和舒義海拉余味投資,調頭又拉上死對頭羅興。一個多億對他們來說,實在難以固本清源,止渴生津。他們再去拉合伙人,不能考慮余味和誰是死對頭,而是考慮出資多少的問題,出資多少考量到是否值得得罪老關系戶——余味一方。這是正常商業運作,如有婦人之仁,舒、李二人也不會在固有成績的基礎上,再去新行業施展拳腳。歷來成者王,敗者寇,做大事拘泥于小節,到頭來是作繭自縛。

薛總跟羅興“捆綁”過一段時間。他打心底看不上羅興,這個人無非就是仗勢欺人,賣弄權巧。依他飛揚跋扈的性格,難逃樹倒猢猻散、束手伏法的命運。所以,他早早預留了后手,無論在財務方面,還是工程轉接上,各自為政。合手拿到項目,各做各的,互不摻雜。這看似簡單,做起來實屬不易。他從不奉稽守之道。表面看他是個兩面派,其實是處事滑潤。打心底他信的是自己,信的是儒家思想,又懂得變通之道,所以這個人的厲害之處,和他文化根基與超凡的遠見,以及對善惡的分辨密不可分。

薛總拉上余味,附耳小聲說道:“老弟,陪我去下衛生間。”余味情知他可能有什么隱秘之話要說,便起身跟他去了。

關了衛生間門,余味說道:“薛總有什么要關照小弟的?”薛總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知道羅興最近為什么這么消停嗎?”余味烊作不知,問道:“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薛總徐徐道來,說道:“聽說組織要對羅副市長著手調查了,他叔父要是一倒臺,他是個什么玩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至此,余味才完全相信薛總合作的誠意。薛總在業界的精明人盡皆知,他是要和羅興分割清楚。薛總繼續說道:“我和你交個底,羅興要是出什么事,我最多協助調查一下。不是我有多牛,而是我自始至終和他劃清界限。我是和他做過幾單生意,但都說得清楚。他這種人,出事是遲遲早早的事。本來有很好資源,不懂得因勢利導,順勢而為,就叫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余味聽出話的輕重,弦外之音,等于間接判了羅興的死刑。一個商人的靈敏度首先就是保證消息渠道的暢通,藉此,退可守,進可攻。老薛的話更進一步證實以余副區長為代表的官員清蝕去穢之心,改革進取的路上很有必要清除一些孽障和攔路虎。縱觀整個局勢,發展經濟和強化基建是城市建設的重中之重,經濟上來了,人文文化才能更上層樓。任何有損經濟建設的蛀蟲,最終,會被清除殆盡,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筆跡的,沒留下筆跡的,都是一個可恥的污點。

余味說道:“薛大哥,你說得明明白白,我聽得清清楚楚。你的為人我十分敬佩,我得抓住這個向你學習的機會。”薛總有感而發,欣然地說道:“你也不必過謙了。余老弟,你是人中之龍鳳,你我結交之日雖多,卻差點沒有成為真正的朋友,一直引為憾事,今天我邁出第一步,以示嫌疑,又表誠意。”余味說道:“承蒙薛大哥看得起,我再說些官樣話,太小家子氣了。我一真空有結交之心,剛好給我這個機會,我求之不得。”薛總說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氣。我還要泄個底讓你知道。”語氣頓了頓,說道:“小心你周圍的人!原諒我只能說這么多,我要對得起你,也要對得起別人。”余味心道:“對得起別人,指的是誰呢?難道是羅興?小心周圍的人?葉千紅明明是你推薦給歐陽煙云的,難道是羅興假你之手,真正的隱喻是葉千紅和羅興有什么關聯?”想到葉千紅,立馬否定了這種想法。腦袋里浮現出她受人虐打等種種怪異情形,一時雜亂無章,理不出個頭緒。頓了片刻,說道:“薛大哥的話似乎另有深意,謝謝你的好意了。”薛總伸出手,說道:“讓我開誠布公的人沒有幾個,余老弟,你算一個。你交了兩個過命交情的朋友,歐陽和小雷也算得上人物,羨慕!一個人不管取得多大的成就,身邊沒有兄弟一起沖鋒陷陣,沒有人一起分享成果,都是不完美的!而一個商人只談利益,不交于人,不求為社會謀福利,難成大器,不堪大用。”余味為對方身上的氣度和大將之風所折服。以往兩人談的是生意,而今談的是交情,談的是人生,個中的情感因素自然流露,別開生面。余味笑道:“從商業談到人情世故,談到哲學,談到與社會的共融性。你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薛總連連道:“哪里,哪里。”

二人聊得相投相合,忘了身在衛生間。外面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隨即有人輕聲叫道:“薛總,余總,元元小姐到了。”薛總陡然聽到這聲叫喚,喜不自勝。對著鏡子又是擦臉,又是打理頭發,提了褲帶,又松了松,拉直西服的褶子,整個人顯得興奮又不知所措,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種美人明知得不到,就算看看也能心滿意足。剛才我還有點嫉妒你,現在看來我是沾你的光,人家是來沖著你的。”余味為之愕然,說道:“怎么會?我們尚無一面之緣。”薛總釋意道:“就你這冠玉之長相,鼎盛之事業,早已聲名在外。關鍵是你和尊夫人的愛情故事,最惹美人青睞。除了尊夫人,對別的女子從不正眼相看,不引起別人注意才怪呢?'石美男'這個名號可不是憑空叫出來的。”余味笑道:“真的嗎?我還有這稱號!”

薛總不再作答,整理好儀容儀表,快步退回廂房。在坐的包括歐陽煙云之流,已經情不自禁地站起來。迎面站著兩名女子。一個是大堂經理,是薛總的老相識。另一名身量苗條,纖弱女子,生得如煙似霧之繚繞,兩抹紅唇,清麗脫俗之面容,蹙眉與雙眼柔波含春而動,似會說話的樣子,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世間難容,讓人怦然心動,不敢造次。怕一個動作一個聲音驚擾美人,惹她生厭。有些人緊攥雙手,手心沁汗,呼吸急促,結結巴巴地想打聲招呼,無奈喉頭打結,倒不如無言。驚嘆世上竟然有這樣驚世駭俗的美女。古人說,一見傾城,再見傾國,用來形容元元的貌美,無過之而不及。連一向奉白晚晚為絕美的余味,也不得不承認,若單論長相,這個叫元元的交際花要更勝一籌。尤其她穿了一袍漢服,裙擺拽地,衣帶飄袂,長發輕攏,如瀉而下,扮相更襯得一張俏臉,如晶雕粉琢,實在不像人間之物。

元元向余味走近幾步,體香四溢,像一朵花蕊不勝涼風之嬌羞,眉宇間憐憐之意,楚楚之姿,生動活潑,艷潤撩人。她驚驚怯怯地說道:“你可是余味?”聲音細小酥炸,比隋菲菲說蘇州話還動聽,還要甜糯。余味愣在原地,充耳不聞。薛總靠得近,忙用手推了他一下,說道:“元元問你話呢。”余味才反應過來,看著元元,笑道:“真失態,看到你仿佛忘了置身何處。你既然問我可是余味?你肯定確定我就是余味了。”元元莞爾道:“都說你是個'石美男',我原以為你木木納納呢?不過是用情專一罷了。俗人喜歡以訛傳訛,見表不知里,顯微不知著。”余味說道:“謝謝夸獎,我會再接再勵的。”元元輕輕一笑,說道:“別人看我,眼神中盡是貪婪與欲望,你看我,眼神清澈明亮,頂多是欣賞。”余味說道:“我也是個俗人,自然難以免俗。”元元輕聲軟語,說道:“你很好。”環顧一眼眾人,說道:“謝謝大家捧場,希望大家玩得高興。”朝余味輕輕含額點頭,就裊裊離去了。

余味腦袋里驀然閃過一個景象,元元眉宇間像極了一個人,只是一時間之間比對不出來,想不出是誰來。大家更容不得他有這個功夫。一票人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有幾個人緊追余味問道:“你怎么認識元元的?和你說了這么多話?”“她是專門來看你的……”薛總一旁說道:“元元今天心情很好,竟然主動和大家招呼了,我們沾了余總的光。”歐陽煙云和雷小海在人群中也是手舞足蹈,興奮異常。余味看不上眼,說道:“我是初見,各位不要誤會。”

大家沒有單獨和元元聊上只字片言,雖有遺憾,好在面對面地見著,一呼一吸在咫尺間可聞可聽。美人余溫與余香似乎還殘留在空氣中,人雖然走了,癡熱卻還在。眾人如癡如醉的模樣,皆因元元顛倒眾生,是迷是幻暫且不說,最難消美人恩,最難過美人關,卻坐實了。

接下的話題,自然全圍繞元元展開。酒興陡起,氣氛熾烈。薛總悠悠說道:“古人圍營妓而作詩,流芳百世。薛某恐怕讓余老弟見笑了。”余味笑道:“我似乎比你好不到哪兒去,我初看元元,也看得忘乎所以。人對美好的事物的追求是天性使然。要么大俗,要么大雅,做其中一個。我是大俗,薛總儒雅中魄力十足,肯定是大雅的一種了。”

此話一出,薛總胸懷大慰,殷殷之情,直抒胸臆。從虛偽性社交中端見真摯性的共性社交,好比于假中取真。假的見多了,突然見著真的,猶似大漠中遇見綠洲,生出惜命之感,尤為難得。他娓娓說道:“我們差一點走偏了,早知如此投機,何必繞那么多彎路來重新結識。實不相瞞,我倆的關系非以前可比擬。我癡長幾歲,我稱兄,你道弟,可好?”余味輕舉酒杯,說道:“不知道說得對不對,喝了這杯酒,意思全在里面了。”此時,全場僅薛總、余味、歐陽煙云、雷小海四人相邀共飲。余下的人自覺避讓。有點桃園結義的味道。

薛總喝完酒,唱喏一聲,豪氣干云,說道:“痛快,痛快!既見了美人,又認了兄弟,李白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也不過如此意境吧。”雷小海提議道:“沒什么說的,一起走一個吧。”一眾欣然而起,同飲一杯。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眾人興烈酒酣之際,也沒人留意,更不知來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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